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家宴
老会长的家宴在晚上七点举行, 所以今天放学徐善收拾书包的动作要比往常快了不少,披散在肩上的黑色长卷发也跟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起来,漂亮清丽。
收拾好东西后,徐善拉好拉链, 背上书包, 起身缓缓走出了教室, 坐在座位上的姜承抬头瞥了一眼, 也拎上书包跟着走了出去,跟在徐善身后,看着她窈窕的背影, 眼眸沉沉,想到宋璟交给他的那本笔记, 眼底不禁流露出自得意味, 他这次一定能把徐善狠狠踩在脚底下。
她拿不到一等,徐父一定会狠狠的惩罚她,到时候就不只是罚跪一夜那么简单了, 也让她也体会一下什么叫痛不欲生。
想到这里, 姜承微微仰着下巴, 快步朝着徐善的方向走过去, 走到她身旁的时候, 从后面用肩膀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同她擦身而过,侧脸紧绷, 显得高傲冷漠。
姜承撞完徐善, 同她擦身而过, 脚步连停都没停, 徐善踉跄一下, 随后站稳身子,抬头朝着姜承的方向看过去,薄薄的空气刘海微微凌乱遮住她眼低一闪而过的不屑和嘲讽。
她在笑姜承自不量力,以为有宋璟帮他就万事大吉了吗?
真是不知所谓!
他有人帮,可也有人会帮她啊……
徐善站直了身子,抬起细白手指,用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刘海,拨弄开挡住她视线的碎发,表情平静优雅,没有丝毫恼怒的神情流露出来,继续缓步向教学楼外面走去。
刚从教室出来,站在门口的宋璟看到这一幕,眼神淡漠,在他看来徐善和姜承的关系越紧张,越水火不容才好,这样当姜承用他的笔记在下次水平测试中将徐善狠狠踩在脚下的时候,才会越开心越得意,给他的分数也会越高。
倒是徐善,宋璟越观察就越觉得她是一个极会伪装的人,即使姜承这样挑衅她,她也能平静的像一滩静水,吸收掉所有负面情绪,一直以那幅优雅温和的模样示人。
徐善慢吞吞走着,背影窈窕,挂在书包拉链上的熊挂件也跟着一晃一晃的,熊的表情很可爱,像是在对他微笑。
宋璟抬手摸了摸右耳上戴着的新助听器,比他曾经一直戴着的那个廉价又破旧的助听器不知好了多少倍,完全不会磨耳朵,又有智能降噪的功能,不会像他之前的助听器放大对方话声音的同时也将周围那些无关的噪声给放大了。
徐善转过楼梯转角,渐渐看不到她身影。
宋璟微微勾唇,喃喃道:“谢谢你啊,徐善。”
“有这么多用处……”
晚上要前往老宅参加老会长的家宴,徐善要先回家换衣服做造型,柳司机平日里开车很稳,今天却加快了车速,不到半个时就到家了。
她刚进门,就有佣人接过她手里的双肩包,语气恭敬:“姐您回来了,先生和太太在楼上换衣服,太太给您预约了造型师,就在更衣室,您直接过去就可以。”
徐善换上拖鞋,点点头:“好,你一会儿去楼上把我的提琴拿下来,我晚上要用。”
佣人点点头:“好的,姐。”
徐善嗯了一声,踏上繁复的旋转楼梯,往更衣间去。
徐家的更衣间很大,但里面大多是徐母的东西,高定礼服,日常服装,以及名贵的珠宝首饰,徐善的东西跟徐母比起来简直是巫见大巫,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
造型师就在更衣室等着徐善回来,见她进来,连忙微笑着颔首:“徐善姐,您来了。”
徐善微笑:“抱歉,我才放学,你等久了吧。”
造型师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人,穿着美容室的制服,头发一丝不苟地盘了起来,气质优雅,容貌精致,但能明显看出来是动过刀的,精致有余但不够自然,特别是一笑起来的时候,人工痕迹就越发明显:“徐善姐客气了,我也刚来没多久。”
徐善问:“礼服呢?我先挑一下礼服吧。”
造型师微笑着点头,走到一旁拉开厚重的红色丝绒布帘,她准备了五套,每套都很精致,有的简约,有的华丽,更衣室安装的是筒灯,光线柔和,在这种光线的照耀下礼服显得更漂亮。
徐善走近细看,指尖在礼服上划过,最后挑了一件粉色缎面胸前交叉的礼裙,足够精致,但不夸张,今天宴会的主人公毕竟是梁少爷,更何况还有三位夫人,她就是个负责拉提琴的背景板,恐怕只有李元会多看她一眼。
见徐善选好了,造型师连忙上前恭维:“姐眼光真好,这套是valentino的最新款高定。”
徐善换好礼裙出来,造型师的眼底闪过惊艳,不愧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姐品味确实好,这件礼裙是最适合她的,徐善白,肌肤像牛乳一样白皙细腻,这件粉色缎面礼裙将通透干净的气质发挥的淋漓尽致,比最鲜嫩的粉荔枝玫瑰花瓣还要饱满清透。
造型师微笑:“徐善姐过来这边坐吧,我为您做妆发。”
因为徐善挑的礼裙款式并不繁复,所以造型师给她理的发型简单清纯,乌黑的长卷发半扎起来,用珍珠发夹固定在脑后,露出雪白修长的天鹅颈,简单的补了一下妆之后就算完成了。
“徐善姐您真漂亮。”
徐善轻笑着问:“或许,可以帮我拍张照吗?”
造型师连忙点头好,双手接过她的手机,将镜头对准她,找好构图的角度。
徐善右手搭在腹前,左手握着右手手腕,微微歪着头,微笑看向镜头,肌肤白里透粉,脆弱清丽,是毫无攻击性的美。
造型师拍完照,习惯性恭维。
徐善微笑:“今天辛苦你了”
造型师连忙摇头:“姐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徐善冲她微微颔首,就趿着拖鞋,提着裙摆,慢吞吞地下了楼,徐母在楼下,站在透明的玻璃展柜前指挥着佣人将她拍来的那套英国蝴蝶烫金骨瓷盘细致地包装好,准备晚上宴会送给理事长夫人,这是她金贵的敲门砖。
徐善从楼梯上下来,开口叫了她一声:“母亲。”
徐母回过头,看见她漂亮优雅的模样,流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骄傲又自豪,快步走过来迎她,握住她的手,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而后抬手将她耳边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巧精致的耳垂,语气温柔:“我们善儿真漂亮。”
徐善声音温和:“母亲今天也很漂亮。”
徐母今天穿了身深蓝色的一字肩修身礼裙,脖子上并没有戴珠宝,只戴了一副简单的珍珠耳饰,她已经四十出头,但无论是皮肤还是身材都管理的相当不错,凹凸有致,脸上几乎没有什么皱纹,看起来温柔又知性。
徐善问:“父亲呢?”
徐母往楼上看了一眼:“你父亲在楼上换西装,本来早上就定好了他要穿less more那套,但上午去公司的时候发现和姜部长撞衫了,又特地从公司回来换。”
徐善了然,点点头。
对老会长来今天晚上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顿家宴,借着梁少爷在K子公司做出实绩的由头将一家人聚到一起吃顿饭,缓和一下父子之间紧张的关系,但对姜父和徐父来却是暗流涌动的战争。
当然今天晚上对徐善来也很重要,关乎着她是否能拿到那张通行卡,成功进入补课院。
正巧,佣人从楼上把徐善的提琴拿下来了,走到她身旁:“姐您的琴。”
徐善接过,捧在手里:“母亲,我去擦一下琴。”
徐母点头:“去吧,今天晚上的演奏可不能出差错。”
徐善微笑:“当然,母亲放心。”
徐母继续指挥佣人包装餐具,而徐善捧着琴盒走到沙发旁坐下,她没有立即开琴盒,反倒是划开了手机屏幕,翻出刚才造型师给她拍的那张照片,上传到了IS上,什么文字都没配,刚发出去就接连不断地有人给她的动态点赞,评论。
“大发,徐善今天好漂亮!”
“已经一年多都没发过动态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西边出来了?”
“第一次看到徐善这么华丽的样子,平时在学校太低调了。”
“疯了,徐善今天真的超级漂亮。”
“等一下,是valentino最新款的礼服没错吧!”
“德亚高的女神今天闪闪发光!”
徐善知道宋璟一直在视奸她的社交网络,阴暗自卑地只敢用号关注,甚至连光明正大地用他的身份给她点赞评论的勇气都没有。
徐善是故意发给他看的,她就像摆在橱窗里漂亮昂贵的瓷器,脆弱易碎,而他只能在透明的落地窗外暗自窥视,隔在他们之间的是巨大的阶级鸿沟,像他这种人永远都只能病态自卑地偷窥着她光鲜亮丽的生活。
先给他一点点希望,让他产生她好像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错觉,随后再将他那可怜敏感的自尊心踩在脚下碾碎,反复如此,才能把他训成一只听话的狗,她让他咬谁,他就咬谁。
上传照片之后,徐善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开琴盒拿出提琴,拿起柔软干净的布细致擦拭着琴弦上的灰尘和松香粉,她的手很漂亮,修长纤细,带着一种骨感匀称美,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涂了微微透明的裸粉色指甲油,像是剥了壳的新鲜荔枝果肉。
徐父在这个时候下来,穿着一套深灰色的双排扣西装,轮廓线条温和,带着股成熟男人特有的从容稳重气质。
徐母连忙迎上去,站在他身前,温柔笑着抬手帮他整理领带。
徐父侧头看向坐在沙发上正在擦拭提琴的徐善,缓缓开口问:“善儿,选了什么曲子?”
徐善停下擦拭琴弦的动作,抬头同徐父对视,温顺地回答:“Vivaldi的四季和一步之遥。”
闻言,徐父垂头笑了,十分满意:“我们善儿果然什么都做得好,不用父亲交代,曲子也选得很完美。”
“一首是老会长喜欢的,一首是元少爷喜欢的,我们善儿真是有心了。”
徐善微笑:“当然,父亲的话我都记在心上。”
徐父满意地点头,叮嘱她:“今天晚上不能出任何差错。”
徐善:“父亲放心,一个音都不会错。”
徐父十分开心,爽朗地笑了起来。
他这个女儿简直是他这半生最成功的作品,聪明优雅,漂亮有心机,除了成绩,他对她没有任何不满。
徐母帮徐父整理好领带,笑着询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徐父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柳司机已经备好车了,现在就出发吧,提前到老宅看会长还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
徐母点头,徐父又嘱咐:“你给夫人准备的那套餐具务必心保管,不要磕碰,等宴会结束之后,你寻个机会找到夫人单独同她交谈,不要被姜部长和他夫人察觉。”
徐母是个优秀的贤内助,笑着:“我明白的。”
徐父满意地点点头,妻子将家内的一应事务理的都十分妥当,女儿优秀又省心,他对现在的状态满意至极,也十分享受这种尽在掌控的感觉。
老会长年纪大了,喜欢安静,老宅建在距离汉南洞极远的地方,浓绿的山景自然质朴,他偏爱日式装修风格,老宅看起来不像高端别墅,更像个普通的日式庭院。
徐父是老会长最忠诚的拥趸,喜好一应追随老会长,徐家的装修风格同老会长居住的老宅有八分相似,无论是空间布局设计,还是景观绿植都一样。
天还没完全黑,但夜色已经很昏暗了。
草地间隙青砖石铺就的路上地灯已经亮起来,建筑墙壁上的户外灯开,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老会长喜静,老宅这边佣人也极少,他们进入正门后也仅有一个佣人过来为他们引路。
徐父经常进出老宅,佣人对他比较熟悉,恭敬地同招呼:“徐秘书长。”
徐父温和颔首,询问:“老会长呢?”
佣人回答:“老会长已经在主厅了。”
徐父又问:““理事长,夫人,还有少爷们到了吗?”
佣人摇头:“还没,不过姜部长一家已经到了,在主厅陪老会长聊天。”
闻言,徐父和徐母对视一眼,徐父倒是没想到姜父会来这么早,明知道老会长看不上他,却上赶着自取其辱。
进到主厅,老会长端坐在沙发主位上,姜父坐在他左手边,一脸恭敬地垂头听训,姜母和姜承坐在另一侧也一副谨慎微的模样。
徐父看到这一幕,眼里飞快掠过一丝笑意,但一闪而逝,很难捕捉,他就知道姜父再怎么主动献殷勤,老会长也不会吃他这一套,老会长最讨厌他这种没脑子的人,肯定要借机会敲他。
老会长听到脚步声,视线朝这边投过来,看见徐父,这才收敛了严肃的神情,展露笑颜:“怎么才来,给你们准备好的座位都让别人抢了先。”
老会长这话针对意味明显,虽然没指名道姓,却让姜父觉得坐立不安,十分难堪,但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出来,额头迸出几条青筋,强扯出一抹笑,站起身来,将座位让给徐父:“徐秘书长你坐。”
谁让他的靠山还没来呢,只能先伏低做,忍一忍了。
姜承见自己的父亲被老会长这样敲,平日里那个在他面前无比强势的人,现在却在徐善父亲面前这样低声下气,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视线投到徐善身上,徐善也在看他,她眼尾的弧度微微上翘,水盈盈的眼底带着微不可察的嘲讽笑意,像是在耻笑他父亲。
姜承告诫自己忍耐,这种场合如果他做了出格的事,失了体面,父亲不会饶了他的,他强迫自己平静地移开视线,不再看徐善。
徐父和姜父恭维了一番,假意推脱,最后像是拗不过姜父的再三请求,这才在老会长身旁落座,徐母和徐善分别坐在了姜母和姜承的两侧。
老会长望向徐善,年纪大了,眼睛有些浑浊,但难掩锐利强势,是上位者天然带来的压迫感,他和善笑着:“善儿很久没有同你父亲到老宅来了,许久不见,越来越漂亮了。”
徐善落落大方地微笑,徐父在一旁替她解释:“是啊,毕竟现在上高三了,课程比较紧,等她考上首尔大之后,我让她多过来陪陪您。”
老会长爽朗地笑着,连了三声好。
“许久没听善儿拉提琴了,今天有耳福了。”
徐善眼睛清凌凌的:“我准备了您最喜欢的曲子。”
姜父坐在一旁看他们相谈甚欢,自己却完全插不进去话,着实恼恨,在心里暗自咒骂。
徐善这个贱丫头,和他父亲一样让人倒胃口!
父子间心有灵犀,姜承也这样觉得的。
徐善这个贱人真会伪装,在长辈面前作出一副柔顺听话的模样,讨人喜欢,在他面前却完全是另一副样子。
真应该让人看看她的真面目,恶毒伪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