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之前的争吵像是石头掉进了水里, 激起阵阵波纹却也消散得快,不论是山上山下,两家人都过着和以往相同的生活, 没人主动提起那番争吵, 就连没亲身经历的葵跟鱼, 在当晚听槐提起时,也只是草草询问了几句, 在得知自家没吃亏后,鱼断了他姐的细问。
“没见过的亲戚, 不值得多问,在他们身上浪费心思有点聒噪, 有这时间你俩都去认字去,别躲懒。”现在葵认的字不少,但没有鱼多,甚至有时难懂的词或是长段句子难以理解,她都是去找她大弟。
“躲什么懒了?有你在我能躲懒?”葵搂着鱼趴他背上往书房走,仗着身高一只手还揉他耳朵, 头都没回, :“弟,跟上, 别想着偷跑躲懒,你今天的字都会认了?姐姐来考考你。”
后院那间空房,就是许老大来盖房子时跟宏英睡的那间屋子被改成了书房,里面放着一个书架和一个樟木书桌, 书桌是屠大牛专门找老木匠定做的尺寸, 跟床一般长, 葵三姐弟一起用, 书架上多是许妍的书,有教孩子时买的书,也有她闲来无事时抄的游记和话本子。
白天这间房只有许妍进来,到了傍晚进来的就是她的三个孩子,葵白天在医馆,认字看书也没落下,同时也带着槐一起练字,用的都是他姐他哥用过的废纸,随便他乱画也不心疼。
“吃饭喽。”月上中天,许妍敲门进来喊,家里晚饭一向吃的晚,一是照顾孩子们回来要练字,二是要煮猪食喂猪,屠老汉一个人在灶屋做晚饭,大牛两口子在后院喂猪,猪都吃上嘴了人才得空吃饭。
六个人三个菜,碗里堆着拌好的肉酱面条,每碗面上摊了个煎蛋,看人来齐了,屠老汉把筷子递给三个孙子孙女,:“饿没饿?快吃,面不烫嘴,我给过了一道凉水。”
屠大牛看着他面前还冒热气的碗,再转头看老头跟媳妇的,都冒白烟,不可置信地问:“我们不配吃过了凉水的面?我也怕烫。”
“烫什么烫,拿筷子挑几下子,多吹几口气就能吃了,出门被娃喊爷的年纪了,还要跟我孙子争个长短。”屠老汉没好气的瞥他。
“我儿子刚比我腿高,我哪就能当阿爷了?早的不是山。”他嘴里嚼着煎蛋含糊嘀咕。
屠鱼低头吃面,耳朵有些发热,他不自在地蹭蹭,企图当做没听到他爹的话,抬眼看到他姐瞅他一眼,有些羞恼地问:“瞅我干啥,再早肯定也是你先。”
“啊?什么先?你揉耳朵好像把酱沾上去了。”葵不确定地,鱼最是讲究,耳朵上沾了黏了吧唧的东西他不会感觉不到,所以她也不确定沾没沾上,但他手指上的酱又没影了。
“噢,那你帮我看看。”他窘迫地把头转到他姐面前。
“是沾上了。”葵用手帕给他揩干净,捏着他耳朵随口趣:“鱼,有人想你了,耳朵好热。”
他默不吭声,认下了有人想他了这个结论。
饭后屠大牛洗碗,许妍带着三个孩子去后院剪葡萄,当年从老宅移过来的葡萄又窜了新枝,现在葡萄藤爬了一大片,为了防止爬到墙外,许妍让大牛给搭了架子,现在还要站在凳子上剪葡萄。
搁在桶里洗掉烂葡萄,许妍:“鸟太多了,赶不过来,胆子又大,它们糟蹋了不少葡萄,老甜了,便宜它们了。”
洗干净的放在葵端的篾篦子里,:“明年让你爹去问问渔网价钱怎么样,要是不贵就买一个回来给搭在架子上,你们也能给齐大夫和黄夫子还有杭二婶带去尝尝,现在这一串坏掉一半,实在是难看的拿不出手。”
“行”,葵边走边吃,:“要是嫌贵了我们三姐弟也出钱。”她喜欢吃葡萄,家里的葡萄特别甜,又是季节性的,一年就这一段时间,放不住,镇上卖的也没有,她只能在家里能吃一点。
家里六口人,就槐年纪他手里钱最少,几十个铜板,看他肉疼的舍不得,许妍笑着应下,:“好,贵了咱们合伙买,听渔网见太阳了烂得快,估计要一年一换。”
一阵磨牙声咯吱响,但也没人反对。
晚上许妍把这事给大牛:“你儿子人鬼大,还没我腿高就心气儿强,手里没银子还要装面子,心疼地磨牙都没撒娇耍赖让我代付。”
“随我随我”,屠大牛赶忙认下,几个孩子不好的方面都随他,他想赖都都不敢赖。
“谁随你了!”许妍在被窝里拧了他一把,她只是在跟娃他爹孩子的性子,他这反应像是自己强迫他认下的。
“好,随你不随我。”往自己身上糊臭泥巴也挨揪?屠大牛呲牙咧嘴的反口。
“不跟你了。”她翻身背对着他睡,脚从他腿弯里抽出来,现在不冷,她不用捂脚。
不就不,屠大牛个哈欠,手枕在头底下闭眼睡觉,这天气不冷不热,晚上盖个薄被,被窝里暖烘烘的,捂的人骨头发酥,最是好睡觉了,片刻的功夫,他呼吸就平稳了。许妍转身埋头在他胸前,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也闭眼睡觉,刚要睡着,被夹腿的动作给惊醒,仰头一看,这男人睡着了手却在被窝里挪着自己的腿给夹他腿弯里。
在生槐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气血有亏,天一冷她就手脚冰凉,尤其是脚,刚泡完脚就进被窝,越捂脚越凉,从那时每晚睡觉她都是把脚夹在大牛腿弯捂着,不然到半夜脚才有暖气儿。
从冬天捂到初夏,大牛也习惯了腿里夹着她的脚入睡,像是自己喜欢蹭棉床单,屠大牛在他三十二岁那年有了一个腿弯里不夹东西睡不好的习惯。
又是一年过年,许妍一家在家也无事可做,正月初十,他们赶着牛车去杭家拜年,是拜年其实是串门,刚好杭成文大哥大嫂今年回老家过年,闹哄哄的开了三桌席面,杭成文两个儿子,他大哥两个儿子,都成亲添孩子了,这么多孩子凑一起差点把杭家两进的宅子给拆了。
饭后,葵带着一窝孩子去前院玩,几个大人坐在堂屋里还觉得脑子里嗡嗡的,许妍:“还好我就生了三个,年岁差个三四岁,不至于一起成婚生娃,要不然一到过年过节凑一起了,我家那老瓦房的房梁都要给震断。”
“震断了你再盖新的,票子都抠到手里又不花,哪天老鼠子给你啃了才有你们哭的。”杭二嫂开口,因为镇里的房子没瞅好,让他们到县里买,许妍两口子也不知道在想啥,一整年都过完了她还没动静。
“咋会不花,我三个娃,哪个都要给置办房子铺子,这不是他们还我跟大牛拿不定主意买哪儿,买在县里买是好买,这不是跟县里隔得远,买、租、卖都不方便,房子里有个啥事人家也找不到房东。”许妍解释道。
杭成文大哥听了,问屠大牛:“老弟,想在县里置房子?”
“嗯,这些年养猪赚了点钱,地是买不到了,就想先买个房子铺子。”大牛跟许妍见识少,家里就种地养猪的,手里有钱了就想买地,又不算搬家又不做生意,对于买房子铺子有些谨慎,县里更是一无所知,所以买房子铺子提了好几次都不了了之。
“这方便,我就在县里,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就给你办了,钱我先给你垫上,然后给你传信,你拿着户籍来县里找我,我带你去登记。”杭黎文。
“这有啥信不过的,你只差把你置的房铺转到我手里来了,我还有啥要怀疑的?那杭大哥,麻烦你了啊。”屠大牛感激道。
“事,跑腿的也不是我,我就动动嘴,下面有人干。”杭黎文摆手,继续:“不过我也是想向老弟你要好处,在成文家吃了两年的猪肉,今年的比昨年的香,一听才知道猪肉是你送来的,我想从你这儿定五头散养在山上的猪,从就散养,吃野葛婆婆丁这些草药长大的,不喂熬的猪食。”
“不吃猪食的长得慢,个也,两年的猪可能才有圈里养的一年猪个头大。”
“没事,不怕个,我要肉质好,送礼要的就是噱头,这对你来肯定不划算,你一头家养的猪卖六两,我出十两。”杭黎文目露精光的盯着他。
屠大牛不用思考,一口应下,一头猪喂食喂草长成大肥猪卖价六七两,现在有人以更高的价买不用吃猪食的猪,怎么算都是自己赚了,就是麻烦费力些,每天白天把猪拉出去晚上拉回来,山上野葛又多,春夏吃葛藤,秋天撅葛根,再有其他野草补着,一年下来他也省不少粮食。
但他又不敢包票,为了自己安心,两家也不闹意见,屠大牛补充道:“大哥,这种只吃野葛野草的散养猪我也没养过,就怕太瘦或是中途生病再糟蹋了,我只能我尽力养,而且只养八头,亏了我不找你,年尾你要是不满意也别有怨气,而且只有今年这一年,明年啥情况明年再。”
“老弟有义气,有你这番话,年尾哪怕猪瘦成皮包骨我也给要了。”杭黎文拍拍他的肩,愉快地。
一个走就走的串门,不止解决了县里买房的事,家里也多了笔生意,而且还有后续。
开春后,屠大牛在家里守着大肚子的老母猪,许妍每天接送两个孩子,这天正值鱼休沐,去接他的时候发现杭二嫂也在。
“呦,二嫂,你出门散步呀?”
“等你,专门等你的,你天天在镇上跑也不往我家里去,我就只能来找你了。”
“你天天喝这茶那茶,我也品不出来,去了也是灌一个味儿茶水,没滋没味。”许妍秃噜道。
“不跟你扯,我找你有事。”她左右看看,想着鱼也快出来了,她抓紧时间:“想给你家葵管个闲事儿,我大嫂看中你家葵了,想把她往她侄子那儿,让我来探个话。”
许妍听了惊地后仰身子,皱眉:“我家葵才多大,十一岁还差两三个月,哪儿用得着婆家?不成,这事不成,我家葵还。”
“先订下来,又不是马上成亲,我大嫂娘家条件不错,她弟家的大儿子也认字,就是觉得好姑娘难得,想探个话,要不先见一面?”她继续劝,两边条件都挺好,孩子也是好孩子。
“看了也瞎看,葵都没开窍,见面了也是当兄弟处,太了,我闺女还,过个几年再。”许妍仍然拒绝,很是排斥这个事,葵明明还是个丫头,咋能扯到婆家?
“你先别拒绝,回去想想,跟大牛也商量一下。”她看鱼走过来了,连忙闭嘴,嘱咐了这一句,跟鱼个招呼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