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傅臻
宁长渊与青轲联手强行破蛟龙设下的屏障。宁长渊身负重伤,被西门雪彻背回来休养生息已经过去两个月。
修养的这两个月里,宁长渊听蛟龙得知云梦泽反叛的消息,杀上山门,太虚真人为了保护门下弟子被杀。他还听温若安带着一部分弟子突围的时候,为了掩护他们撤退死在了九头鸟手下。他又听云梦泽的大部分弟子都已逃了出来,成功与玄思等人汇合。
在宁长渊能下地的时候,又传来一个消息:天鹭山门大开,天禾真人宣布天鹭山二十万弟子入世参战。
一场旷世之战,正式拉开反击的帷幕。
宁长渊再度见到傅云遥时,他一袭白衣翩然,腰间缀一块琼花图案西海润玉,手上提着长剑。眉宇凌厉不似从前柔美,真正长成了男子模样。
他身后跟着浩浩汤汤的天鹭山弟子,满目白色,宁长渊与身侧玄思趣道:“这可真像来出殡的。”
玄思横他一眼,宁长渊摸了摸鼻尖不再话。
宁长渊冲傅云遥招招手,后者面不改色地从他身侧经过,径直走到天山五子身前,抱拳行礼。
宁长渊道:“哎,招呼也看人身份高低贵贱,这世道真是现实啊。”
傅云遥耳尖一动,这才瞥了他一眼。
与太昊等人过招呼后,镜尘一一为他引见:“这是玄君,修为了得机智过人,当之无愧的俊才佼表。”
傅云遥客气道:“元定君,好久不见。”
玄思道:“很高兴此次天鹭山能前来相助。”
镜尘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认识啊。”
“那你也一定认识长渊咯!”
宁长渊吊儿郎当道:“姓宁,名长渊,字没有,你随便怎么喊都行。”
傅云遥点头道:“你好。”
看着他这么一本正经和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宁长渊咬牙切齿道:“好,好得很。”
傍晚时分,外头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清喝。
正在瞌睡的宁长渊探出脑袋来,一片素色撞见眼中。冷风一吹,他登时脑子都清醒了。
西门雪彻也被这动静惊动:“这是怎么了?”
宁长渊道:“天鹭山的在练剑呢。”
这群人都下了山了,居然还这么规矩。
他嘴里这样嫌弃着,可是眼睛却像被黏住似的,从楼上俯瞰向校场。
在前领剑的傅云遥按剑而起,白衣长袍凌风招展。身形轻盈如一只冷鹤,手腕灵动挽出千万朵剑花,孤光高洁,流光飞舞。
西门雪彻看愣了眼,脸色有些潮红,连连拍掌道:“好。”
宁长渊道:“剑耍的漂亮有什么用,真上了战场,谁看你招式如何。”可是心里又不住称赞着,漂亮,实在是漂亮!什么时候他要去向傅云遥讨教一番怎么能把剑招耍的这么漂亮。总不能什么威风都让他抢了。
入夜时,傅云遥吹灯入睡,门外一个黑影闪过,他即刻起身追去:“谁!”
追到一处时,四下无人。
他正要转身离去,树上传来声音,宁长渊从树上一跃而下拦在了傅云遥身前。见傅云遥看他还是白日里的陌生神色:“不就是要了你一只大白鸟吗?何必这么气。我还没向你追究,那只蠢鸟老是给我送错信的事儿呢。”
傅云遥道:“是你自己要的。”
宁长渊道:“得得得,是我要的,是我要的。”他好声好气的哄着,“不生气了?”
傅云遥道:“我从未生气。”
宁长渊心想:白日里装做不认识自己那样,还没生气。
宁长渊觉得这人实在是逗不来,口是心非,难以捉摸。
过了一会儿,傅云遥瞥他一眼道:“没事我回去了。”
宁长渊罕见地没出声挽留,傅云遥迟疑了片刻,随即转身离开。
途中,宁长渊正巧遇到西门雪彻,他问:“你一个人记仇最多能记多久?”
西门雪彻道:“那得看是什么仇。”
宁长渊道:“如果是那种背地撕他书,给他下巴豆,人前戏弄他,人后坏话。与他约定参加毕业礼,却没有履约,带着坛子他不喝的酒是毕业礼物,顺手还抄走他宠物的那种呢?”
西门雪彻犹豫道:“还有吗?”
宁长渊一副你怎么知道还有的表情。
西门雪彻道:“那你觉得他会因为什么生气?”
宁长渊认真思索了一遍,从前他戏弄傅云遥的时候,对方最多把他当空气。这种干脆装作不认识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他当下有了方向:“一定就是毕业礼那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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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毕业礼那日,天鹭山本门弟子与外门弟子均换上了华服,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台前,由天禾真人亲自为他们授予毕业礼。
傅云遥竖着白玉冠,身披绣金琉璃羽衣,每根漆黑如墨的发丝都被精心理过。他天生生的好看,皮肤雪白,唇带一点殷红。平日里着简装已是让人头晕目眩,此时此刻更是英俊逼人,不可方物。
傅云遥列在最后一位,偶尔向后看一眼,那些观礼的女修几乎晕厥过去。
子逍奇怪道:“师兄你在看什么呢?你是在等谁来吗?”
傅云遥垂下眼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许久之后,跪在天禾真人跟前的子逍也受过礼。轮到傅云遥了,他最后回头看一眼,他的父亲沉星仙君对他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傅云遥微微点了点头,走上台前。
天鹭山毕业礼前七日,宁长渊因为犯错,正被道华真人罚面壁思过两天。
禁闭时间一到,重获自由时他当下便想起毕业礼一事来:“坏了坏了!昆仑到天鹭山少也要飞七日,眼下哪里赶得及!”
他火急火燎便赶去天鹭山。
光速飞行五日,待他到天鹭山门前时,天都黑了。
宁长渊立在山口想,毕业礼肯定结束了。傅云遥今日心情应当很好,现在见着他不准还毁心情。
当晚天鹭山门上下灯火通明,门中为毕业生准备了一场热闹的晚宴。不少没毕业的也去凑个热闹,大家又唱又跳,还有人光着脚在桌面上跳来跳去。
傅云遥并未参与这份热闹,他独自在校场练剑。
剑式如虹、汗如雨下。
清光漫天,他的束发玉冠已被汹涌剑气震散,几缕发丝披散,在夜风中吹荡。
无尽长夜,月色寂寂。手中长剑脱力支撑,汗水顺着脸颊滴落。
一个略显轻佻与戏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哟,傅学弟,都已经毕业了,还这么勤奋呢?”
傅云遥抬头一看,宁长渊如多年前挑衅他时一样坐在树上,他笑着抛下一壶酒,傅云遥伸手接过。
宁长渊从树上一跃而下,拍拍屁股道:“宴会那么热闹,你怎不去?”他又自问自答道,“哦我忘了,你这人不爱热闹。”
傅云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怎会来?”
宁长渊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我也算不上什么君子吧,但言而有信。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可是难得抽空过来的,虽然晚了一点,但好在今日还没过去嘛。”
傅云遥向他投去一个质疑的眼神。
宁长渊虽师出昆仑,可是身上半点没有名门正道弟子的端正恭谨。他性格不羁,洒脱自在。不识礼节,时常出口冲撞长辈。除了与他青梅竹马的玄思,以及桃源、琴川谷那几个臭味相投的纨绔子弟,在同辈间也没有什么好人缘。寻常人对他的评价,多半是恃才自傲,无礼放荡。
用徐子陵的话来,宁长渊这个人满口巧舌,的话半个标点也信不得。
彼时,山门中的子时钟声响起。
宁长渊尴尬一笑,从傅云遥手中接过酒:“喝酒吗?”
他是明知故问,石诫上虽然没有刻戒酒令,可是天鹭山惯来认为喝酒误事,于是禁酒也成了一条没有明的戒令。
傅云遥既然是天鹭山典范,自然严格要求自己。
宁长渊道:“真不喝?”他口吻遗憾道,“那可真是可惜了,这可是为我师父珍藏的佳酿。我费了多大劲才搞来的。”
傅云遥脸色变道:“你竟偷酒!”
宁长渊状若未闻:“当真不喝?”
傅云遥摇头。
“一口也不喝?”
傅云遥瞪他一眼,他这才消停。
宁长渊仰头喝下一大口酒,忽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
宁长渊尚未回应,身形一跃,脚背一勾倒挂在树上,举着酒坛又喝下一大口。
手中酒坛倏然落地,砰一声脆响,坛中酒洒了一地。
宁长渊像是喝醉一般一直大笑不止,傅云遥神色略带困惑地看着他。
突然,宁长渊不笑了。四周一下又静下来,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宁长渊倏然伸出手,撩起他散落在鬓边的一缕青丝,为他挽到了脑后。
他眼带笑意道:“道长今晚真好看。”
傅云遥道:“你醉了。”
宁长渊道:“我没醉。”他本想证明自己没醉,却因为脚背一滑从树上摔了下来。
宁长渊从地上爬坐在地上,双腿相叠,撑着手抬头看傅云遥。
这身段、这容貌,好看!真好看!
傅云遥垂眸俯瞰他一眼。
这时,一只大白鸟飞来,扑腾了两下翅膀落在傅云遥肩上。傅云遥极为温柔的伸出手摸了摸大白鸟的脑袋。
宁长渊站起身:“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傅云遥撸鸟的动作一顿,他看向宁长渊时,手心一空。
眨眼之间,宁长渊已抓了白重新坐回了树上,他逗了两下手中的鸟:“这东西可爱,送我了。”
傅云遥看他一眼。
宁长渊道:“怎这么气?我特意从昆仑来一趟,拿点回礼不过分吧。”
傅云遥用眼神问,你送什么礼了?
宁长渊瞬间读懂:“这酒便是贺礼啊。”
傅云遥无言以对。
宁长渊从怀中摸出一物,竟是那日从蛇洞中取出的照月明珠,他扔到傅云遥手中:“贺礼。”难得正色道,“恭喜道长毕业了。”
傅云遥垂眸看着手中的明珠:“你将这个给我做什么?”
宁长渊道:“下春熙时,你曾我性情残忍暴躁。为避免我这种心性不坚之人误入歧途,就劳烦你保管这颗明珠,这上头有我的精血,若是改日我误入歧途,你好找到我将我拉回来。”
傅云遥将那颗照月明珠捏在手心,像是做下一个约定一般:“好。”
宁长渊又道:“其实来时路上,我还准备了一样贺礼。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下山那次,有一家的桂花糕特别香,当时你也吃了两块。”
傅云遥心间一动,看向宁长渊。
宁长渊咂咂嘴,回味道:“实在是太香了,路上的时候没忍住吃掉了。”
傅云遥:……
宁长渊见他又不肯理自己了,喊他:“傅臻!”
平日山门中众人一般都喊他师兄,就连师父也只喊他云遥。母亲敛容仙子去世后,除了父亲,鲜少有人再这样喊他。
他这一声,喊的傅云遥脸上流露出几分不适之色。他越这样,宁长渊就越想逗弄他。他起劲的喊了好几声傅臻,喊的傅云遥懊恼不已。
殊不知这是宁长渊的声东击西之计,傅云遥躲闪间的功夫,宁长渊已经带着他的鸟逃之夭夭了。只留下一句传音:“傅臻,这只傻鸟我带走了。还有,你今日真好看,可惜了今天白天我就算破戒也应该来瞧瞧的。”
作者有话要: 傅云遥之所以这么执着于这个称呼就是因为这个啊!!!啊啊啊啊我好爱谪仙般的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