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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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音之真元枯竭, 是被封寒缨扶上他的坐骑的。

    魔尊征战四方的坐骑是一头身披铁甲的风兽,虎身鹰翼,头上生有尖角, 跟封寒缨结契后, 那脑门上也多了一丛火红的毛。

    聂音之伸手摸摸风兽脑袋, 那庞然大物眼睛瞪得滚圆,从喉咙里发出不驯的低吼, 四肢却趴伏在地上,是一个屈服的姿态。

    和它的主子一个德性。

    “你自己回去吧, 本尊要把这个鬼地方拆了,顺便感谢一番无量宗十年来的照顾。”封寒缨抽出自己的长刀扛在肩上, 不等聂音之答话,就带着他的几个魔将风风火火朝着正道修士冲去。

    聂音之拍一把风兽脑袋,捉着缰绳将躁动不安想要跟着冲上去的风兽扯往另一个方向,往东境而去。

    风兽被她催促得几乎化作了一股利风,撕开夜色,往前狂奔, 风兽能够成为封寒缨的坐骑, 自然有它的长项,它的速度比聂音之和顾绛曾经乘坐过的云舟快多了, 从遥远的西北境到东境,几乎横跨整个修真界,却只要了不到一个昼夜。

    踏入古法宗境内,风兽迎面撞入一团白云中, 不多时, 翅膀卷起的狂风将这团白云撕得四散消弭, 猛地从一片白雾茫茫中冲出来。

    聂音之被金光刺得眯起眼睛, 在她前方,落日金光与血红晚霞交织成一片,缎带一般披在暮色将临的天幕上。

    在这样的夕光下,群山簌簌,葱茏绿色中绽开了星星点点的花,极尽妍丽地铺展开,几个眨眼的工夫,漫山遍野都改头换面了似的。

    风兽翅膀卷起的风裹着姹紫嫣红的花瓣卷到半空,风携着花香在聂音之身旁缠绵,落了她满身的花瓣。

    风兽在花香中一个劲儿地喷嚏,暴躁地甩着尾巴。

    聂音之摸摸风兽脑袋安抚它,捏起一朵栀子花,也被满鼻子的香气熏得了一个喷嚏。

    晚霞是他,风是他,满山绽放的野花都是他的杰作,这般大费周章,可他本人却偏偏不出现,聂音之不满地嘀咕道:“笨死了。”

    她身披晚霞,踏着繁花落到家中院落,风兽累得气喘吁吁,趴到海棠树下就开始呼,呼噜声如同雷鸣。

    聂音之提着裙摆快步穿过游廊,往自己的院跑,阿浣和澄碧听到动静迎出来,惊喜地唤道:“姐你回来了?”

    聂音之脚步没停,听到阿浣跟在身后连珠炮似的将家中的情况交代了。

    今日一早,顾绛就带着沅州城里有名的媒人,一长街的聘礼上门求亲,要入赘,把她的父母都给惊呆了,现在那聘礼都还摆在花厅里。

    有前一个魔尊封寒缨“珠玉在前”,她爹很给顾绛甩了些脸色,拉着他喝了一天的酒,把顾绛的祖宗十八代都快盘问尽了,一听他都两千多岁了,阿浣毫不夸张地道:“老爷的脸都皱成了一堆,灌一口酒缓了好半天才叹着气嫌弃道,聂家的家谱都没有他这么悠久。”

    聂音之听得笑出声,“我爹胆子变大了呀。”还敢盘问大魔头。

    阿浣也跟着应是,“可见咱们老爷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那我可得好好安慰一下他。”

    阿浣道:“顾公子在客院里,大晚上过去不大好吧。”

    “我知道了。”聂音之轻笑一声,摆手让她们去准备热水,脚步半点没有迟疑,踏进自己的闺房。

    跑到屋中一看,魔头躺在她的雕花大床上,睡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聂音之:“……”她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坐下,仔细看了他片刻,伸手去戳他的脸,指尖实实在在碰到他的脸颊、眉眼时,聂音之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肚子里。

    顾绛被她扰得醒过来,眼眸半睁,瞳中带着些迷离醉意,脸上有一些红,呼吸间夹着一股淡淡的酒味,长发披散在枕头上,还带着潮气,身上都是玫瑰香气。

    聂音之手指插进他湿润的长发里,指尖搓揉了一下发丝,给他烘干头发,“这么香,你用我的花瓣泡澡了?”

    “压一压酒气,怕熏着你。”顾绛抬手轻抚她的后颈,摩挲了片刻,向下按来,张口含住她的唇。

    聂音之被迫趴到他身上,探入嘴里的舌头轻轻扫过齿关,舔上她的舌尖。顾绛口里几乎没有酒味,有一点茶香,还有香片的气息,显然是好好洗漱过了。

    魔头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地躺在床上等她,聂音之决定原谅他不亲自来接自己了。

    “我爹明明把你安排在客院的,你怎么擅自闯入姑娘闺房,不怕我爹断你的腿?”聂音之在亲吻的间隙抽出空来喘了口气。

    顾绛醉意朦朦地亲着她的下颌,在白皙的脖颈上逗留,含糊道:“为了我的腿,恳请姐为我保密。”

    聂音之风尘仆仆,还没有沐浴,一把捂住他的嘴推开,坐起身来,“看你表现。”

    阿浣的声音从外传来,她绕过屏风进来,“姐,沐浴的热水给你准备好了。”

    想要瞒过普通人的五感对顾绛来轻而易举,此时在阿浣眼中,她只看见聂音之撑着手臂以一个奇怪的姿势俯在床榻上,全然看不见姐床上还有另一个人,奇怪道:“姐你这是在做什么?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聂音之取下发髻上新鲜的栀子花别到顾绛鬓角,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才起身往净室走去。

    浴池里水雾氤氲,洒满了花瓣,澄碧轻轻帮她梳理长发,阿浣在旁边叽叽喳喳着,姑爷要是入赘的话,那他们就可以一直住在聂家,她们两人可以伺候姐一辈子,又夫人和老爷明日就要去给他们合八字,择选良辰吉日,后面可要忙起来了。

    聂音之双手放在水下,抚摸着手腕上的咒印,勾出金芽,在水下摸着叶片玩弄,即使是泡在热水里,叶片也触手生凉。

    她没有开共情,但即使不开她也能猜到顾绛现在是什么样的。

    铺满水面的花瓣轻轻一荡,被拂开了一点,有一缕阴影飞快钻进水里,随后水面上剧烈波动一番,水位莫名往上涨了一点,几乎要溢出浴池。

    一朵栀子花从水下浮出来,在铺满水面的绯红花瓣间甚是显眼。

    那微凉的触感落在某一处,聂音之身体一僵,暗暗吸一口气,在两个丫鬟反应过来之前,将她们发走了。

    花瓣随着池水波动,聂音之手指间缠满了冰凉的发丝,咬紧了唇,本就被热水泡得泛出粉色的皮肤,因为水下的举动而几乎红透了。

    她脑子里就像被塞满了焰花,一丛一丛地炸开,恼羞成怒道:“顾绛,你……你之后别想亲我了!”

    好半晌后,池水哗啦一声,花瓣浪出去一大半,顾绛抬手挽一把湿漉漉的长发,英俊的面容上沾着几片花瓣,很无辜地看着她,“不舒服?”

    聂音之游离的目光落在他唇上,捂住脸颊,“我又要给你烘干头发。”

    顾绛勾唇笑了声,水鬼似的缠上来,“有劳阿音。”

    直到第二日午后,聂音之才醒来,阿浣和澄碧已经养成习惯,没有她的召唤,不会擅自来扰她。

    怎么从浴池里出来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屋里门窗紧闭,帷幔将天光都挡在窗外,床幔再一垂下,内里昏暗得几乎分不清昼夜,聂音之趴在顾绛身上,榻上凌乱不堪。

    顾绛不仅不听话地亲了她,还像他那该死的魔气一般,很会得寸进尺。

    室内昏暗又安静,聂音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从咒印的共情里,能感觉到他松懈的情绪,再也没有沉重的天威压迫在身上,他可以不用再冻结自己的心跳安睡。

    聂音之看到他心口上的牙印,脸上红了红,心地亲吻了下。

    下巴立即被人钳住,顾绛将她的脸托起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你自己坐上来。”

    聂音之眨眨眼睛,和他对视片刻,恼怒地掐住他的脸,“我又没有想要!我现在也很累呢。”臭魔头,你昨夜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顾绛将她裹进薄被里,翻身抱住她,又准备睡过去。

    聂音之现在一点也没有睡意,她睡不着,拱来拱去不安分,从被子里抽出手在他脸上摸来摸去,嘀咕道:“我算是明白了,原来不关天威的事,根本就是你自己爱睡觉。”

    顾绛嗯嗯两声。

    聂音之安静了一会儿,又问道:“剧情是彻底崩了吗?它是不是再也无法影响到这个世界了?”

    “嗯,你在万魔窟布下的幻阵确实干扰了它一瞬,让我抓到了机会彻底将它击溃。”顾绛闭着眼,梦呓似的回答,“这个从书中诞生的世界,客观规则与剧情规则有冲突之处。”

    “剧情寄生在天道中抽取了天地间大量的灵力,以创造它想要的故事背景,四宗覆灭,秘境崩塌,洞天福地枯死,灵气枯竭,在这个背景下,诞生灵气复苏的救世主。”

    “除了原著话本,还有一个与此世界关联的衍生作品。”顾绛抓住她乱动的手,“剧情崩溃时,我看到了铺天盖地涌来的字幕,但很快就消失了。”

    “弹幕?”聂音之睁大眼睛,“你最后看到了弹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