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怎么样？顺利吗？”唐词刚推门出来喻蓝便忙不迭地问。

    唐词点点头：“还行，让我回去等通知。”

    “噗，”下一位试镜的演员正好是朱敬，正要推门进去，听见唐词这句话难免出声刺了几下，“等通知不就是委婉劝退的意思吗，何必得这么好听？”

    唐词脸色仍旧平淡，倒是喻蓝听得不舒服，正要开口便被断了。

    只见刚才试镜时站在桌旁的助理匆匆推门出来，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看到唐词后松了一口气：“唐老师，你还没走就太好了。”

    “是这样的，莫老师、就是刚才试镜的时候坐在左侧的那位编剧老师，觉得你对江鹤这个角色的理解和演绎都非常有趣，”助理姐姐友好地笑了笑，将手里的名片递了过去，“他很希望以后能有机会能和你进一步探讨。”

    唐词露出一个淡笑后抬手接过名片：“辛苦了，谢谢。”

    助理姐姐莫名被这个笑容晃了晃眼，脸微微红了：“不客气，任务送到我就功成身退啦。”

    唐词低头看了一眼名片，上面简单印了两个字，莫山，后面连着一串联系电话。

    旁边的朱敬这会儿脸色却有些微妙。

    莫山的身份唐词不清楚，他却是清楚得很的，常年活跃在幕后的一线编剧，和许多知名导演都有过合作，人好相处，眼光却高，过手的都是一线剧本。

    而此刻，在他们身后的房间里：

    沈川忍不住伸手开了那沓厚厚的试镜演员个人资料，很快找到了属于唐词的那一份。

    这一看就发现了问题。

    唐词这两年演的戏不少，戏份大多不起眼，这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演的并不是如沈川所想的圈钱烂剧，恰恰相反，有好几部都是有口皆碑的口碑作，里面甚至有一部是汪青大导演亲自参与选角的剧，虽然角色不大，但众所周知汪导选角之变态，能在他手底下试镜通过本身就很不容易。

    莫山笑起来：“我现在倒是很期待由他来出演江鹤这个角色了。”

    这么一个人，演技长期被忽视，又天生有一张被镜头所偏爱的脸，如果给他足够的机会和曝光度，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

    A市三环一处公寓内。

    “莫山虽然未必对你有太大的兴趣，但多了这条人脉，以后拿到好剧本的机会总是多一些。”喻蓝这几天心情不错，心情一松弛难免和唐词多唠叨几句。

    《仙境》剧方早在前几天便和喻蓝取得联系，确定下来由唐词担任江鹤这个角色的扮演者，两方就合同和片酬洽谈得非常顺利，这两天便紧锣密鼓地拍摄了定妆照。

    《仙境》剧组效率很高，定妆照拍摄好的当天官博便发声了：

    你好，江鹤。@白云娱乐唐词

    让我们期待@白云娱乐唐词的加盟，《仙境》将于暑期定档，八月我们不见不散。 #电视剧《仙境》#

    配图是色调一明一暗的两张定妆照，既是代表江鹤前后两个不同时期，也像是象征着他性格中一正一邪两个部分。

    两张照片的反差感极大，前一张照片中的青年微微抬着下巴，长眉斜飞入鬓，目若点漆，神情自带三分倨傲，端得意气风发，后一张则落魄得多，半隐在黑暗中的轮廓看起来正邪莫辨，下巴却是高高抬着的，眼神淡然。

    定妆照和官博一出，#《仙境》江鹤换角#的词条飞快窜上了热搜前三。

    “你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高的讨论度，是个好兆头，”喻蓝感叹，“都是沾了江鹤这个角色的光。”

    这话倒是不假。

    大概是因为《仙境》游戏中江鹤这个角色五官建模的完美，江鹤这个角色的人气自开服以来一直居高不下，改编的消息一出便引来不少期待，都在猜测这部剧最后会拍成什么样。

    而江鹤的前一位扮演者阮林又恰好在拍剧期间被爆出婚内出轨丑闻，剧组换角的速度太快，倒是没有怎么被舆论波及，但这个角色的热度却再次被炒上一个高度，网友都在猜测会是哪个演员出来接替这个角色，为此开展了好几轮的圈内明星盘点。

    ——谁也没想到会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演员，唐词，一个微博粉丝甚至不到十万的糊咖。

    因此官博发声不久后，这条微博的热度一直持续蹿升。

    【@爬墙进行时：定妆照真的好绝，貌美哥哥杀我，在爬墙的边缘跃跃欲试orz】

    【@默默吃瓜：是我的错觉吗，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次的定妆照比阮林之前那两张张力足很多吗？眼神太有戏了。】

    【@江鹤是我老公：对对对，特别是第二张定妆照，绝了，呜呜呜我一直以为我老公那张完美建模脸不可能出现在三次元……】

    【@5G冲浪：讲真，从没觉得阮林演技好过……】

    【@营销号biss：唐买的水军下场了吧，太明显了……】

    【@阮林我永远爱你：唐词是哪个糊咖，至少一百零八线开外吧，听都没听过。】

    【@糊咖给我爬：《仙境》剧组是要吃不起饭了吗？先前阮林好歹算个三线吧，现在换的演员档次怎么越来越低了……】

    【@一个普通的吃瓜群众：还阮林呢？出轨男不配拥有姓名，望周知。】

    【@选秀出来的都是娘炮：忍不住阴谋论一下，阮林前脚刚被扒出来出轨劈腿，后脚唐词上位成功拿到角色，emmmm……你们品品。】

    【@渣男吃瓜子只有瓜子皮：渣男自己私生活不检点被扒出来怪谁？还阴谋论一下，你屁|股可真够歪的，洗白渣男的祝你以后也找到一个软脚林这样的男朋友哦，嘻嘻。】

    【@吃瓜第一线：阮林出轨，唐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谁不知道白云娱乐，出头的都是卖屁|股上位的罢了。】

    【@阮林勇敢飞，软糖永相随：唐词你贱不贱啊？抢别人角色很得意吧。】

    【@唐词永糊不起：糊咖就老老实实糊一辈子吧，别出来跳。】

    ……

    换角微博挂在热搜的这几个时，唐词这个名字也被搅水营销号和网友轮了一遍又一遍，连往日的微博也被逐条逐条扒出来分析，粉丝直接翻了个倍不止，有粉有黑，一片乌烟瘴气。

    而处于事件中心的唐词，正蜷在自己的公寓里，安逸泡脚，一手拿着个平板点开一个高产同人h文的太太微博，发现置顶微博已经改成【沉迷吃瓜，今天休息。】

    不由有些失望。

    喻蓝这一晚上忙得焦头烂额，刚解决几个趁机下场搅水的媒体，挂完电话后揉揉额头，一看见唐词这人前人后两个样的模样就火冒三丈：“唐、词，我他|妈累死累活都是为了谁？我就一一会儿没看，你他|妈一下午又多了十几个黑超话，你都不着急的吗？”

    起这个喻蓝就心口疼。

    唐词这招黑体质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邪门，别人红的姿势千篇一律，而唐词招黑的理由五花八门，黑粉站和黑超话的活跃人数比他微博还多，各种黑料和洗脑包花样百出，比粉丝团还要用心。

    唐词倒是很看得开，闻言静静翻了两页平板，出声劝：“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他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注）

    喻蓝：“……”

    喻蓝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唐词气死。

    屋里安静了一会，电话又响了起来。

    是喻蓝一个做自媒体的朋友，喻蓝刚刚才让他帮忙联系几个搅水搅得最欢的媒体，这会儿电话来估计是有消息了。

    “怎么样，联系到了吗？”

    “没呢，你是不是还没看微博，”那边的朋友声音洪亮道，“蔺航下水了，他用个人账号回应了，那几个媒体这会儿怂得很呢，清风传媒都删博了，不了我得先把稿子赶出来，再晚赶不上热度了。”

    喻蓝听得愣愣的，应了两声之后就听那边挂掉了电话。

    蔺航会用个人账号回应这件事实在不在她的预测范围内，一般来，这种事件由《仙境》官方媒体予以回应是最万无一失的，个人账号代表个人，万一舆论反扑，很容易引火上身。

    唐词估计听见了，此刻目光终于从平板上抬起来，落到喻蓝身上。

    “蔺航用个人账号回应了，现在几个重点媒体都很安静，后面的事不难处理，我再和《仙境》那边的公关部联系一下，”喻蓝一边飞快用手机开微博一边简洁道，“你明天就要进组了，先别管这些，其他的我会处理，你安心拍戏就行。”

    唐词点头，“辛苦了，姐。”

    喻蓝抽空从手机前抬起脸看了唐词一眼：“哟，难得你也知道感恩了。”

    “对了，”喻蓝不知道为什么多问了一句，“我记得你和蔺航大学都是u影的吧？”

    “嗯。”

    喻蓝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微妙地停顿了一瞬，没往下问：“我先走了，去公司一趟，你好好休息，明天林飞跟你进组，我就不去了。”

    “对了，”喻蓝推门出去前还不忘叮嘱，“你记得把《仙境》官博、导演副导和编剧微博都关注一下。”

    唐词点点头，刚好这会儿没事，顺道把几个账号都点击了关注，最后一个点进去的是蔺航微博。

    置顶微博就是他对这次热搜的回应，直接转发了唐词那条回应的微博，语气很刚：

    @蔺航：我试的镜，我选的人，有意见憋着。//白云娱乐唐词

    这条微博发完，蔺航接连几条微博都把火力对准了那几个下场搅水搅得最欢的官媒，不到一个时，几个重点媒体纷纷闭嘴，谁也不想得罪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活祖宗。

    唐词脑子里下意识晃过了试镜那天青年一错不错的墨蓝眼眸，而后神色一顿，脸色微微一冷，随手在右下角点下了关注。

    下一秒，随着关注两个字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互相关注’四个字。

    唐词微微皱了皱眉，发现自己对于蔺航什么时候关注了自己完全没有印象。

    -

    唐词是第二天下午进的组。

    《仙境》的拍摄已经完成四分之三了，之前阮林的事被爆出来前，有关他的戏份已经基本拍摄完成，中途换人意味着这些戏全部要由唐词来重新拍过，直接导致整个剧组的工作被压缩得非常紧，这种情况下，当然是要求唐词越快进组越好。

    剧组取景的地方偏僻得不行，叫洋县，要进山只有一条颠簸的土路可走，剧组派了场务来接，开了辆破破烂烂的皮卡，回程一路开了近一个时才成功把唐词和林飞一起拖进去。

    剧组就驻扎在山脚下的几户农户家里，一群人晚上分散睡在农户家中，白天就在附近拍外景。

    “唐老师，你就住这间屋子，和你助理两人一间没问题吧，”场务把他们带进屋子里去，搓了搓手，“这边比较偏僻，村民少，能租到的屋子也不多，没办法，只能将就一段时间了，山里拍摄是这样的，条件差。”

    “你看你们对面那间屋子，”唐词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一间同样破破烂烂的土瓦房，“那间是蔺导住的屋子，单人的，比你们的屋子还要，这地方大家都一样，有得住就不错了，没得挑。”

    唐词态度倒是很客气：“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没事，”那场务摆摆手，“那我先走了，你们收拾收拾，明早应该就要进组去了，晚上都是吃大锅饭的，就在前边，你们到点了记得过去就行。”

    场务一走，林飞当即抱怨起来：“唐哥，你这什么破地方，连条路都没有，刚才在车上颠得我都要吐了。”

    “那你早点吐，吐完刚好赶上吃饭。”唐词淡淡道。

    林飞哀怨地看了唐词一眼，倒是没再抱怨什么了。

    唐词倒是随遇而安得很，利索地拿布湿后简单擦了擦桌子，两个人效率很高，只用了一个时就把屋子整得差不多了。

    整理完房间天色已经全暗下来，前面场务和后勤部门已经在准备开饭了。

    这里地处偏僻，外面的人太难进来，一般到了饭点都是雇几户农户煮大锅饭，味道一般，但管饱，一个剧组的人也不讲究，就围在前面的空地上吃，条件简陋得很。

    剧组吃饭时间不按时按点是很常见的，今天还算是拍摄结束得早的，主要是天色暗下来了，导致后续拍摄很难进行，只能收工。

    唐词今天是第一天进组，剧组的人给简单办了个欢迎仪式。

    唐词留了个心眼，提前和和剧组其他演员和主要工作人员都了个招呼，礼数周到。

    大部分人态度都不错，偶尔几个态度不好的唐词也没放在心上：

    ——礼数做到了，别人怎么做那是别人的事。

    倒是林飞很是不忿：“唐哥，你看见刚才钱林和他助理的表情没，看不起谁呢。”

    钱林是剧里的男一，在圈里勉强算个二线往上，演技横向对比倒是还能看，但也是衬托出来的，而且五官不够上镜，故而虽然不到没戏演的程度，但一直不温不火。

    唐词其实能理解他的心态，钱林自诩演技咖，对他们这种选秀公司出身的自然看不上，加上他这几年年纪又大了，难免着急，对年轻演员的压就成了常态。

    唐词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咖位，有人看不惯很正常，对他来，进组的任务就是来好好拍戏的，和所有人都搞好关系不在他的业务范畴内。

    只要钱林别到他面前跳，唐词这人一向很无所谓的。

    不过，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人的行事准则是：人不犯我，我来犯人。

    夜晚的天色彻底黑下来后，山脚下的温度也跟着降下来，场务就在山脚下烤了几个火堆，一群人围着火堆吃大锅饭。

    唐词不怎么饿，饭也是慢悠悠地走在最后面。

    盛汤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撞了他一下，动作不明显，但还热烫着的汤水仍旧偏撒了出来，唐词反应快，闪避及时，饶是如此，衣角仍是被浇湿了一片，幸运的是没烫到里面的皮肉。

    唐词转过头一看，是下午态度不冷不淡的钱林的助理。

    林飞就站在唐词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当即质问道：“你没长眼睛吗？干嘛故意撞人？！”

    “嘁，”那人哧了一声，无谓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们自己杵在汤锅前面怪谁？”

    林飞瞪直了眼，正想上前的时候被唐词拦住了。

    唐词垂着眼：“算了。”

    那人耸了耸肩，缓缓朝林飞竖了个中指，“听见没，你主子叫你算了。”

    林飞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还想起冲突，拉扯间，唐词被他一推身体就那么轻飘飘晃了一下，碗里刚盛好的汤‘刚好’有大半撒了出来，正正好洒在旁边站着的钱林助理手臂上，瞬间红了一片。

    “抱歉，”唐词站好，“我不是故意的。”

    “就是就是，”林飞附和，也学着他刚才的动作耸了耸肩，“我们真不是故意的，你自己杵在旁边怪谁？”

    那助理捂着烫伤的手臂眼睛都红了，看唐词一脸的坦坦荡荡，知道就是叫了人来也只能是自己吃亏，只能默默吃下这个哑巴亏，阴沉着一张脸走了。

    这人一走，林飞顿时像了胜仗一样得意洋洋，转眼看见唐词脸又垮下来，“哥，你这衣服怎么办？”

    “没事，”唐词低头看了眼，“我去厕所洗洗就行。”

    唐词前脚刚走，后脚导演就找过来了。

    “唐词呢？”蔺航手里拿着明天那场戏的分镜，出声问。

    林飞这还是进组以来第一次和导演话，难免有些紧张，何况蔺航天生长着一张脾气不好的脸。

    “蔺导，”林飞站起来叫了声，“唐哥去厕所了，要不他一会儿回来我让他去找你？”

    “去了多久？”

    “有一会儿了，”林飞有点一头雾水，但还是接着问，“怎么了吗？”

    蔺航垂眼觑了林飞一会儿，忽然出声问：“他去的时候是不是忘带什么东西了？”

    林飞被问得懵懵的，跟着回忆了一下，“你这么一……好像……是……”

    唐哥的手机还在他身上呢。

    看蔺航一直站在这儿也不去别的地方，林飞试探着问：“要不…我现在给他送过去？”

    “不用了，你继续吃吧，”蔺航把分镜卷巴卷巴团起来，道，“我送就行了。”

    林飞愣愣点头，等到蔺航走远了才觉得不对劲来，一拍脑袋。

    诶，不对啊，唐哥的手机还在我这儿呢，你送什么送？

    拍摄地附近搭建了一排临时厕所，此时只有最后一间是关着门的。

    “唐词。”蔺航走近后抬手敲了敲那间厕所的门，语气深沉道，“我是蔺航。”

    “你不要觉得紧张，上厕所忘了带纸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

    见里面半晌没有回应，蔺航也没有气馁，反而缓缓露出了理解的笑容，贴心道：“我带了两种，圆的和方的，你要哪一种？”

    “……”经过了长达半分钟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里面的人终于欲哭无泪地开口，“导演，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是灯光组的李，求你放过我吧，你站在门口我真的一点也拉不出来，会死人的！”

    蔺航：“……”

    刚洗完衣服并从后面目睹了全程的唐词：“……”

    作者有话要：　　蔺航：我走到哪里，哪里就充满了快（gan）活（ga）的空气。

    注：来自网络《不气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