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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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六月十三, 许妍去了趟大哥家,先对他们十八的她嫁人,前一天在镇上饭馆里定了三席菜, 邀他们一起去吃个饭送她一程。许老大坐在门槛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迟迟没有话, 许大嫂倒是一脸喜气的同意了,拍着姑子的手语带欣慰地:“能让你满意的, 一定是个不错的伙,从今往后你有福气了, 好好过日子。”

    “一般一般,他很糙, 等你们见到他就知道,他绝对是我这边亲戚中最莽的一个。”许妍语带嫌弃,却笑的一脸甜蜜。

    “姑,你还没我姑父叫什么。”

    许妍知道大侄儿是替他爹娘问的,真是个会看形势的,知道不管是现在问还是以后见面了叫不出名字, 都是他爹娘没脸, 妹都嫁给人家了,妹夫叫啥都不知道。

    所以他从屋里出来替他爹娘问了。

    “叫屠大牛, 他爹以前是杀猪的,在后山村,现在他们父子俩在养猪,家里种的也有地。”许妍大概的了一下, 转头对大哥大嫂:“我还要去二哥三哥家一趟, 十七那天我在家里等你们, 你们三家一起走, 免得我二哥三哥他们不知道地方。”

    “行,中午在来家里吃饭,你大嫂马上就做饭”,许老大终于在他妹要出门的时候了一句话。

    “不用了,现在天还这么早,我去给二哥三哥一声,马上就回家,雇了辆驴车,还在村口等着。”

    回头摆摆手,人拐个弯就不见身影了。

    宏义出门看了一眼,回来阴着脸瞪他爹,“爹,你刚刚在干啥,你妹嫁人,特地到家里来请我们去吃饭,最该你话的时候你哑着嘴,这是你当大哥该做的?我姑当时的脸色我看着都心酸,她就比我大了一岁,你看看都第二次嫁人了,愣是没个娘家人主动帮忙。”

    越越无奈,看他娘还在给他使眼色,他没像往常那样循了她的意思,而是翻个白眼,一脸气愤地:“娘,你别再什么他就是这样的人,他都一把年纪了,做的事我都没嘴,还天天给我做大哥的得照顾弟妹,我看他也是大哥,也没做多好。”

    一脸丧气地抱着二子进了屋子里,躺在床上听他娘在外劝他爹别与自己生气,他故意大声咳了一声,许老大听了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声叫嚷:“兔崽子,老子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妹几个,都地里刨食的,亲戚这么多,都送起礼来你们都扎着脖子喝西北风去。”

    “你生的孩子不多?我叔他们办事,我家就不办事了?我姑嫁人你担心送礼,你另外三个儿女不娶妻嫁人了?”宏义还是不服,他年轻气盛,还没被磨平性子,只觉得村里别家办事都热热闹闹的,而自家和两个叔叔,不论是孩子娶妻,还是添丁进口,像是偷摸着来,一天悄悄的就过去了。

    这下他娘也不惯着他了,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货,训斥他几句道:“我跟你爹走不开,你可以带你俩妹妹去给你姑帮忙。”

    “哼,她是我爹的妹,又不是我妹,他都狠的下心,我才不去帮他擦屁股做脸。”

    六月十五,许妧抱着她还在吃奶的儿子,由她男人赶着驴拉了两床被子来了,“妍,这两床被子是我找你姐夫他堂婶给缝的,她是父母双全有儿有女的福气人,大姐给你添妆,祝你从今往后平安顺遂,婚姻和美。”

    许妍红了眼眶,抽了下鼻子,“谢谢大姐,我特别高兴”,摸着两床火红的棉被,不好意思地抱了她大姐一下,又迅速放开。

    许妧倒是没啥不好意思的,她都被人抱了近二十年了,先是男人,后是儿女,都疲了,哪会像妹妹身上长了刺般的敏感。

    吃了顿饭,把儿子交给她男人,许妧陪着她将为人妇的妹妹一起去买婚桶、梳子、镜子、百子帐之类的东西,回去的路上进糕点铺买了不少花生、红枣、瓜子和一些糕点。

    进了巷子碰到黄析拉着两个男娃出门散步,许妍喊住父子三人,解开油纸包捧了一大捧喜糕给他们,“大毛二毛,姨过两天嫁人了,这是喜糕,给你俩吃,没了再敲我家门,姨给你拿,多多的”,她冲两孩挤巴眼睛,拎着油纸包冲人晃晃。

    黄析看她满脸喜色,穿着上红下绿的衣服,好看极了,看着自己身上才洗了两水的青灰色长衫,怔了怔,回过神看梳着妇人头的女人满眼探究地看着自己,极快地收敛了眼中的遗憾,由衷地对面前的女人:“恭喜你,祝你往后余生幸福美满。”

    “多谢,也祝你早日高中。”

    男人难为情地笑笑,“借吉言了。”

    回到家里,许妧问妹妹,“刚刚那男的是读书人?怎么他一个男的在带孩子?”

    “嗯,前两年考中秀才了,目前在为举人试做准备,至于孩子,听他妻子好像是生儿子时难产去了,他娘经常来镇上帮忙带。”许妍答。

    许妧看妹提及举人试神色未变,试探着:“我看他好像对你有意思,你怎么没考虑过他?他虽然长的不如大牛,但我看他学问不错,不定就中了,那可真真是前途似锦了。”她脸色有着向往,也掺杂着焦急。

    许妍没注意,只是趣她:“姐,你现在是赌徒心理,不定咱娘那时候也是这样想的,结果呢,我们家里父不父子不子的。”

    “那是你没有孩子,等你生孩子你就知道了,如果孩子没那天分也就算了,但是你发现他有读书的天分,却使不上劲,你不确定,想找人确定,但你却没那关系,心里像住了个大虫,关,关不住,放,不敢放。”

    看妹妹一脸的不在意,她继续:“我有时候就希望爹还活着,他活着的时候三个兄长的儿子他都挨个儿教了两三年,你更是跟他学了不少,现在只动动嘴,一个月就能拿一两银子,还受人尊敬。我现在是没得法,眼看平禾年纪一年比一年大,喜欢听你讲书本上的东西,却被我跟你姐夫给耽误了,要是爹还活着,我厚着脸皮也能把孩子塞回娘家读两年书。”

    许妍脸上的笑收敛了一些,等大姐不再话,她一拍巴掌,“嗐,我们镇上就有私塾啊,夫子还是个老举人,偶尔还有秀才来讲课,你可以把平禾送来学两年嘛。”

    “学费半年六两,还不含吃,镇上又远,你姐夫又忙,哪有时间早送晚接的。”许妧愤懑地抱怨种种不满。

    这下许妍知道了,主要是钱的问题,家里的老大都定亲了,接送弟上学下学还不是很容易?估计是分不匀的问题,加上还在吃奶的,她家有四个儿子,大的马上就要娶妻,的还抱在怀里。

    她想了想,“大姐,你要是不嫌我耽误平禾,我嫁给屠大牛了离你家也不远,我估摸着一时半会也找不好活儿,平日里就让红果送平禾来后山村,他跟我学一段时间,要是他学的不错,等再过一两年他大一点了,就自己到镇上来上私塾,也不用我姐夫送他。”

    她补充道:“就是你可能得忙不少,又要带孩子又要做家务,红果不在家没人帮你分担。”许妍想的是红果一个十一岁的姑娘,年纪又是给她娘下手干家务,又是哄弟弟,的这个出生了还给他洗尿布,一双手到了冬天皲的净是口子,也是辛苦,就想着把她摘出来也认些字。

    许妧想的是红果去了也能认些字,婆家的时候门槛也能提高点,哪还顾的上辛苦,满口答应,“那我替你外甥谢谢他姨了,他那大字不识一个的,你教他哪会耽误他,你就是谦虚。”

    许妧长年累月苦恼的事总算解决了,满身轻松,一整天都喜眯眯的,还不让许妍动手,她自己一个人又是烫面糊,又是拎板凳的,屋里屋外跑着贴喜字。

    许妍看她恨不得哼着调干活,只叹父母之心,为之计深远。不由想要自己的孩子了,如果是个男娃,身板还是随他爹比较好,如果是个闺女,一定不要随了她爹。

    回家的路上,许妧满心的喜悦终于有了可以倾述的对象,不容他岔,叭叭的都给倒了出来,末了还问:“咋样?娶我占便宜了吧,我娘家以前是没帮你什么忙,虽然我爹还是个秀才,但现在你儿子能认字,全靠他有个会读书的姨。”

    “从没觉得吃亏,反而占了大便宜”,陈奇也是高兴,自己就这点本事,如果只有一个儿子,啥也送他去读几年书,但这不是有了子孙缘,儿子多,那就不能砸锅卖铁只供他一个,真要那样做,自己这一家就朝岳父家靠拢了,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兄弟,关系看着也就比邻居熟一点。

    “妹成亲,你当面跟舅兄他们拿一样多的礼钱,背地里再塞二两银子给妹压箱底,等平禾去跟他姨学认字,家里有好的了就让他给提点儿过去。”他提点妻子,她大方面还不错,就偶尔有些气,也不能是气,因为有了好东西她都是顾着儿女,哪怕自己不吃都行。

    “知道,知道。”

    接下来的三天,十六的屠大牛送来了聘礼,其中有六床厚薄不一的被子,还有一架梳妆台,都是他考虑着许妍手里钱不多,又没有爹娘操持,他给她准备的嫁妆,看许妍不好意思收,他捏了一下她的脸安慰:“里拐外拐都是进了我老屠家的大门,没便宜外人,不用给我省。”

    许妧听着喜滋滋的,也就没他捏她脸的手,男人见了又伸手去捏了一把。

    到了十七那天,太阳东挂的时候,许家三兄弟携儿带女的都来了,满满的三牛车人,因为驴车拉不动这么多人,除了徐老二家有辆牛车,老大跟老三都是向邻居借的。

    许妍领她们进屋转了一圈,等三个兄长把牛车栓官衙前面回来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饭馆,加上许妧一家,满满当当的坐了三大席。

    许大嫂拉着大姑子去上茅房,悄悄听:“妧,妍嫁人你家给多少礼钱?”

    “我还想问大嫂来着,大哥是老大,我肯定是跟着你们走啊。”许妧知道他们的情况,肯定不礼钱,就担心多了给他们带来压力,免得回去后兄嫂再吵架。

    许大嫂松了口气,就怕大姑子拿多了,那这做兄嫂的可就下不来台了,“我跟二弟妹三弟妹商量了一下,都拿两百文。”

    看许妧一脸惊讶,她含蓄地笑笑,“主要是妹之前运气不好,她被老头子卖给陈家,也算给我们这做兄嫂的挡了灾,她这次嫁人,我们什么也没帮忙,拿两百文也是我们这做兄嫂的心意。”

    其实是之前被大儿子臊的老脸发烫,还有就是他那副不阴不阳的样子吓到他爹了,生怕往后他随了自己,也这般对待自己的兄妹,这才拿狠心拿了两百文,还费了不少口舌去劝老二跟老三。

    要知道,像他们在乡下有田有地有菜园,一个月的花销还不到五十文,可见能拿出两百文也是咬牙再三琢磨的。

    吃了饭,许家四兄妹把礼钱交给了许妧,五个女人站在外面推攘了好一会儿,许妍才把钱给收了,就听大嫂:“妍,跟你这实在是我们这做嫂子的没脸,出去外人得笑掉大牙,在娘去世之后,我们几个商量了往后不过礼……”

    许妍截住她的话,“大嫂你不用了,我姐之前给我了,我想也是,我们这一南一北的,走个亲戚天没亮就出发,日头升到正中了才能到,吃了饭就往回赶,到家了天都黑了,实在是不好走动,净是在路上转了,不过礼也是正常的,谁爱笑话掉了大牙也活该,不过礼我们也还是兄妹,几个嫂嫂待我们姊妹俩也是真心实意,不过礼过真情。”

    “对,就是这个意思,你们姊妹俩嫁的好,只要不嫌哥嫂穷酸,回娘家了绝不会让你们饿着肚子回婆家。”二嫂跟着。

    之后兄嫂赶着牛车回去,许妧带着儿子留下陪许妍,明天早上她男人再带孩子们来送妍出嫁。

    天刚蒙蒙亮,陈奇驾着驴车来了,把孩子们赶下车,又去接喜婆来给姨子化新娘妆,一直到下午接亲的人来,都没他啥事。

    屠大牛骑着一头借来的公驴,驴子身上绑着红花,之前他跟曹万斗嘴的时候还让他给自己牵牛,到了成婚的时候才想起牛见着大红色就发怒,只好临时匆匆去借毛驴。

    拦门的少,孩子又老实,几个大红包下去,新娘就抱上花轿了,陈奇带着两个大儿子跟接亲的人一起把嫁妆往牛车上抬,等花轿在拐出衙后巷,他们这送嫁妆的驴子才动蹄。

    人都走了,许妧把儿子哄睡,把这院给收拾干净,搭个驴车回了自己的家,只等许妍三天回门后,直接退房了。

    曹万、李宣音他们没来,派了管家来送礼,没了能闹的,剩下的也就顾清闹的起来,灌了屠大牛几杯浑酒,摸了摸怀里刚捂热的弯刀,嘴不由心的放新郎官走了,还帮他挡下了其他闹酒的。

    屠大牛端碗面条进了屋,“来,媳妇,吃面,你男人亲手给你擀的。”

    又是下秧又是插番薯藤的,一个多月下来,脸晒的黑红黑红的,今天又穿着一身红衣,衬的他越发黑了,许妍想趣他,但他脸上的坏笑又让她怯了胆。

    只好埋头吃面,嫩绿的青菜和焦黄的煎鸡蛋,上面还浇了一勺肉酱,滋味非常不错,就是有个饿狼在一旁拄着下巴盯着,许妍死活吃不进去了。

    “吃饱了?那我去洗碗。”

    不一会儿就提着新的浴桶进来了,一盆又一盆的往里灌水,“洗吧,天热,出汗多,你洗了我洗”,然后关门出去了。

    “……”这么自觉?

    怀着不可言的心情快速的洗了澡,爬上床对外喊:“我洗好了,你洗吧。”

    “我也洗好了”,门开了,屠大牛甩着潮湿的发尾走了进来,不慌不忙的把浴桶里的水给倒了出去,许妍却感觉他踩在自己的心尖上,慌乱的有些发抖。

    外面吃席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夜更静了,屋里的气氛却是应了这六月天,燥热的让人不能入睡。

    第二天日头高升,屋内的人才姗姗起床,外面的院子已扫干净,桌椅也都还给了人家,而许妍睡的愣是没听到一点动静。

    屠老汉满眼都是高兴,看人出来了把温在锅里的早饭给端上了桌,等儿媳妇走了,他跟着端碗进灶屋的儿子:“我今晚住后院去,你待会儿去帮我收拾收拾。”

    屠大牛猛地抬头看向老头子,眼袋青肿,眼珠带红血丝,迟疑的问:“你没睡好?”

    “我昨晚在后院陪猪看了一夜的星星。”

    “……”

    “老人觉少,睡在后院还能守着猪。”屠老汉张口胡扯。

    “……”我要不是喊了你多年的爹,我就真信了。

    “行,我帮你,但得悄悄的,别让许妍知道。”

    “嗯,你也注意点,大夏天的夜短,还是需要睡觉的,觉睡少了身体得坏。”屠老汉殷殷嘱咐。

    但他儿子没听,所以五天后,他赶着牛车拉着发热提不起精神的儿子去镇上看大夫。

    “我咋给你的?少折腾一会儿,多睡会儿觉,人都在你被窝里了,你急着啥,又不是借的媳妇儿,但凡听我的话,也不会大夏天的发热了。”老头叹气。

    真虚!

    ▍作者有话:

    晋江第一个纵yu过度进医馆的男主?

    明天开启种田养殖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