第84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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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去见你开了,拍摄地在江原道的一个村庄里,这里并没有专业的影视基地,导演选中这里就图景好,有郁郁葱葱的森林,乡下淳朴的村庄等等。

    换句话,这里很偏,连个对外营业的旅馆都没有的那种偏。以至于剧组的住宿方式是租住村民的民房,一个团队分一栋这样挤在一起,他们一个组加起来都快比一个村子的居民多了,确实偏远,开发完善的镇子上还没那么好的自然风光呢。

    当然了,主要也是便宜,纯爱片一般投资都不大,这个项目也是如此。韩京墨都不是签合约金出演,而是签分成参与的,赵寅城同样。

    一部分在首尔的外景戏集中在两个礼拜拍完后,所有人都住进了这个村庄里。全组少得在这里待两个月,乡下的房子也不是专门用来出租的,设施什么的都很简陋,虽制作组有简单改造过,但依旧很简陋。

    关于住宿环境简陋的事,导演是提前跟演员过的,韩京墨对此适应良好,她参与过更悲催项目要去黄土高原拍摄,上个世纪的窑洞都住过,只是乡下而已,没什么不能适应的。

    赵寅城原以为她会没办法适应,韩京墨是典型的都市姐啊,乡下怎么可能适应。让他意外的是韩京墨适应的不算多好吧也没多糟糕,更没办法适应这个环境的是韩京延。

    乡下别的都好搞,蹲坑换马桶,风扇换空调,只要有钱都能搞得定,但乡下再有钱也没办法完全隔绝虫子。找什么专业的杀虫队来都不靠谱,他们就住在大自然里,大自然里怎么可能没有虫子。

    母子两都很讨厌虫子,不过韩京墨是厌恶,多少是大人不会表现出恐惧。韩京延是真的怕,看到个飞虫能一蹦三尺高,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死都不下地。

    组里一半以上的工作人员都不能接受屋子里有虫子这回事,全组落地的第一天不是开拍摄,而是组团杀虫。杀虫剂喷的到处都弥漫着化学药剂的味道,就这韩京延也不敢去屋子里睡,死活要睡车上。

    要韩京墨,睡车上也不错,孩子害怕虫子又不是什么大毛病,睡车上就睡车上。可第二天拍摄,韩京延被突然飞到他面前的虫子吓了一跳,当场就叫出声往镜头后的韩京墨那冲,这一下把亲妈弄得火起来了。

    亲妈严肃的告诉儿子,你可以怕虫子,你可以怕任何东西,你哪怕惧怕我都没关系,但你不能在镜头前怕任何事!因为乡下长大的孩子是不可能怕虫子的,那对他们来是玩具,这是你的角色设定,你既然决定要成为演员,你就得为你的角色服务。

    哭唧唧的韩京延没办法为角色服务,亲妈即好话也不好话。

    韩京墨给韩京延两个选择,一,去克服;二,现在退出,让制作方重新找演员。

    两个都不想选的韩京延更想像以前一样,让剧组里没有虫子就好了,他以前拍摄也碰到过飞虫啊,那时候他也不喜欢别人也没什么啊,为什么这次就不行?

    “因为不是事事都能顺你心意,我还不喜欢减肥呢,现在还不是在吃草。”

    韩京墨让儿子想想她最近的食物,是不是全是菜叶子,就是因为女主设定里要有纤细的抽离感。她最近别肉了,连碳水化合物都不碰,哪怕是吃草都是算着克数吃,这是她喜欢吃草吗?是她得为角色服务!

    道理是这个道理,豆丁明白这个道理,但豆丁不明白为什么他也要去践行这个道理。戏里又没有要让他玩虫子,他就不能全身喷满杀虫剂去拍摄吗?

    “可以啊,但我估计你还是能看到虫子,尤其是有夜戏的时候。”

    为了证明这一点,韩京墨在晚上特地跟灯光组借了个大灯架在他们的院里,拍摄用的大灯亮的能闪瞎人眼,多摆几个绝对能把院子照得恍如白昼。在只有一盏的情况下,被亮光吸引来的蚊虫乌压压一片,给韩京墨看得都鸡皮疙瘩直起,韩京延吓得都不敢看。

    这还是院子里杀虫剂喷到韩京墨感觉自己都要中毒了的地步发生的事,实验证明,凡事都有两面性,自然风光好的地方就不可能没蚊虫。实验也证明,韩豆丁想象中的自己只要全身喷满杀虫剂就能看不见蚊虫纯属做梦,过于天真的梦。

    许久之前就期待跟妈妈一起拍摄还是演母子的韩豆丁萎靡了,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但他还是坚持自己要拍摄,而不是临阵脱逃。

    进村一个礼拜,韩京延又变成了那个得跟妈妈一起睡才敢睡觉的朋友,貌似是很害怕有个霸王虫族会夜|袭他,跟妈妈一起才安心。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努力拍摄。

    坚强的儿子让爸爸很开心,认为这是优良品格,妈妈倒是难得纠结了一下,是不是要让儿子继续凭借兴趣走这条路。

    赵寅城很疑惑她为什么会这么想,要知道当初他反对韩京延做童星,年纪就出来‘工作’的时候,坚持让儿子跟着心走的是韩京墨。

    深夜,哄睡了儿子的韩京墨去隔壁赵寅城的院子里找他聊孩子的未来发展。乡村的夜聊,桌上只有几瓶烧酒,下酒菜是薯片和虾条,两人就坐在堂屋里谈。

    初春,夜里还有点凉,韩京墨把赵寅城的大衣当毯子盖在腿上,靠着墙问赵寅城信不信这世上真的有天才。赵寅城当然信,这个圈子都不缺天才,多少人年少成名不就是天赋卓绝么。

    “那你相信,演员的天赋起码有八成以上是来自于痛苦的经历吗?”韩京墨偏头看向天赋不差,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更多算是够努力的演员,“绝大部分演员的演技都是靠苦练,靠人生经验,靠日复一日的岁月打磨出来的技能。这些人走这条路走得非常辛苦。”

    “学笑不困难,类似于空姐会咬着木条学笑一样,只要练的够多,我们都能做到笑得大方得体,或是看着亲切,或是看着阳光。所谓笑得好看,更多还是得长得好看,主要看脸。但哭不一样,假哭一眼就能看穿,挤出来的眼泪就是挤出来的,那做不了假。”

    “所有表演所需要的深沉的情绪,都是安静的,类似于思念、追忆那一类需要演技去传达给观众的东西,是需要经验去堆的。纯靠练不是练不出来,但练出来的是有极限的,练习能为自己打造一张面具,却没办法把面具变成人皮贴在脸上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韩京墨不确定他能不能听懂,举例明,“你刚开始表演的时候如果接到凄惨的角色,拍到要上情绪的时候,你能做到的不是把自己代入角色去感受角色而哭,更多是把角色的经历往自己身上靠,想象自己碰到的惨事,再在镜头前表演出来,没错吧?”

    “这就是人生经验对演员的重要性,如果你一直幸福快乐,太惨的角色你没办法入戏,演出来就是假。碰到好的导演,优秀的团队能做到以假乱真,可一旦团队配置跟不上,那些靠一部片子拿下什么什么大奖的演员,很快就会泯然于众人,因为他不是自己有本事,仅仅是遇到了一个好团队而已。”

    凭借颜值的加成,出道就碰到了很不错团队的赵寅城,有点怀疑她在针对自己,不过他还是想,“京延才十二岁,你就要求他现在就成为真正的演员?”

    “我是考虑他以后能不能成为真正的演员,表演是有惯性的,童星很容易把产生惯性,惯性更容易变成惰性。”韩京墨想到儿子这几天的拍摄就头疼,“韩京延现在就有点惰性,笑就这样”龇牙咧嘴给他做表情,“哭就这样。”撇嘴当失落。

    “他拍儿童剧就是这样对吧?”韩京墨问赵寅城,“那种特摄剧(特殊摄影,比如奥特曼)拍给孩子看,也找孩子演,就算有大人的角色在其中也要展现稚气,表现的夸张一点是拍摄需要,但他把那种夸张当成一种捷径在走,这就不对了。”

    赵寅城还是那句话,“他才十二岁,很好了,我十二岁的时候”

    “我十二岁的时候如果演成这样能被我爸揍!”韩京墨让他别扯什么他的十二岁了,他的十二岁一点意义都没有,他们家这个是童星,儿童演员也是演员,端碗吃饭就得态度端正,这是他的饭碗,必须要站直了捧!

    没听过她讲过往的赵寅城问,“伯父是很严厉的人吗?”

    韩爸爸不是个严厉的人,还挺女儿奴的,但韩爸爸也是电影明星。在黑白电影的年代的电影明星,后来世道不好,变成了话剧演员,总归一直是在台上的。

    台上的韩爸爸伤了身子,韩京延出生的时候,亲妈就是高龄产妇,韩爸爸更是四十过半才老来女,宠得能上天。

    他们一家都是舞台上的人,爷爷混的戏曲,妈妈是磕头敬茶给老爷子拜师入得门,后来嫁给了老爷子‘不成器’的儿子,两夫妻正经的青梅竹马,两无猜。

    韩京墨是没有经历过戏曲行从练童子功那么惨,韩爸爸舍不得,亲妈也舍不得。韩老子倒是想要孙女继承衣钵,但儿子和媳妇都反对,也没搞成功。

    但韩京墨确实是在舞台和片场长大的,从她不管跟着谁出门,都是从这个后台跑到那个后台,叫叔叔阿姨的不是话剧演员就是戏曲演员。偶然有一次亲爹去给一部电影客串,需要一个儿童角色,韩京墨就这么站在了镜头前,一直站到现在。

    她能入行真的是家学渊源。她入行到现在都没有在演技上被人诟病过,不是她天赋就好到无与伦比,纯粹是家里专业人士多,在她刚有一点苗头要产生表演惯性的时候,就被各路大佬们上掰回来了。

    彼时她爸用的方法是把她带去演话剧,舞台上的表演风格跟镜头前非常不一样,很考验演员的临场反应能力,模板在这里不是不能套,是根本没有会套。

    彼时韩京墨根本不懂父亲在做什么,只觉得好玩,那时候她学都没上,懂个屁的表演还惯性呢,只把登台当游戏。还是很后来,到韩京墨成了巨星跟一位同样是童星起家,但走歪了路子的流量搭戏,才恍然想起来,她曾经差一点就走了歪路。

    这段过往韩京墨倒是没有跟赵寅城,彼时的韩爸爸跟现在的韩爸爸可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行业。如今的韩京墨要跟赵寅城聊的也不是过往如何,而是对韩京延的未来规划。

    如果韩京延真准备走演员这条路,韩京墨准备用以前她爹教她的方法,把韩京延丢到话剧舞台上,打磨个三四年,把坏习惯扼杀在摇篮里。不然等习惯养成再想改,就那么容易了。

    以及最当下的事,她会去跟导演聊,让对方在拍韩京延时不要太轻易放过他。

    这项目的主角不是孩子,剧组对韩京延的要求就是别太拉胯就行。

    事实上当初要不是韩京墨和赵寅城力荐韩京延出演,角色也不会是韩京延的,原故事里的儿童设定要更。十二岁已经不了,韩京延长得又比普通十二岁男孩高,演学生都演不了得演初中生,故事设定都得变,挺麻烦的。

    只是韩京墨和赵寅城都愿意降低片酬让韩京延出演,有钱开道,改剧本就改啊。剧本都能改了,到现场拍摄要求自然就不会太高,他确实也才十二岁而已,能有多高要求,他又不是核心主角。

    导演要求不高,韩京延也有拍摄经验,又提前跟赵寅城在家练习了一个多月,演技也过得去。导致每次拍他很容易就过了,因为爸妈都会被ng就他不会,豆丁还很骄傲呢。

    妈妈去跟导演谈提高标准前得先跟爸爸明原因,不然到时候拍摄赵寅城会很疑惑的,如果误会导演故意找麻烦那就没必要了。

    赵寅城有点犹豫要不要支持韩京墨的决定,韩京延如今每天都在祈祷尽快拍完,他能离开这个到处都是虫子的恐怖谷。儿子已经很可怜,还要欺负他吗?

    “父母爱子为之计生远。”韩京墨讲完自己都楞了一下,这话从她嘴里讲出来也够奇怪的,转向赵寅城,“要是一个礼拜前他跟我他不想拍了,那这件事我不会,可他坚持要拍,他真的喜欢表演,那就得考虑以后他的路要怎么走。”

    “他有我,就不会缺钱,资源也不会缺,很多大项目他都能参与。可是行内也有句话,强捧遭天谴。他自己没底气,上没活儿,肚子里没东西,光靠我双托着他,站得再高也有摔下来的一天。他得自己长出翅膀才能飞,我不能给他变一双翅膀出来。”

    话讲完,韩京墨一声长叹,听得赵寅城都伸过去准备安抚她,让她别太担心了。就听上一秒还什么‘父母爱子’的妈妈,下一秒就,我居然有了母味,看来是最近太素了,急需个男人刺激一下。

    ‘啪!’

    “呀!”韩京墨捂着脑袋怒视赵寅城,“你不想活啦!”居然敢打我!

    先被她刺激到的赵寅城打完也有点傻眼,但他撑住了,没怂,“你不想活了才是真的!面对我想男人?疯了吧!”

    韩京墨反就把那一巴掌还回去,“我的是孔侑!”不是李正宰!

    主语是‘我’的赵寅城被噎住,跳过这个话题,“走吧,去找导演。”

    父母双方一起去找导演拜托对方提高对儿子的标准,导演自然是满口答应,他又不吃亏,只不过

    “您要是有顾虑直接没关系。”赵寅城让新人导演畅所欲言,他们求人办事么,这里没有前辈,“是不是担心档期会拖?我们都可以配合。”

    不是很担心档期的导演犹豫着开口,“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望着赵寅城欲言又止,再看韩京墨,试探着问,“您是不是一直压着演的?”

    这个组最大牌的不是导演而是两位主演,制作公司就是个团队,找来的导演也是新人,能邀请到韩京墨就是天降横幅,再加上赵寅城参与那就更嗨了。在这个基础上,导演的话语权不可避免的被压制了一些。

    赵寅城愣怔片刻,猛地扭头看向笑而不语的韩京墨,“你跟我来这套?!”压着演的意思不就是韩京墨一直在降低标准配合他吗!

    “你是第一主角啊。”韩京墨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而这话也相当于她承认,就是在降低标准配合赵寅城没错。

    面对儿子的演技问题时战线非常统一的父母,这一刻分歧就很大了,赵寅城表情都不对了。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接不住你的戏?”

    “不是啊,单纯因为你是第一主角。”

    纯爱片也是分第一主角和第二主角的,作为第二主角,韩京墨很自觉的配合真正的主角拍摄。这种片子就是要男方出彩才会好卖,针对的市场就是女性市场,她出彩算怎么回事?

    何况纯爱片要什么演技啊,混混就过去了,纯爱片玩炫技得多无聊。这种片子追求的是男女主角的荷尔蒙交融,专业词汇叫配合,不是要谁更好而是要更适配。

    赵寅城心头火起,“你还真觉得我接不住你的戏!”

    “大哥,纯爱片,你为什么非得接住我的戏?我接住你的戏比较重要,你是第一主角,女观众的焦点是放在你身上的。”韩京墨不懂他气什么,“如果这是大女主的戏,你想要压制我,我能直接踢你出局你信不信。”谈演技之前先考虑下片子的性质好不好?

    对方考虑的非常实际,导致自己变成胡搅蛮缠的人,以至于更生气了的赵寅城一口血闷在胸口,脸都要青了,“你就是肯定我接不住你的戏!”

    “我觉得吧”导演试图调和气氛,“也不是非得互飙演技,就是”看向韩京墨,“前辈要是稍微再外放一点就好了,现在收的有一点”

    慢半拍反应过来孩子他爸也是个男人,也会有自尊心这回事的韩京墨先给导演比划‘ok’表示自己懂了,再起身招呼要气炸了的赵寅城跟上,他们没必要当着导演的面聊这个。

    跟导演道别时男演员还维持着礼貌,出了院子赵寅城就憋不住了,大长腿走得飞快,迅速跟韩京墨拉开距离,他怕自己会当场就爆,快速远离爆|炸源头。

    韩京墨就是匀速前进,稍微反思了一下赵寅城不单单是孩子他爸还是个男人这回事,她此前都只当赵寅城是孩子爸来着。孩子爸是个职业为演员的男人,男人自尊心被戳到了,是会生气的。

    不过她真的就是稍微反思了一下而已,更多是在思考怎么解决这个麻烦。是安抚男人受伤的自尊心呢,还是快刀斩乱麻彻底压服他?

    前者有助于双方和平相处,后者同样有助于双方和平相处,只是相处的模式不一样而已。

    话赵寅城最近是不是有点嚣张?

    韩京墨站在赵寅城的院门口,摸了摸之前后脑勺被打的地方,现在当然是不疼了,可之前还是疼了一下的。

    要不,教对方一个乖?让他见识一下什么人不能招惹?

    有点心动啊心动,不如行动啊

    抬脚跨进院门的韩京墨迎头就被怼了一句,你跟进来干嘛!她没回应,先拆了包包头扒拉着头发把发丝理顺一些,再探头根据光线找角度,饶到距离门廊还有两米的地方,侧身面对屋内的光线,估算着光源落在面庞的状态。

    乡下,初春,深夜。

    夜晚的乡下并不安静,虫鸣鸟叫蟋蟀声,大自然的声音遍布田野也充斥着这个不大的院落。夜幕中圆月高挂,本来就很高的男人站在门廊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女人,表情实在不上友好,努力压着火也没怎么压下去。

    背对着月光的姑娘垂首不语,男人又问了一次,你进来干嘛!她还是不话,弄得男人更火大。

    可当赵寅城憋不住想要问出第三次,你到底来干嘛的时候,那女人有了动作,人往地上一顿,脑袋埋进膝盖里,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在耍赖,反正赵寅城开不了口问第三次了,倒是感觉自己特别幼稚。

    幼稚的怒火散的无声无息,走下门廊的赵寅城站在韩京墨面前,嘴里着让她起来,也伸过去准备拉她。埋头的姑娘不动,隐隐抽泣了一声,差点让赵寅城以为自己听错了,哭了?不可能!要哭也是他哭,她哭个毛?

    “嘛呢?新招啊?”赵寅城让她别装,“生气的是我好不好,你搞什么?”

    院落里除了月光就只有门廊下老式灯泡发出来的黄光,半边身子在月光下的姑娘缩成的一团,肩膀微微颤抖,看的赵寅城很是荒唐,真哭了?不是,为什么啊?

    “你该不会是在偷笑吧?”赵寅城跟着蹲下去,伸想把她脑袋挖出来,这次韩京墨倒是没反驳,仰头的脸上确实盛满笑意,笑他,“你也太容易哄了,我还怎么都没干呢。”准备好的台词都没,只是蹲下去了而已。

    白眼差点翻到后脑勺的赵寅城给气个半死,“你到底什么毛病啊!”

    “我喜欢你啊”韩京墨歪头按住他的贴着侧脸,“只允许男生欺负喜欢的女生,不允许大女生欺负喜欢的大男生吗?”

    赵寅城一个字都不信,表情很是嫌弃,却没有往回收,“别扯了,你不冷啊,回去睡吧。”

    “干嘛不信,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啊”韩京墨抓着他的起身,牵着光是嘴上着拒绝的家伙走到门廊坐下,笑看满头雾水的家伙,“不喜欢你还给你生孩子才是有病呢。”

    皱眉一脑门问号的赵寅城还是不信,怀疑她没吃药,“这又是哪一招?”话是这么,腿却抖起来了,塑料拖鞋的脚后跟哒哒哒的敲击着水泥地,表情很淡定的家伙,心可没那么稳。

    韩京墨五指穿过他的指缝扣住他的背,轻飘飘的两只落在他抖动的腿上,自己的掌心按着自己大腿的男人立刻就老实了,嘴巴还是不认,“到底要干嘛?”

    “跟你告白啊。”韩京墨歪头,发丝随着她的动作从肩头滑落,面朝他的那半边的头发被她挽到耳后,剩下的藏在阴影里,她让赵寅城自己看,“你猜,我是在耍你,还是真的借着玩笑真心?”

    赵寅城不想看,他百分之百肯定她是在闹,可周围的虫鸣让他看,蟋蟀蹦到他头顶,按着他的天灵盖让他看,连门廊上的灯泡都让他看,他被那些东西催促着看过去,看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只有他,被月色,被蟋蟀,被昏黄的灯光迷惑了的他。那双眼睛里装着的不是爱慕,反倒是忐忑,不安,还有一腔孤勇。

    镶嵌着那双眼睛的面庞是笑着的,没什么特殊含义的笑,嘴角微微勾起,仿佛是在硬撑着在笑,更多是紧张,藏在笑容下的紧张。

    面前的女人在紧张,不自觉的收紧了扣住他背的,他感受到了指缝间的拉扯感,更看到了她眼底的踌躇。

    韩京墨在紧张,声音很平稳,装的非常好,大概是许久没有等到他的回应,便能装的更好,“你认真啦,我开玩笑的,谁会喜欢你啊,我脑子没问题好不好。”

    如果不是赵寅城一直盯着她可能都发现不了那一闪而过的挫败,可他看见了,反倒慌了,比她慌,慌乱的无法伪装,“不是,你真的那什么”

    “哪什么?”韩京墨抽回起身,掩嘴打了个哈欠,眼角带着点点湿润,仿佛只是打哈欠打出来的生理湿润,笑看赵寅城,“是有点晚了,我先回去啦”

    脑子里有个人在尖叫着不可能的赵寅城,臂抛弃了脑袋跟着心走,一把扣住她的腕,“你等等!”

    韩京墨诧异的停下,疑惑的看着他,仿佛之前的话根本不是她的,仿佛那就是个玩笑,仿佛真的很疑惑,“还有事?”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赵寅城收紧圈住她腕的,视线直勾勾的看着她,“韩京墨,这不是能开玩笑的事,你是孔侑的”

    “停!”韩京墨一下变脸,“扯什么戏外的人。”挥甩开他的爪子,上就给他一下,头都给他打歪了。

    这一下也给赵寅城打的彻底清醒,怒吼出声,从胸腔饱含怒气的一声‘韩京墨!!!’让虫鸣鸟叫蟋蟀声骤然而止,下一刻周围两栋院的灯都亮了,虫鸣鸟叫蟋蟀声又再度吵闹起来。

    韩京墨朗声大笑,眼底哪有什么忐忑不安,只有满满的恶作剧成功的嚣张。她望着也不知道是气到脸红,还是羞恼到脸红的男人,让对方了解一下。

    “你确实压不住我”

    赵寅城被气的要冒烟了,怒道,“那是你耍诈!”

    “兵不厌诈”韩京墨很是坦然的承认自己就是耍诈了又怎么样,她双叉腰,凭借站着的姿势难得能低头俯视坐着的赵寅城,“不服?再来啊”

    “再来就再来!”赵寅城撸着袖子还就不相信了,他一定能压服她!

    结局么天都亮了,还是聊拍摄吧。

    连续拍了一个月的剧组总算迎来三天的假期,一家三口回首尔是一辆车。七人座商务车,助理都在前面,一家三口坐在最后一排。

    坐在左边的爸爸望着左边的窗户一言不发,坐在右边的儿子望着右边的窗户同样不想讲话,中间的韩京墨?她在跟男朋友打电话自己回首尔了。

    为什么不是孩子坐在中间?因为父子俩吵架了。

    赵寅城是怎么都没想到他跟儿子的矛盾居然不是因为抚养权,而是因为演技。

    这一个月的拍摄对韩京延来是被沉重打击的一个月,以前不管是在s|m表演课还是在剧组拍摄,大家都是夸他的,哪怕是被ng,导演也会做得很好,但要是能怎么怎么样就更好了。

    在表演上从来都是享受夸赞的韩京延,这一个月面对的全是问题。全是这里太过,那里太弱,给的情绪不够,表现的太假。怎么做都不对,怎么做都是错的。

    豆丁去求助妈妈,妈妈跟变异了一样对他是碾压式的教导。韩京墨给韩京延的理由是,你的演技已经烂到我没办法配合你程度的地步,我推荐你去找你爸。

    爸爸确实比妈妈会教,也可能是爸爸确实比妈妈更有耐心。但这些在韩京延看来,就是爸爸比不上妈妈,以及,他肯定是遗传了爸爸的演技才那么烂的!

    父子俩就这么吵架了,妈妈呢?韩京墨才不管,关她什么事。

    引发战争的女人欢欢喜喜跟一个月没见的男朋友出去浪了,她真心素了很久,不止是口腹之欲的素,急需补充能量,不然她这朵娇花都要枯萎了!

    那战争双方呢?捏着鼻子急需对戏啊。演技都已经被嘲讽到脸上了还不努力,要退圈啊?

    欢喜了没两天的韩京墨在第三天产生了新的苦恼,她的灵与肉可能要出问题。

    一个月没见的情侣没有陌生感,因为他们每天都通视频电话,孔侑时不时还会让助理当喜鹊,虽然一只鸟搭不成鹊桥,但送点汤汤水水还是没问题的。

    要是以前,拍摄就是拍摄,拍摄的时间韩京墨为了保持自己的状态是不会让外界打扰的。不过赵寅城是个垃圾,韩京墨不需要全力以赴去对待拍摄,孔侑的每一通电话她都接,接到最后就变成了每天至少一通,偶尔也会是两三通,早中晚都会出现什么的,主要取决于孔侑有没有空。

    前半个月几乎都是孔侑主动打电话给韩京墨,他们的话题也都围绕着韩京墨。韩京墨的拍摄,韩京延的演技问题,赵寅城是个垃圾,诸如此类。

    单方面输出的时间长达半个月后,韩京墨想起来要关心男朋友的日常了,话题就变成你来我往。我今天干嘛了,你今天干嘛了。我拍摄碰到了什么什么,你见到了谁谁谁。

    孔侑是个非常非常,非常好的倾听者。三个‘非常’的叠加,足以证明韩京墨有多喜欢跟孔侑聊天,因为她可以持续不断的输出,而孔侑笑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低,就一直在笑,能从头笑到尾。

    男朋友是可以极其明确的传达我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我看到你就很开心这个点的。而接收到信号的韩京墨也很开心,男朋友喜欢听她讲话,更喜欢男朋友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所谓投桃报李,就是韩京墨逐渐的把注意力也放在男朋友身上,她会因为他笑了,变的更开心。她喜欢看到他笑,喜欢他上扬的嘴角,喜欢他眼角的鱼尾纹,喜欢到想他了。

    她想抱抱他,想闻闻他身上的味道,想亲吻他的眉眼,那些都跟她想睡他没什么关系。

    一直到韩京墨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扑倒远远就张开臂的孔侑怀里,她才恍然发现,她真的很喜欢这个人。她是个慢热的人呢,虽然看着外向活泼,但她真的是个慢热的人,慢热到自己都没察觉,她在思念这个人。

    有人发现了,商务车里的赵寅城发现了,那不是演出来的,可能韩京墨可以演得出来,她满心欢喜扑进孔侑怀里的甜蜜,但她没必要演,那不是演技。

    有人发现了,轿车里提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李正宰发现了,发现了地狱之门的模样,那是相拥的男女描绘出的样子。

    时隔一个半月,李正宰才发现,韩京墨没开玩笑,她,欢迎来到地狱,地狱之门就为他敞开了。

    时隔一个月再见女朋友,孔侑都已经做好腰酸腿软的准备了,以韩京墨的性格,他肯定得做好准备。可女朋友这次出乎他意料的很有耐心,他们先去吃了饭,他陪着她去做护理,到晚上又吃了一顿饭,就这还有汉江公园的饭后散步。

    女朋友耐心足到,在她出我们去汉江公园逛逛的时候,孔侑一度怀疑女朋友想要玩野战,他都准备好拒绝的辞了,这玩意儿他真接受不来,有点破三观。

    可到了地方真的就是逛公园而已。

    就是牵沿着江边散步,如同每一个夜晚过来散步的情侣们一样,嘴里着的是无聊的不能在无聊的事,细碎的日常而已,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到他们进了家门,孔侑都有点憋不住了,又不是只有韩京墨一个月没见他,他也一个月没见韩京墨啊。他不是没时间去剧组是不方便去,那个项目以后是要做特殊宣传的,他怎么去?

    可韩京墨还能憋,憋到他们都洗漱完躺在床上。让原以为今天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都开始担心女朋友到底是生病了,还是对他‘没兴趣’了,女朋友做出了既符合她的性格,又不符合她性格的事。

    她把主导权让给他,温润的眼睛柔和到仿佛真的有爱这个词在眸光里闪现,看的孔侑很是不安的伸盖住了她的眼睛。

    他不敢看,喜悦来得太突然,幸福太大了,反倒会让人心生畏惧。

    还好,只有两天,两天韩京墨得回家了。孔侑第一次想开口留人,也第一次觉得这次他只要了,就能让韩京墨留下,可他莫名的畏惧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那个存在让他笑着送走她。

    就在孔侑家楼下的停车场里,韩京墨上了李正宰的车,还是同一个理由,要聊项目。

    项目聊成了游乐场一日游,非常疯狂,操纵器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疯了,跳楼都敢上。韩京墨有想过拒绝的,有那么零点零几秒,她是想过拒绝的,真的想过。

    可妖怪的妖法太厉害,跳楼她也很久没玩过,她确实也素了一个月啊。话可能不太好听,但男朋友什么都好就是太温和,属于狂野的那部分很难被满足。

    李正宰几乎能满足她一切不太像人类的那部分,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兽|性被无限放大,她可以肆无忌惮的给李正宰展现她最恶劣的那部分。那是她不可能给孔侑看到的一部分,她并没有特意去伪装,只是人就是有很多面。

    韩京墨有很多面,阳光下的那部分所有人都看得见,阴影里可能只有李正宰知道。

    休假的第三天清晨,吃饱喝足的韩京墨脸上挂着吃撑了的表情,她真的吃了顿大餐,非常豪华,满汉全席都包括在内了。吃到撑的韩京墨夹烟的力气都没有,唯一的一点余力是探头就着妖怪的吸一口烟,吐烟时还隐隐觉得腹里有东西,玩得真的太疯了。

    作为战场,卧室如台风过境,躺在废墟中间的李正宰,是一只餍足的妖怪,他其实也没劲了,一天一夜啊,中间几乎没睡觉,就算睡也是连体婴的姿势。

    但妖怪很满足,满足的心生恶念,既然地狱之门打开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在地狱里沉沦。”

    韩京墨蹭了蹭他满是伤痕的胸膛,姿势很亲昵,话语很冷漠,“做什么梦,有天堂我干嘛不去?”

    地狱老是毫无征兆的出现,被魔鬼尖爪撕扯着灵魂,眼睁睁看着自己坠入极昼深渊的李正宰,发出特别平淡的好奇,“孔侑是你的天堂?”

    “可能?”恶魔长着尖角,肆无忌惮的散发恶念,“你们要是能二合一就是我的天堂了。”着话翻身,认真询问人类,“话,技巧其实很容易学吧,他欠缺的只是经验而已。”

    李正宰抿唇勾出一抹浅笑,烧到一半的烟头按灭在床铺上,烧出一个带着焦味的洞,好好的床单就这么成了一块得丢弃的抹布,都用完了,不丢干嘛呢。

    三天假期一过,韩京墨独自回到乡村,赵寅城第一时间找到她。

    “你又去见李正宰了。”疑问句出了肯定句的语气,赵寅城警告她必须断掉,“孔侑昨天找过你,打你电话没接,打给我,我你可能睡了。”

    赵寅城深吸一口烟踩灭烟头,“韩京墨,你玩也要挑个人。你是我孩子的母亲,但孔侑也是我兄弟,不要逼我。”完走人,衣摆被风带起波浪,也可能是怒火烧出来的波纹。

    叹息着蹲下去的韩京墨望着水泥地上的烟头,那一脚踩的够狠的,包裹吸嘴的海绵都被从纸里踩出来,像是被挤爆了的欲望。

    尼古丁不止会让人上瘾还能提高肺癌患病率呢;清粥菜是很难下咽到底对身体好不是。

    人呢,都很贪心,但过贪就是自寻死路。

    天堂和地狱啊要不还是选人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