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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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语辞听到林墨然这话, 心里先是惊讶几分,片刻又忽的涌起阵暖流来。

    她向来知晓墨然的性格,平日一张嘴虽灵巧的厉害, 但在大事面前却格外懂得深思熟虑,若不是认定的事, 断不会轻易开口。

    因此这句利刃, 或许在林墨然的心底已经想了很久,盘旋了很久。

    不知怎么, 秦语辞突然有些心疼她, 盯着林墨然的脸许久未曾言语, 却又在半晌后轻轻勾唇笑了。

    林墨然疑惑:“公……”

    话未完, 便见秦语辞垂眸轻轻吻了上来。

    以往二人也曾亲吻过许多次, 但大多是在信引的作用下,暧昧之余,却又总觉得掺杂了什么其他的杂质,叫人难免觉得不安和遗憾。

    但眼下这个吻却不是。

    西北风沙很大,气温也极为严寒, 唯一暖的只有身上的这一床被子和眼前之人的怀抱。

    可现在却又分明多了一样, 她的唇很柔软,触感温良,极为温柔的与她的唇相贴,像是特意携了一片温度, 毫无保留了径直送入她的心间。

    这一刻不光身体,就连心都暖了。

    林墨然不免脸颊泛红, 手指下意识的攥紧秦语辞的衣角, 有些慌张的想问问她是怎么了, 却又贪恋她唇上的那一抹温度, 轻易不舍得离开。

    于是时间便缓缓流逝着,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两人才总算分开,仔细听去,二人的呼吸似乎都有些凌乱。

    “公主?”林墨然抬眼悄悄看她,眼底带着几分湿润,声音很轻,“您这是?”

    “没事。”秦语辞应声摇头,脸上的笑意不减,沉默好半晌才轻轻吐出几个字来,温和直视她的双眼,“高兴罢了。”

    以往每次亲她还总要找个原因,现在干脆连原因都懒得找,一切归于高兴。

    林墨然闻言一时有些无语,但听她高兴,自己倒也觉得十分开心,抬手摸摸秦语辞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柔声问:“公主,还疼吗?”

    “好多了,是墨然的功劳。”秦语辞应声道,抬手抱紧怀里的人,轻拍她的后背,“睡吧。”

    话音一落,林墨然向她怀里靠了靠:“好。”

    二人便这样相拥而眠,在条件如此恶劣的边关,理应觉得难熬孤寂才是,可恰恰是因为彼此陪伴,孤寂骤减,难熬消失,继而转变成了无数坚定和期盼。

    没有了恐惧和惧怕,心自然是暖的,足以抵御一切严寒。

    “……”

    秦语辞依旧在天还未亮时便起了床。

    祁国当初接连进攻,险些攻下大昭两座城池,当真是意气风发。

    可终究是风水轮流转,秦语辞率援军及时赶到,给了敌人一记强有力的重创,不光守住了第二城,还叫他们退兵百里,久久不敢轻举妄动。

    饶是他们有备而来,经过数日的消耗,也早已快要难以支撑,此时再一举进攻彻底攻破敌人的防守,胜算很大。

    其实哪怕不去考虑这些,此次战役大昭也定会稳赢,胡萧海和祁国私联已久,此次战事也只是为了试探皇帝的手段,故意挑起的,祁国配合着他先做做样子进攻一番,待到援军到场,便假意失利,节节后退,做出大昭守住了边关的假象。

    这样待胡萧海回京后,定能得到皇帝的赏赐,巩固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祁国也能借此得利,收获军饷和粮草,得以充盈自己的国家,可谓一举双赢。

    只是苦了所有潜心战斗的将士们,要为一些人的私利血溅边关,甚至有些到死都看不到大昭胜利的景象,将自己的灵魂和肉体一同留在疆场。

    怎能叫人不恨。

    定不能轻饶。

    几日后,秦语辞再次率军发起了进攻,胡家一路辅佐掩护,配合极好,不出几日,果然重新收复了之前失去的城池,成功将敌军赶到了边界。

    再下去,便意味着要深入敌军的地盘,实在是有些不利了。

    “老臣敬佩长公主的英姿和果敢!”胡萧海道,认定秦语辞年纪尚轻,经验也不足,不敢擅做决定继续进攻,便出言暗示,“只是如今已然到了敌方的地界,我军在此次战事中虽勉强得胜,但也损失惨重,如若继续进攻下去,实在有些不利。”

    “祁国如今受到重创,想必轻易不敢再挑起争端,这便是眼下最好的结局,老臣提议公主不如就此收兵。”

    这话的真心实意,乍一听起来像极了一个长者对晚辈的规劝。

    但秦语辞却并未急着应答,反而道:“胡将军是想叫本宫暂且收手,懂得进退?”

    “老臣不敢,不过斗胆提议。”胡萧海道,面上着斗胆,但心底却大胆的很,“这也是老臣身为一个过来人的经验之谈,殿下第一次带兵,能做到如今这番地步古今都鲜有人能敌,但眼下情况实在不利于继续进攻,还希望殿下能听臣一句劝,知晓这其中的利弊。”

    “毕竟知进退,方长久。”

    一字一句,的可谓冠冕堂皇。

    秦语辞闻言停顿半晌,突然扬唇大笑起来,她平日向来以优雅端庄的形象示人,鲜少会这般模样,胡萧海看懵了,眼底明显带着几分疑惑:“殿下,您这是……”

    话未完,突然见秦语辞将拇指食指抵在唇边,用力吹了个响亮的哨子。

    再之后,远方突然响起了马蹄声,抬眼望去,原本空荡荡的身后不知为何突然多了一批人马,领头的是个女子,看眉眼似乎和秦语辞有些相像,却分明没有她那般贵气,就这样纵马上前,恭敬向秦语辞行了个礼:“殿下,月微不负所望,将人带回来了。”

    语毕,手一挥,命身后的将士带了两人上前。

    抬眼望去,其中一个一身异族扮,头上围着头纱,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只能隐约看出是个中年男子,相貌究竟如何,轻易难辨。

    但秦语辞却极有信心的开了口,看向胡萧海道:“胡将军看看,这人你可识得?”

    胡萧海应声一顿,脸色极不好看:“殿下在什么,老臣怎会……”

    话没完,秦月微抬手扔了个本子在地上。

    在见到本子的那一刻,胡萧海突然闭上了嘴。

    “胡将军还真是贵人多忘事。”秦语辞勾唇轻笑,眼底满是一片戏谑和嘲讽,“既然你不愿,那本宫便替你,该人正是你和祁国之间联系的纽带不是吗。”

    “本宫早疑你与祁国互相勾连,便在来时特意兵分两路,一部分由我率领前来增援,而另一支精锐则由二公主率领,埋伏在交界。”

    “因本宫在此,胡将军与祁国交换信息甚是不便,飞鸽传书这样的方法又太过招摇,会遇到突发情况也在所难免,所以不如采用更保险些的方法,叫手下伪装成来往各国的商人,悄悄将信息和一切可疑之物送出去。”

    “当真算得上是个稳妥的办法,只是你不曾想到,本宫其实也骗了你,从踏入西北的这一刻起,便从未与你交过实底。”

    “毕竟……兵不厌诈不是么?”

    几句话,虽不短却也没有太长,顷刻之间便已完,但胡萧海听着,却犹如过了一整个世纪,久久未曾言语。

    反倒是秦语辞继续有话要,示意他侧眸去看另一位男子。

    那男子约莫十四五的模样,还只是个少年,如今见到这样的场景早已吓得魂不守舍,全身上下都在发抖,不等秦语辞话便自报家门,求秦语辞放过他,若是留他一条命,自己回去定会服父亲从此归顺大昭,不再造次。

    “这,这是祁国的皇子?”胡萧海闻声大惊,“你们竟将他也抓来了?”

    “正如胡将军所见。”秦语辞应声轻笑,“来还要多谢胡将军的消息,祁国既然选择与胡将军合作,定是全然相信您的,为了共同演好这出戏,大军大多集中于边关,祁国本就人少,如今更是空荡,再加上相信了您的话,认为本宫只是个缺乏经验的泛泛之辈,一时疏忽,内部的防守定不会太过坚固,只要悉心等待,把握好机会,定会找到时机,能“请”来位皇子,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也就是本宫为何一直拖着迟迟不出兵,总与胡将军对坐于军帐内纸上谈兵的原因。”

    她道,明明在笑,但那笑容里却分明带着阵寒意,直勾勾看向胡萧海的脸,眉尖轻轻挑起:“也不知如今胡将军听了这些,是否会更改之前的决定,也和本宫一样,认为如今撤兵实属荒谬之理。”

    “眼下胡将军所犯下的种种皆是牵连家族的死罪,如若现在回京,一切便全然成了定数,可若是继续进攻赢这场战役,陛下高兴,或许还会赦免您妻儿的死罪。”

    “不过以上只是本宫的建议,究竟怎样还得看胡将军的想法,只是本宫还有一言相送,望您能看清这其中的利弊,做出正确的答案。”

    “毕竟知进退,方长久不是么。”

    “这还是您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