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王青野听到异响, 回头间只见一个车轱辘滚到了马脚边,心中一惊。
“绵舒!”
官道道路平坦,车马行走的快, 马车本就被做松了螺钉, 哪里禁得起马儿这般跑,时下过了一炷香, 钉子彻底松落,车轮便彻底坏了, 马车没了支撑不平稳,整个儿坍塌倾倒了下去。
马匹受惊吓发出惨烈的嘶鸣声, 扯着缰绳往前头疯跑, 车夫被拽到了地上连滚了两圈。
王青野赶忙扯停了马,一跃从马上跳下,连忙去驯发狂的马。
“快拦住马, 扶着马车!”
南平候叫停了队伍, 急奔过去一把拽住摇晃跌宕的马车,几个人合力下才把马驯服稳住了马车。
马一路拖拽着马车跑了冗长一段路, 四处跌撞损毁了不少,马车方才停下, 车帘口腾的一声便滚出来了两个身影。
“绵舒。”王青野赶忙前去扶起地上的少年:“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马车木制而成, 颠簸之中里头根本坐不稳, 绵舒头手均遭了撞击, 浑身如同散架了一般,许是被晃晕了头,好一会儿都答不出话来。
“我没事。”
王青野见人身上并未流血和明显的伤口,稍微松下了一口气,俯身将人抱了起来。南平候也已经将景枳扶了起来, 景枳手上蹭掉了些皮,所幸都没有重伤。
南平候扶着景枳,眼见景枳自己磕碰了不少,心思却不在自己身上,眼睛还关切的瞧着王青野怀里的绵舒,他心中既觉得绵舒和王青野的关系有些别扭怪异,又为景枳并不心疼自己而不愉:“侯府的马车不坐,偏生要跑去挤,时下可是好了。”
景枳知道南平候是担心自己,道:“虚惊一场,无事。”
南平候喟叹了一句:“找大夫来给两位郎君瞧瞧,先到侯府的马车上去。”
王青野把绵舒送到了侯府的车马上,等着大夫的功夫里,他到方才的事发地转了一圈。
“可有什么不对之处?”
王青野摊开手心,里头是几颗从地上捡到的钉子:“这马车制好并不久,钉子好端端的如何会脱落。”
南平候拧紧眉头:“你近来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王青野没答话,得罪人这种事,明里的还好,暗里的便不知道了,无凭无据的也没办法随意猜测。
“马夫呢?”
“方才从马车上摔了下来,本侯一并叫大夫看了看。”
王青野应了声,本想去问马夫话,转眼瞧见了地上的车轱辘,他蹲下查看了几眼,钉子都对得上,但不知是路上掉落了几颗还是如何,还有两个孔不见钉子。
他对比了钉孔后,又见车轱辘上缠了几缕四线,像是袖子上扯下来的,他将丝线捋了下来,线是常见的深蓝色,他抬头四下看了一眼,周遭都是侯府的人,厮中就有两个穿的是此色彩的布。
“如何?”
王青野把丝线给南平候看了一眼:“许是有人动了手脚。”
南平候拾起丝线左右瞧了瞧:“这丝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恐怕想要凭此找到人并不容易,不过却也能断定是人有意为之,许是惊慌之际不心挂在车轱辘上的。”
“今日在六清观的时候有段时间没有人守着马车,极有可能是那时被动了手脚。我想着那时人来人往,也便没放在心上,不料竟然遭此祸端。”
“草民再去问问车夫,看是否有异样。”
*
“前头为何堵了好些车马?在做什么呢!”
曾沿在马车里头吃喝了一阵,掀了帘子见前面的马车迟迟不动,颇有些不耐烦。
“少爷,的方才跑上前去探道好像是侯爷的车马出了问题,马儿受了惊吓把轿子都掀翻了,侯爷的近身侍从从轿子里滚了出来,不晓得伤势如何。”
曾沿蹙起眉头:“侯府的车马如何会出问题,侯爷历来是看重他的那个近侍,可别重伤了,到时候侯爷把马球会给取消了。”
立在轿子旁的厮心虚道:“少爷,不会是.......”
曾沿斜了厮一眼:“你耳朵聋了不成,的是侯府的马车,跟那子有什么干系,都不是一个方向。”
“你那袖子是怎么回事?”
厮下意识抓住了破了的袖子,怯微道:“方才不心被钉子扯烂了。”
“蠢里蠢气,等到了马场的庄子赶紧给换下来,别丢了曾家的脸面。”
“是。”
前头扫拾整了破损的马车后,为免惊了后头的姐权贵,整顿车马继续走。
王青野坐在马车里守着绵舒:“大夫只是些皮外伤,别担心,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到马场庄子了,到时候我好好给你瞧瞧,再用药酒擦擦身体,要不了多久就好了。”
绵舒摇摇头:“我没事,倒是方才景枳护着我伤到了,他也是倒霉,原本自家车马做的好好的,结果来我这儿触了霉头。”
王青野将人揽到了怀里,顺了顺背,安抚道:“我定然会找出做手脚的人,你先靠在我身上睡会儿。”
绵舒趴到王青野腿上:“我的吃食都没事吧?”
王青野失笑:“碎了两个瓶装的薯片,其余都还好好的。”
绵舒心疼道:“一定要把歹人给抓住,实在是太过分了!”
“好好。”
队伍如约到了马场外的广平庄,众所周知此庄子是南平候收下的产业,每年就是负责接待出城来马球作乐的权贵,轻车熟路的引着人安排进了各处房间。
许是景枳有意安排,王青野和绵舒分到的住处是个叫清水居的院子,虽有些偏僻,但很是安静。
屋里还有个大池子,取的是活水,绵舒心有余悸,进屋试了试水后,清凉舒适,遣散了下人剥了衣服便溜进了池子里,顿时忘了方才在路上的不快。
王青野挨着把屋里的屏风都搬到了池子前,将池子给层层挡住,如此人鱼便可在里头自由玩水了。
“这池子不错,等回了霞城也在屋里建一个。我原本给你留的荷花池塘在屋外,今下觉着在屋内弄个池子好像也不错。”
“霞城家里的那哪里是池塘,分明就是湖了。”
绵舒翘起尾巴撩起了一串水珠,溅了一半在王青野身上:“你要不要下来陪我玩会儿?”
王青野蹲在池子边,拉过绵舒的手,不过半个多时辰,白皙的手腕和肩背处已经隐隐透出了淤青,之前的暗伤还是显露了出来。鱼崽皮肉冷白,淤青伤痕比寻常人都要明显许多,看的人眉心不展:“我先去找大夫拿药酒给你擦擦伤口,免得晚上睡觉疼,你在里头好生待着,我不在屋子别把尾巴动来动去。”
“嗯,我沉到池底休息一会儿,等你回来再出来。”
“好。”
王青野合上了门,又在窗口处朝屋子里看了几眼,见保密性很强,这才放心的去找大夫。
原本是可以找景枳安排的,但是侯府张罗了马球会,来的人又多,想必需要忙的事情很多,再者景枳也受了伤,也便不麻烦他了。
出门有厮引路,王青野穿过九转长廊,进了一处假山花园。
“郎君,庄子有些大,房舍院子也众多,原本的便可给您取来东西,但带您识一次路也好,只怕庄子里人多,的忙碌起来招待不周,要是您待会儿想去马场上马球,的没能及时来给您引路,您也寻得到路出去。”
“费心了,我正有此意。”
话音刚落,王青野便听到了个熟悉的蛮纵声:“这院子景色倒是不错,只可惜离侯爷的屋子也忒远了些,如何好走动。”
“少爷宽心,待会儿马球夜里篝火烤肉,少爷还怕没机会同侯爷亲近吗?时下好好休整一二换上衣服,马球场上也好大展身手。”
曾沿被吹捧的乐呵呵的,不痛不痒的在厮屁股上踹了一脚:“让你做事儿不见得这般能干,嘴巴子倒是伶俐的很。本少爷方才不是叫你赶紧去把你那破衣裳给换了吗,快去换了来伺候。”
“是,的这就去。”
王青野透过掩映的满院海棠枝瞥见了门口的曾沿,竟没想到这人也来了庄子,他正想瞧瞧与他谈话的侍从,可惜却被假山给挡住了。
他眉心一动,喊住带路的厮:“此次前来的姐少爷都各自带了使女厮,这些人都住在何处?”
“都是跟着自家主子,院子里有屋,专门给主子的贴身侍从使用的,也便各位主子夜里好使唤人,就跟自家府邸是一样的。”
王青野应了一声,去取了药回屋后发现景枳竟然过来了,正在池子边陪绵舒。
“方才你也受伤了,如何还亲自过来?”
“我给殿下拿药过来,不曾想郎君竟亲自去拿了,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厮便好,是可信之人。”
王青野点点头,道:“方才我出去路过前头的院子,碰见了个人。”
景枳眉头微动,想了想道:“御史中丞家的曾少爷?此人颇为纨绔,在京中名声也并不好,不知方才可是冒犯郎君了?”
“那个泼皮也在!”绵舒愤愤道:“何止是冒犯!他先前在铺子里闹事被赶了出去,心怀怨恨找了人来教训王青野,好在我们身手好,被跑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殿下为何不早些告知,景枳也好保护殿下。”
“没事,左右也没伤着。”
景枳看向王青野:“郎君可是觉得今日之事有不妥之处,与曾沿有关?”
“今日之事千头万绪,我本没有往他身上想,但他竟然也来了马场,细想来明面上有过节的也只有他,方才我听到曾沿和下人的谈话有些古怪,今日之事他并不是没有动机。”
王青野压低声音:“待会儿你派个厮这样........”
*
下午,太阳将落未落,占地数十亩的大马场上此时已经到了好些人,诸人午眠睡足一一前往。
马场边沿土垒了矮墙,又用锦缎相隔做了观众席。
席上有棚顶遮阳避雨,四面是透光主席,内里设了蒲团和矮桌,以供观众吃茶酒果点、谈乐看比赛。
王青野曲腿坐在蒲团上,别家的矮桌上无非都是些果子糕点,独自家这处的桌上一应的薯片瓜子花生坚果堆了一桌,引得路过之人频频侧首。
“那是谁家哥儿?怎的此前从未见过?”
“不知,许是才调入京城的官儿之家。”
“如此官衔如何进得了侯爷的马场?”
“这有什么,往年多的是人削尖了脑袋进来。姐姐难道忘了去年有个穷酸举子来马球场球都不会,靠着做酸诗还得了少府家的姐青睐做了乘龙快婿呢。”
几个官家姐着扇子笑做了一团,马球会之所以这般热闹,也不单是南平候面子大,再者诸人都知晓前来马球会的非富即贵,贵女贵公子便是靠这样的大型聚会相看男子,大家心照不宣的都晓得这是相亲会。
“不过我瞧着未必是官家之人,许是商户人家,能平齐坐于此地,应当不会是没有背景的。”
“那红枣夹核桃很是不错,可惜我前来之时未在奇异淘买到。诶,我瞧着人总是眼熟,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不是奇异淘的人嘛。”
“是了,你一我便也想起来了,那哥儿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没成想这商户竟然还是侯爷的座上宾。”
“你们都在些什么呢,我竟然是一句也听不明白。”
“妹妹日里不曾出门,许是不知道的。”
几个贵女言谈未尽,只见一穿着鹅黄色罗裙的女子被侍女搀扶着上来,几人连忙起身行了个礼:“和瑰县主。”
“不必多礼,大家好不易出来玩乐一趟。”
“县主快坐。”
和瑰理了理罗裙,坐到了主位上:“可开了?我午睡起的晚了些,过来迟了。”
“侯爷顾忌天气热,稍稍推晚了些时辰,县主来的正是时候。”
“今儿天气确实是热,冬茶,你去准备些玫瑰冰沙来。”
“是。”
和瑰正等着侍女把冷饮带上来,偏头见着隔壁矮桌上堆成山包一般的吃食,又见着了那熟悉的哥儿,她眉眼微动,扇子掩面莹莹笑了起来。
绵舒剥了一把松子,喂到了王青野嘴边:“待会儿你要不要上场?”
“我不着急,现在太阳还有些大,不过要是组队缺人的话也可以上去。”
“郎君,我们主子看天气热,给您送了两碗玫瑰冰沙过来解解暑。”
绵舒疑惑道:“景枳让你送过来的?”
侍女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指了指,绵舒顺势瞧过去竟看见了和瑰:“你也在?”
和瑰笑着点了点头,绵舒热情道:“你要不要过来?我这里有很多吃食。”
王青野将鱼崽的脑袋掰了过来:“未出阁的姑娘不能与外男同席,一点礼数都不懂。”
绵舒遂又拿了两包瓜子和些别的吃食给侍女:“给你家主子吧。”
“多谢郎君。”
王青野叹了口气,大老远带些吃食出来倒是让他拿去哄姑娘开心了。
“你试试这个冰沙,竟然是甜的,很好吃。”
绵舒端着白瓷碗,舀了一勺冰吃,凉爽的很。
“王郎君。我们主子请您到外头会儿话。”
景枳的厮突然走了上来,王青野眉心一动,对绵舒道:“你在这坐会儿,我去去就回。”
“我跟你一道去。”
“方才不还闹着腿疼吗,不要乱跑,我一会儿就回来。”王青野弯下身道:“不许跑到别的桌去。”
绵舒憋笑道:“是,知道了。”
王青野一路跟着厮出去,出了马场在外头见到了景枳。
“按照郎君的交待,我等曾沿来了马场后便吩咐厮潜进了曾沿的屋子,找到了其贴身侍从换下的衣物,果不其然,那衣裳跟丝线的颜色一模一样,不单如此,好巧不巧侍从的袖子也有破损,我见此按郎君所又请了绣娘比对,绣娘就是同一件衣服上的丝线。”
王青野冷嗤了一声:“还真是这子干的,先前他来找麻烦我没曾理会,没成想他还贼心不死。”
景枳敛起眉,心下愤怒:“我已将此事禀报给了侯爷。”
“本是冲着我来的,没成想还连累了你。”
“郎君不必这些。”
两人方才完,厮便来报:“景大人,马球会马上就开始了,时下正在组队,侯爷请王郎君一道呢。”
景枳点了点头,看向王青野:“郎君这场可?”
“侯爷都邀请了,怎么也得给侯爷面子。”
两人相继回了场上,王青野去换了衣裳,从观众席朝绵舒招了招手,翻身上了厮牵来的马。
此次对阵八对八,二十四面旗子,一分一面旗子,一炷香的时辰里哪个队伍得的旗子多便取胜。
南平候挥了挥马球杆,对王青野道:“你可知马球规则?”
“先前过几场略知一二,不过球技便要献丑了。”
“无碍,会不会球不重要,会人便成。”
王青野不得其解,南平候勾起了嘴角,微微扬了扬下巴:“你看看对面的是谁。”
闻言,王青野看了过去,见着意气风发正欲上马的男子,惊异道:“曾沿?”
南平候同王青野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均是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来。
“对了,这是翰林学士林槐之,待会儿同咱们一起,你不知这御史中丞的嫡子人虽不伦不类,马球却是京中数一数二的。”
王青野见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相貌清隽,很有博学之相,竟不想会马球,他抱手行了个礼。
林槐之笑了笑:“王郎君在球场上不必客气。”
*
“那子怎么还好好的!不是,他怎么会来这里,还同侯爷和林学士一队!”
曾沿上了马,正想耍一下威风,心里还惦记着待会儿球别太占上风压了南平候的风头,免得惹侯爷心中不愉,没想到一眼竟然瞧见王青野与南平候并马而立,高头大马可威风,他心下诧异又不满,外有些发怂,不过是个低微商户,如何会识得侯爷。
“的也不知会这般。”侍从也惊了一吓:“今儿侯爷的车马出了问题,不会是........”
“别胡,滚一边去,就是他侥幸躲过一截,待会儿再球场上本少爷也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两队的人各怀心思,看台上的人却欢呼雀跃:“这场马球可有的看,侯爷和林学士都下场了,又对上曾沿和余将军。”
“不单是马球有看头,这场的人也很是有些看头呢。林学士学识渊博又相貌清隽,听也未曾议亲呢。”
“那侯爷和余将军不是也未曾?”
“侯爷虽样貌俊朗,可活像是阎罗爷,谁消受得起。至于余将军,常年在军中,跟块儿木头似的。”
“我瞧着跟侯爷一对的那眼生男子也很是出众,不知是不是侯爷的幕僚,倒是也英姿飒爽。”
“那还不易,差人去听听不就晓得了。”
绵舒动了动耳朵,偷偷听着一群贵女的议论,啧了一声,冷吃了一口冰。
“快,快,开始了!”
锣鼓一响,马蹄雷动,草皮子都被踏得紧实了,半弦月形的马球杖击在皮质圆球上腾的一声闷响,马球凌空而飞坠下,一群男子叱马追逐,马场上一片马蹄之声,又是马球杖交接碰撞,好不激烈。
王青野一挥杆子朝暗红色的马球去,力道极大,明眼瞧着马球直直朝着门洞而去,实则马球却是朝曾沿去的,曾沿见马球王对手门洞去,急马上前,马球整好在他的手臂上,他倒吸了口冷气瞪向了王青野:“妈的,这子究竟会不会马球!”
曾沿一薅马球将球往回,南平候半路杀出,未将马球劫走,反而径直把马球朝人脸上。
一声闷响,曾沿觉着牙都松了一头,直想骂娘,却不晓得王青野在他身后接着球,转而又往马肚子上,旋即他脚踝又挨了一记,钻心眼子的疼,再是忍不住了。
“你他娘的是人还是在球啊!”
王青野故作惊慌,一脸歉意同曾沿告歉:“还请曾少爷见谅,我这般门户的商贾,确实不太会。素闻曾少爷为人豁达,应当不会因我粗鄙不会马球而见怪吧?”
“你!你少跟我装蒜!要是不会就别来,别在这丢人现眼。”
“曾沿,休得无礼。”南平候冷着张脸:“不过是玩乐而已,如何将输赢看得这般重,这是本侯请来的人,马球得不顺手还得你多担待些,如何倒是与人争吵了起来,你可是想本侯的脸?”
曾沿哑巴吃黄连,有苦不出,还得陪个笑脸:“侯爷哪里的话,曾沿决计不曾有这番心思啊。”
“如此便好。”
王青野和南平候笑着扯马而去,林槐之摇头笑了一声:“不料还能在马场上看戏,下官时下可不知那球该不该了。”
“如何不?”
半场了一个球没有进,怕场外人瞧出不对,南平候一挥马球杖,腾的一下马球穿过了门洞。
“红队进球,记一分!”
观众席上一阵欢呼。
“可算是有球进了!果然得激烈!”
见着观众沸腾,王青野道:“左右草民也不能丢了侯爷的脸,叫人觉着侯爷识人不清,”
他纵马而去,从蓝队里薅出马球,当球一杖。
“红队进球,记一分!”
曾沿气得险些一口气撅了过去,半场球下去,浑身跟散架了一般,还是侍从扶着才回了坐台,被暗里了一顿不,才记了三分,对面都记了十二分了。
“不了,下半场不了!那头的人暗使绊子,我告诉我爹去。”
曾沿吸着鼻子,一瘸一拐的出了马场。
“这曾沿怎么回事,也忒丢脸了些,输球不输阵啊,怎的输了就不了。”
“人家伤了脚是不了了。”
“不知到底是伤了脚还是伤了心,我瞧他昔日里京城马球能手的名号不过是吹出来的。”
众人议论纷纷,曾沿气怒同侍从道:“回去,这就回去,我还不信我爹也弄不死那龟孙,竟然敢在球场上使阴招!”
“老爷心疼少爷,瞧这手脚得,定然会给少爷出口恶气。”
.........
王青野回了看台上,下半场曾沿走后,场上更是不成一器,全靠余将军一个人撑着,未到香燃尽便提前结束比赛。
“侯爷就这样让他走了?”
景枳听厮来报曾沿身子不适提前回京了,就是夜里的席也不参加了,虽两人已经在场上教训了曾沿一番,但这人心肠歹毒,他受了些委屈也没什么,只是怕那人不警醒,还想着要寻殿下的麻烦。
“依他的脾气定然回去找他爹哭诉,本侯早料到了他的秉性,王郎君便提议提前送份礼到御史中丞府,等他回去还有好戏看。”
“早前皇上本有意提携御史中丞,将从四品提到四品去,没成想他那好儿子流连花楼,枉顾礼法暗地里还赎纳了娼妓为妾,这事儿叫皇上给知道后升官之事也便不了了之。”
南平候顿了顿道:“今下本侯再让送礼的侍从给御史中丞大人指点一二,想必他是愈发爱惜他的好儿子了。”
王青野闻言端酒敬了南平候一杯,绵舒和景枳对视了一眼,这两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曾沿回去卖惨心切,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一两时辰便回了府上,一进门便让侍从搀扶着进去,有装的成分,但实际也确实疼,脸上被球的地方都淤青发紫了,还好走得快,否则还要在诸多权贵面前丢人现眼。
“少爷您回来了,老爷在祠堂叫您过去。”
曾沿还没整顿好情绪,有些惊讶:“爹在家?他都知道了?”
“少爷只管过去就好。”
曾沿心下狐疑,一瘸一拐的去了曾家祠堂,一进门便像模像样的挤了两滴泪出来,哀戚戚喊道:“爹.........”
御史中丞负着手,回头看了曾沿一眼:“你还知道回来?”
“爹,儿子是去了南平候组的马球会了。您瞧瞧儿子的脸脚,还有手,您可一定要给儿子做主啊!”
御史中丞怒极反笑:“做主?如今我还能做的了你的主?你多大的主意多大的本事啊,竟然敢暗害南平候身边的人,你还嫌你爹被你拖累的不够惨是不?要把你爹往死里坑害!”
曾沿也不装委屈了,拽着御史中丞的衣角:“爹,您在些什么呢?沿儿如何听不明白。”
“事到如今你还跟我装糊涂!”御史中丞一脚踹了过去,抬手将侯府送来的东西砸在了曾沿身上:“你睁开眼好好看看!”
曾沿连忙将盖到了脸上的衣裳拿下来,一瞧竟是今日侍从穿的那身,他顿时慌了神:“爹,这........”
御史中丞恨铁不成钢的甩了曾沿一巴掌:“你差人在马车上动手脚也就罢了,还让人搜到了证据,你爹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当南平候是吃素长大的,铁钉子你也敢去碰,我怎么生出了你这种败坏门庭的东西。若非你成日里尽干些偷鸡摸狗不成器的事,你爹我也不至于升迁无望!看我今天不好好教教你如何做人!”
细密的棒槌如雨点一般密集而来,曾沿鬼哭狼嚎,才遭了一顿,本想着回来告状,哪里晓得家里竟然还有一顿家法在,早知如此,他是死也不会赶着回来。
“爹,爹,你别了!我知道错了!”
..........
解决了曾沿那羔子以后,大家的心情都愉悦了不少,看了一场马球后,王青野带着绵舒去庄子后头的林苑里猎。
他一手牵着缰绳,将绵舒圈在了怀里,林苑里没什么大的东西,不过一些野鸡野兔野猪还是有。
绵舒头一回骑马兴致很高,又有王青野护着也不怕掉下马来,在林子里溜了一圈儿才收了些心思猎,他扯着王青野的衣角道:“东南方向的草丛里定然有野物。”
王青野将信将疑:“那么远的地方你能看到,别是风吹动了草,识错了。”
“我才不用看,用听的好吗?”
王青野嘴头上质疑,手上却没闲着,从马腹的箭篓子里抽出了一根箭架在弦上,嗖的破风声响起,箭便飞了出去,只听一声闷响:“好像还真有东西。”
两人驱马过去,果然猎到了一只花尾巴野鸡,很有些重量,恐怕得有三四斤,野鸡长年奔跑在林子间,比起圈养的鸡要精健的多,味道也更好。
绵舒洋洋得意道:“看我,怎么着?”
王青野把野鸡丢给了厮,道:“就属你厉害,晚上我亲自给你烤。”
南平候在不远处勒着马,瞧着商量晚上用什么料子烤野鸡的两个人,垂下了眸子,勒马去了别处。
绵舒重新上了马,扭身对王青野道:“我见南平候好似有些不大高兴。”
“他一贯冷着张脸,你也能看出他高不高兴?”
绵舒斜了王青野一眼:“我没和你趣,我是认真的。”
王青野闻言往后瞧了瞧:“先前他似是误会了你和景枳的关系,单独与我过话,我劝他回去和景枳谈谈,不知两人明白没有。”
“他误会什么?”
“他不知你和景枳原是主仆,只见着原本待他极好的恩人忽然又待他人好了,心中自是不快。”王青野笑了一声,凑到绵舒耳朵跟前:“他以为景枳倾慕你。”
绵舒睁大了眼睛:“他不是傻子吧!”
王青野连忙捂住了绵舒的嘴:“别瞎。”
绵舒眼里藏不住笑,似是明白了什么,他八卦道:“你的意思是他喜欢景枳吗?”
“我这个封建保守之人都看出来了,试问殿下,你们鲛人族不是历来开放吗,如何还没看出来?”
“我只当是以为当初南平候掉了海里景枳救了他才那般照顾着景枳的,哪里知道他揣着这种心思。”
王青野失笑:“大抵是对待救命恩人最好的报答方式便是以身相许吧。”
绵舒咂摸了一下这话,不无道理:“那你以后可别随意救人了,又来个以身相许的可受用不了了。”
“言之有理。”
王青野又叹了口气:“我瞧着侯爷和景枳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两人相识了这么多年,作何还这般扭扭捏捏。”
“也并非是每条人鱼都像我一样想什么就会什么,景枳自伺候人,自然是拘着惯了。不过你的也有道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鱼生不过几十载,又不如人活的时间长,这样干耗着把大好时光都磋磨了。也不像我们,虽然我一生比你短暂,但是胜在你年纪大啊,指不定还是谁走在前头。”
王青野欲言又止,好吧,如今年纪大还成了优势了。
“看在南平候帮过咱们的份儿上,其实我们也应该帮帮他们。”
绵舒自信拍了拍胸脯:“待会儿你回去尽管烤鸡,这件事交给我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 众所周知,不能吃野味,情节需要,请勿模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