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秦若瑾跑了, 但棋局还在继续。
秦月微白去拿了盘糕点,一时还有些无奈,抬眼看向秦语辞, 用目光询问这盘糕点要如何处理。
“放在桌上吧。”秦语辞道,轻轻摆了下手,“我们吃。”
“好。”秦月微应道,随即重新坐回椅子上, 将糕点轻轻放在了一旁。
随之又道:“如今已经夜深, 殿下可有疲乏, 这棋局是否还要继续?”
是啊,夜深了。
秦语辞抬眼向窗外看去, 不知为何莫名想到了林墨然的脸, 这会儿她或许已经收整完毕躺上了床榻,又或许早已进入梦乡多时。
不像自己, 明知已经夜深,却丝毫没有睡意。
曾闻乾元会对自己的坤洚产生依赖,以往她没有体会过, 自然是不信的, 直到现在却莫名觉得这话确有几分道理。
尤其闻着周身残留下来的花香,更是叫她心神不宁,得不到片刻的安静,总是会忍不住的想此时墨然在做什么,是否入睡,以什么样的状态入睡,可有做些什么有趣的梦……
好似生了隐疾。
而最值得深思的是, 自己分明还没有对她进行标记, 那么这阵难以言喻的依赖感究竟从何而起。
秦语辞莫名将自己绕进了僵局, 着实心不在焉,一着不慎,竟还叫秦月微趁机赢去一局。
半晌,秦语辞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黑子:“你赢了。”
“侥幸罢了。”秦月微闻言缓缓摇头,脸上依旧是和善的笑意,“若非殿下故意留情让我,月微不会有丝毫取胜的机会。”
这话的倒极为谦卑,可若是真的谦卑,也便不会出现眼下的局面。
话音一落,秦语辞意味颇深的看了她一眼,片刻轻轻启唇,道:“本宫突然觉得有些乏了。”
“今日便到这儿吧。”
“好。”秦月微闻言随之起身,同秦语辞恭敬行了礼,表示自己这就离开,不再多做叨扰。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门口,可不知因何,脚步突然停顿了一下,似是还有什么话要,于是便重新回过了头:“殿下日后若还想下棋,无论何时,月微一定奉陪。”
秦语辞应声勾唇笑了笑,语气淡淡:“如有机会,会的。”
这个答案就很模棱两可,意思大概可以理解为就算你想来,我也不一定会叫你。
秦月微的脸色果然变了变,不过只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初,同样勾唇报以微笑,道:“月微告辞。”
语毕,随之离去。
朝云已在外面等候多时,见二公主走了,估摸着长公主是要准备休息,于是连忙走进来收拾,目光一瞥,瞧见桌上放着的糕点,正算问问公主还要不要吃。
结果还没等话,就见秦语辞摆了下手:“倒掉。”
啊,倒了?
以往她见墨然留下伺候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不光能吃到好吃的糕点,有时赶上公主心情好,甚至还能和公主一起用膳。
怎么到她这就倒掉了。
朝云不解其意,还没想明白就又听秦语辞开了口,语气冷淡的问她:“听到了吗?”
诶,诶,听到了听到了。
朝云心里苦,不敢多想,连忙端着那盘糕点跑去倒掉,一张脸皱巴的好似新生的婴儿。
一边走还一边感慨,长公主的心思你别猜。
“……”
一夜很快过去,转眼翌日。
林墨然昨晚回去的早,又因头次迎来潮。期身体不适被免去了课业,心里不用想这些糟心的事,自然睡得香,一觉醒来顿时元气满满。
甚至比平时还要提前一些到达了秦语辞的寝殿。
谁知一去才发现,秦语辞竟然早就起了身,此时正端坐在桌边看书。
林墨然见状一愣,连忙随手拿起件外衣帮秦语辞披在肩上,眨眨眼有点好奇的悄悄盯着她看了看,半晌还是没忍住问了句:“公主今日为何起的如此早?”
话音一落,秦语辞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书,缓声道:“本宫一夜未眠。”
好家伙,一宿没睡!
林墨然吓了一跳,心底下意识的声骂了她一句,秦语辞你可真棒,病才好多久啊就这么作。
但面上却根本不敢造次,反而乖巧又善解人意的道了句:“公主是不是心情不好?”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竟能叫公主为之彻夜忧心?”
整个一变脸大师。
秦语辞应声侧目看了她一眼,好似并未察觉到她的表里不一,开口有意将昨日棋局上的事与她听。
林墨然全程听的很认真,时不时点头回应,直到最后才突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秦语辞之所以一宿没睡,难不成是因为下棋输、输了?
不会吧,你这么孩子气的吗!
林墨然虽然不太相信,但眼下的情况好像就是如此,一时还有点想笑,突然觉得秦语辞也不全如她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稳重。
于是便开了口,像是哄孩子一般的哄她:“奴婢曾在书中听到过一句话,是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个道理放在棋局上想来也是一样,公主不必太过介怀。”
“况且公主棋艺如此高超,定是看对方输得太惨,一时于心不忍,故意手下留情让了她一盘。”
不光哄了,还顺势为人找了个台阶下。
话音一落,秦语辞的唇角果然向上扬了扬。
林墨然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动作,还以为她放下了,刚想再些别的,便听秦语辞再一次开了口:“是本宫棋艺不精。”
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错觉?
林墨然连忙摇头,表示若公主第二,那便没人敢第一了,再者就算真的有哪里有所疏漏,多加练习就好了嘛。
“是吗。”秦语辞挑眉看了她一眼,眼底似是闪过一丝笑意,“既如此,墨然便陪本宫一起练习吧。”
“?”
林墨然闻言一愣,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怪不得秦语辞前面歪歪绕绕了那么多,合着是在这儿等她。
于是连忙道:“可墨然还有一些琐事尚未处理。”
秦语辞抬手轻轻叩击桌面:“夕雪。”
“奴婢还得去厨房监督宫人熬药。”
“朝云。”
“我……”
“暮晚。”
这次不等她,秦语辞干脆直接都将人唤来了。
林墨然见状顿时无语,长乐宫这么多人手,她甚至怀疑秦语辞会为了留住她,将所有人全都叫个遍,不得已只能作罢,秦语辞抬手点了下一旁的椅子,她便随之乖巧坐了过去。
像只哑巴鹌鹑似的沉默半晌,待棋牌摆好,还是没忍住道了句:“可墨然不会下棋。”
话音一落,秦语辞随之开口,依旧是那四个她最不愿意听的字,好似魔鬼的低吟:“本宫教你。”
呜。
林墨然没辙,只得认命,点点头道声“喏”字,按照秦语辞的指示拿起白子,正想问问该怎么下,却不想秦语辞竟然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肌肤贴在一起,莫名有些痒,林墨然无意识的抖了一下,随之侧目,看向秦语辞的脸。
她今日只简单盘起了几缕乌发,更多的散落下来,披散在颈侧,长发如墨一般,带着悦目的光泽,也将她本就如雪的皮肤衬托的更加白皙。
眉目如画,冰肌玉骨,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放在她身上几乎都不为过。
林墨然一时看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低头看向棋盘,却见秦语辞早已落下了好几子。
生怕秦语辞罚她,连忙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目光晶亮亮的,里面藏满了细碎的光。
耀眼又灿烂,叫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也勾的人下意识将手上的力度收紧,甚至心底渐渐有个想法萌发出来,像这般一直握着,似乎也很不错……
和寻常一样,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就从手心里流走了。
林墨然再一次在秦语辞的寝宫里耗了一整天,好在有美味的午膳和晚膳,闲暇之余也总有各种各样的糕点可以品尝,这才没叫她忍不住悄悄溜走。
不过溜走这事顶多也就是在心底想想,刨除她不敢以外,就算她真的想跑,那也得先逃得过秦语辞的眼睛才行。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秦语辞简直过分黏人了。
这个想法一直在她心底笼罩着,直到傍晚终于得到落实。
是的,她真的太黏人了!
林墨然像往常一样服侍着她上了床,放好幔帐,随机讲了几个系统提前帮自己准备好的故事,想着两天一夜都没睡,秦语辞总该困了,便提议离开。
谁知秦语辞却并不同意,而是云淡风轻的道了句:“今晚墨然留下吧。”
“……?”
林墨然闻言一愣,脑海中顿时又想起了昨日发生的那些事,脑袋下意识的摇成拨浪鼓:“夜深了,公主需要好好休息,奴婢实在惶恐,还是不要留下来叨扰的好。”
“无妨。”秦语辞不以为意,“本宫不觉得扰。”
“况且,”她道,目光幽深的看向林墨然的眼睛,“何来惶恐一,之前不是已然留宿过了么。”
快别了,那不是意外吗。
林墨然有点脸红,虽然不知因为什么,但却看出秦语辞恐是铁了心要她留下,别无他法,只得应答。
反正也一块睡过了,秦语辞身为一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肯定也不会对她一个侍女做些什么,要怕也是她怕,自己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样想着,稍作收整过后,林墨然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好在寝宫里的床足够大。
林墨然在心底做足了建树,这才默默爬上床,只占据一个的角落,生怕自己闻多了秦语辞信引的味道做出什么不对劲的事,于是便拿后背对着她。
整个人团成一团,藏在被子下,好似一个可爱的山丘,但却足以无比神奇的填平秦语辞心底所有的烦躁和不安。
也不知借着月光盯了她多久,秦语辞这才总算缓缓道了句:“睡吧。”
话出了口,身旁的人却并无丝毫动静,方才惊恐害怕的也是她,如今安然入睡的也是她,真的好似鹑鸟,前一刻还在聒噪个不停,可若是将其捧在手心里,稍作安抚便又能很快消停。
不知怎么,秦语辞饶有兴趣的撑起了身,将睡在床边的林墨然轻轻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揽了揽。
她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闻。
以往秦语辞只是觉得在意,程度并不很深,可如今经历了昨日的事,她却莫名好似变成了另一个人。
贪婪般的想要多闻,想要时刻感知到她的存在,不想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鬼使神差般的,秦语辞缓缓低下了头,回忆着那晚的细节,轻轻吻了下她的耳根。
动作明明很轻,可眼前的人却莫名醒了,朦胧的睁开眼,觉得耳朵有些痒,便抬手附上去认真的揉了揉,随之又下意识的侧了目。
瞧见秦语辞正在盯着自己,许是头脑不太清醒,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甚至还开口软乎乎的声问她:“公主,你怎么还不睡啊?”
她道,下意识的抬手将秦语辞按了回去,又贴心的心翼翼帮人盖好了被子,如同哄孩一般拍了几下她的后背当做安抚,这才道:“注意保暖,防止受风也防止被咬。”
秦语辞:“被咬?”
林墨然认真的点点头:“嗯,我觉得公主的寝宫里好像有虫子,好奇怪呀,明明都已经冬天了。”
“不过不要紧。”她笑笑,实在太困,终究没忍住闭上了眼,但还是努力完了接下来的话,“墨然虫子可厉害了。”
“明天就把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