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恩义 “初念,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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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承志伤势不轻, 野外条件有限,初念只能帮他做简单的止血处理。直到上了马车,她也丝毫不敢懈怠, 全程陪在他身侧, 时刻留意他的脉象。

    姜承志昏迷了两刻钟, 才一转醒, 便挣扎着喊初念的名字。

    初念连忙应了句:“我在这。”

    姜承志艰难地想要起身看她,牵动伤口后忍不住痛呼一声, 低头便看见两人衣衫上的大片血迹,当即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初念见他脸色惨白, 连忙安抚他:“你放心, 虽然流了很多血, 所幸没有伤到脏腑,回去好好休养, 过段时日就会好了。你就别动了, 好好躺着。”

    姜承志白着脸点了点头,瞥见她手上、衣服上也都是血,忍不住抓住她的手, 艰难问道:“你呢?你没事吧?受伤了没?”

    初念本能想要挣开, 但没挣得脱,便也就随他握着, 回答他:“我没事,这都是你的血。”

    姜承志听了,便傻傻地笑了声。

    不放心想进来看看情况的季轻碰巧在这时掀开了车帘,一眼看到的场景,就是这对表兄妹双手紧握,甜蜜对视。

    不知怎的, 他心里一揪,忍不住想到了自家主子。

    姜大夫可真是受欢迎啊。皇甫述那家伙肯定是没戏了,但怎么又冒出个表兄?

    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季轻笑了笑开口道:“没出大事就好,姜大夫能够平安归来也是万幸。我们世子得知姜大夫出事了,急得都吐血昏迷了。”

    初念一听果然急了,问他:“怎么回事?”

    季轻见她并非无动于衷,心中才舒服些,若无其事地:“已经让姜神医看过了,是急怒攻心,倒也没什么大事。”

    初念道:“他如今大病未愈,可不能这般折腾,回去后我再给他看看。”

    姜承志扯了扯她的袖子,安慰道:“你也不必担心,如今我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有他在,世子不会出事的。”

    季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姜承志毫无察觉似的,只看着初念话。

    初念想了想,也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被忽略的季轻一肚子闷气,转身退了出去,扭头对车夫道:“快着点,天黑之前赶回去。”

    车夫应声在马臀上抽了一下,马儿撒欢儿跑起来,车内初念踉跄了一下,顺势挣开了姜承志的手,看了看车外:“你好好歇着吧,等回去了,让舅父给你看看,他治疗外伤更在行。”

    姜承志扯了扯嘴角,嗯了声。

    等到了顾宅,初念先跟着姜承志去见舅父。姜道飞得知初念平安归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看到自己儿子身受重伤,又担心起来,不过到底是见惯生死的老大夫了,稍稍慌乱了片刻,便冷静下来,凝神给姜承志把脉,开方,让人去煎药。

    初念愧疚地:“都是我惹来的麻烦,让表哥受苦了。”

    姜道飞骂她:“胡八道!旁人做的恶,你没事往自己身上揽什么?况且承志是自己要去救你的,你能没事,我们父子都安心。”

    姜承志躺着榻上附和他,虽然脸色苍白,但显然心情不错。初念知道他们是真心的,也就不多了,恩义都记在心中。

    季轻回到顾宅后,第一时间去给顾休承复命。

    “属下总算不辱使命,将姜大夫平安带回来了。”

    顾休承看着他,没话。季轻见他眼神飘忽,似乎在等什么人,犹豫了一下才道:“姜承志此行也去了,他为了救姜大夫受了伤,姜大夫这会儿送他去姜神医那边去了。”

    顾休承便问:“姜承志,他也去了?怎么回事?”

    季轻便将事情的始末详细了一遍。面对自己的主子,他吐槽起对方来,就没那么客气了。

    “原来早在事发的时候,姜承志那子便跟着皇甫述追过去了。其实,我们当时都找到姜大夫,要将她带回来了,结果皇甫述将姜承志给挟持了,姜大夫为了换回他,才以身犯险,自己回到皇甫述身边。原本我们算再去把姜大夫救回来,就没留意姜承志这子,也不知他究竟怎么想的,竟然自己跑去偷袭皇甫述,然后就被皇甫述刺了一剑。”

    昏暗的烛光下,顾休承的脸色晦暗不明。

    季轻想了想,又了句:“其实,他别去捣乱,我们能更快地将姜大夫给接回来。现在可好,搞得他好像多么有情有义似的。”

    顾休承看了他一眼,淡淡地了句:“的确是有情有义。”

    季轻被噎了一句,还想要再什么,顾休承却挥了挥手,道:“行了,你也忙了一天了,下去歇着吧。”

    “可是……”

    顾休承看向他,季轻看到他那个眼神,就什么话也不出来了,讷讷地:“那好吧,主子,你好好歇着。明儿一早,我就去请姜大夫来。”

    “吱呀”一声,世子的房门被季轻关上,屋内变得寂静起来。顾休承坐在烛火前,摩挲着自己的双腿,久久没有话,没有动弹,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细碎的话声,顾休承回过神,便看见那女子推开门朝自己走来。尚未理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右手便被那人熟门熟路地牵了起来,放在她随手搁下的脉枕上。

    “听你吐血了?”对面的女子问道。

    顾休承有些怔忡,看着她,没话。

    初念便笑了笑,静静感受他的脉动,又探了探他的额头,看眼睑、舌苔,世子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只是静静看着她不话。

    初念也不介意,一番检查后松了口气,道:“是你体内的余毒,病去如抽丝,本来算慢慢帮你调理的,吐出来也不是坏事。”

    又问他要了舅父开的药方,看了:“就按照这个来吧。”

    最后站起身来,道:“那你早些歇息吧,我回去了。”

    顾休承还是不话,眼睛巴巴地看着她。初念看着他这幅模样,到底没忍住,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下,笑道:“世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嗯?”他总算开口了,虽然只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喑哑的一个字。

    “没事,挺可爱的。”初念朝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到了门口才想起来似的,对他:“谢谢你呀,世子!今天派人来搭救我,又欠你一回了。”

    完带上门,眼眸弯弯一笑,转身消失在顾休承的视野。

    顾休承看着那道紧闭的门扉,嘴角微微上扬,弯出今日的第一抹笑容。

    姜承志为搭救初念受的伤,虽然没有伤及脏腑,但毕竟也很严重,不适合总是舟车劳顿,在初念的提议下,经过靖王妃和世子的同意,便留在顾宅内养着。

    这事儿瞒不住,秦氏很快就知道了。她顾不得先前的那些心结,匆匆赶往顾宅,看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儿子,当场就软倒在地。

    姜道飞的伤势还没有好全,如今儿子又变成这样,难怪她接受不了。

    初念自知不得她的欢心,尽量避开与秦氏的见面,主要还是留在自己院中,或是去世子那边为他治腿,每日选秦氏不在的时辰,悄悄地探望一下这对父子。

    但看在秦氏的眼中,却又是一桩错。

    她儿子为了救她,才受的这么重的伤,结果她每天连个面儿都不露,心中的怨憎日积月累,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这日,初念趁秦氏外出,去姜承志那边探望。了几句话,却发现他似乎心不在焉的,好像有什么心事,便问他:“表哥,你怎么了?”

    姜承志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初念愣了愣,却听他道:“没什么。”

    他不愿意,初念也不好多问,等稍晚见了姜道飞,还是顺口问了句,“舅父,表哥他怎么了?”

    姜道飞倒是知道些情况,不过他也不好,便含含糊糊地:“跟她娘闹了些别扭,你不用管,过几日就好了。”

    秦氏性子急,脾气上来骂骂都是常有的,只是姜承志一向听她的话,也从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现在这样,到底还是有些反常。

    不过事关秦氏,初念也不好插手,脑子里琢磨了一遍,觉得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然而,当秦氏回来之后,却让人传话,要见她一面。

    初念有些意外,这段时间她们偶尔会照面,却都心照不宣地当彼此不存在。秦氏会有什么事,能让她放下身段,主动与自己交谈?

    初念想了想,还是对来人道:“我这就过去。”

    见到秦氏时,她刚从姜承志的房中出来,眼睛红红的,情绪看起来还有些激动。她看到初念时,立刻偏开脸,悄悄抹了一把眼睛,清了清嗓子才沉声道:“找个僻静地方,我要跟你句话。”

    初念便将她带到花园的凉亭内,让人守在远处,亲自沏了茶,给秦氏倒了一盏,道:“舅母,有话您就吧。”

    秦氏定定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初念,念在你还喊我一声舅母,我就不拐弯抹角什么更难听的话了,只一件事,你走吧。”

    初念愣了一下,不由问她:“舅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氏看着初念,发现她虽然话带着笑,但眼神中却带着些看透一切的凉薄,不由顿了顿。但丑话既然已经出口,就没道理再收回来。

    “你从在我们家长大,时候总问,你爹娘去哪儿了。你舅父总他们都死了,其实他骗了你,你娘是死了,可你爹还在。你爹姓殷,住在京城,是个大官,你娘在时也极为宠爱她,若他知道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多半是非常高兴的。”

    秦氏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些年,你跟着我们,其实也没过几天好日子。若是去了京城,你就是官家的千金大姐,锦衣玉食,况且京中繁华,总比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要好上千倍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