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坦诚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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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月宫虽然名字是叫“宫”,但其实是只是坐落在一座山上的一座院子。它的大本营起初是在富庶的江南某地,但早几年被所谓的名门正派发现,几大门派派人去围剿了一次,莫清就带着剩下的杀手一起迁到了京郊城外一座据闹鬼所以很少有人敢进的山上。

    不得不,莫清很聪明,胆子也很大。

    胆子大的莫清带着一群杀手在天子脚下做着杀人的营生,每个城里都有它接生意的分部,这些分部负责人把任务目标秘密传信到远在京郊的银月宫,再由银月宫的杀手去处理任务。虽然如此,莫清却并不是个喜欢费心去经营的人,他自己原就是银月宫的杀手之人,会除掉原宫主自己上位也不过是因为不愿受制于人,对原宫主用毒药控制他们的行为感到很不齿。

    莫清成为宫主以后便将解药都分了下去,并承诺不想再干下去的可以离开,他绝不会报复,当时走了一批确实另有算的人,还剩下一批被他的人格折服,甘愿追随的人。

    当然,在莫清看来,这些人都挺蠢就是了。

    银月宫的杀手以前就偶尔有自己私下接活的,如果不影响银月宫的利益,宫主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从上一代宫主手上传下来的规矩,但在莫清看来,既然杀手苦心练就了那些功夫,要杀自然该杀同样是武功精湛的人,对手无缚鸡之力下手的人,配不上“杀手”之名,只能叫“刽子手”。

    因此在查清被苏念琴杀死的那些杀手都做过什么事以后,他就歇了想要报复苏念琴的心思。

    然而也许是他日子过得太无聊了,竟是习惯了叫人调查她的踪迹,时刻掌握着她的踪迹,看她又杀了谁,又招惹上了什么仇家,又被什么登徒子瞧见了容貌……等到回过神的时候,苏念琴已经成了他黑与红的人生里唯一的色彩。

    会绑来白玉洁也是他一时兴起,其实他本可以按照白玉洁的算在她附近守株待兔。苏念琴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他只要守着她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点留恋,她总会再出现,但他突然又有些好奇能让她收作徒弟的女孩是什么样,甚至还花了点心思探了一下白玉洁的身世,这一查反倒查出了更有意思的东西。

    子易公子,那个在江湖上以年少多才闻名以后又忽然销声匿迹的少年,原来竟是皇室公主的儿子。

    他原是有些好奇那样的人会不会为了一个皇上赐婚的未婚妻以身涉险,因此特意安排了几个武功极好的手下演了这出戏,当然,他绝对没想到,某个人压根就隐瞒了他的江湖身份,于是阴差阳错地导致了眼下这尴尬的局面——

    银月宫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看着面前一言不合就起来的未婚夫妻,被派来“考察”子易公子武功的黑衣人们不约而同地各自找了个合适的姿势,或站着或靠着树,有的人干脆席地而坐,总之,纷纷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没办法,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几年他们跟着莫清,不知不觉就被耳濡目染了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喜好,也正是这样的莫清,带领他们硬是从原本一条路走到黑的人生里找到了堪称“乐趣”的东西。

    看了一会儿后,几个人又不甘寂寞地闲聊了起来。

    “你们子易公子为什么不还手?”

    “你懂什么,这叫以退为进,最好那郡主在他身上留点伤,那他就可以干脆施展苦肉计了。”

    “你怎么知道?”

    “我看话本上都这么写的。”

    “你平时都看什么乱七八糟的,难怪宫主总你蠢!”

    “你谁呢!那话本还是宫主让我买的呢,我就路上偷看了下!”

    原先那人立刻就没话了,他总不能承认他们家宫主蠢吧。

    “起来,宫主是让我们来试试子易公子身手的,我们就这样偷懒不好吧?”另一人犹豫道。

    “坐在这里也可以看子易公子的身手,你瞧,他又躲过了郡主的凌空一鞭……”一名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黑衣人顺手指了指。

    “子易公子风采不减当年啊!”有幸见过子易公子的某黑衣人忍不住感慨,“当年风靡了多少江湖女子。”

    如果十六的卫简棠还只是个俊美伶俐的少年高手,那现在的他就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妖孽美男,比同样以妖孽闻名的莫清少了一份慵懒恣意,多了一份少年人独有的青涩和执着。

    “哎,你的话本上有没有现在这叫什么?夫妻反目吗?”原先那黑衣人又问。

    “哪儿能啊,这明明叫床头架床尾和。”阅尽话本的黑衣人嘿嘿一笑。

    听他这么,其余人不约而同地跟着看过去。

    白玉洁这次是被掳出来的,手中自然没有带琴,但她别在腰间常用的鞭子却没被莫清收走,眼下她正举着那根长鞭,毫不犹豫地朝卫简棠挥过去。

    这一次,不管对面的人脸色怎么白,她也绝不手软,但也许是她太生气了,脸颊一直很红润,反观对面被得四处乱跑却还要努力找空隙喊着“我错了玉儿”“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解释”的卫某人,俊美的脸上虽然有些无奈,却始终未见不耐烦。让围观群众黑衣人们一时也分不清,这到底是猫抓老鼠,还是老鼠在溜猫……

    其实白玉洁向来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她也清楚卫简棠这样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而且以她和那位统领的交情,也不够让人家暴露自己的身份,毕竟连她自己也有一堆秘密没告诉人家。她真正震惊的并非子易公子这个身份,而是这个带着面具一本正经来和她谈联手的人,却是那个状似对她情意绵绵的未婚夫,这一点让她实在是气不过。

    她自幼看透了生父的恶心做派,对天下男人的真心都抱有怀疑态度,却也并非是不相信有好男人存在。

    在这之前,她一直觉得病弱的卫世子尽管体弱,却依旧待人温和体贴,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现在来看是个可以相处并不让她觉得厌恶的男人,甚至在她不愿承认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好感的。同时她对这位统领虽然心存戒备,但他的本领却让她很欣赏,也认可他作为合作对象来是个十分靠得住的男人。

    她先前从未将这两人联想到一起,最大的原因就是在她心中,她的未婚夫手无缚鸡之力,只是个单纯的病弱世子,而这个统领却是本领通天,深得帝宠,整个京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样人作为伙伴来叫人安心,但若是作为将来的枕边人,并且还有意隐瞒了本领靠近她的枕边人,她就只觉得恼怒。

    这叫什么,玩鹰的人被鹰啄了眼吗?她自诩能看透男人,现在却被自己的未婚夫骗得彻底。满心以为无害好拿捏的未婚夫突然变成了一个她摸不透的人,她的心情与其恼怒,倒不如不安来得正确。

    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答应娶她呢?她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心里这样胡思乱想着,白玉洁终于是累了,放下鞭子不甘不愿地坐在草地上,随即看也不看讨好地凑过来的卫简棠,干脆整个人躺在地上,卫某人捂着“苦肉计”下挨了一鞭子的手臂,心地走到她跟前。

    “玉儿……”

    “你吧。”白玉洁忽然开口,“大理寺判刑还得让罪犯辩驳两句呢,在去请皇上取消赐婚之前,我给你个机会解释。”

    听到“取消赐婚”,卫简棠的神色蓦地一冷。

    “我们时候见过,你记得吗?”他干脆坐在她身旁,语气清缓平淡,像是在别人的故事,躺在地上的白玉洁怔了下,随即缓缓翻身而起,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不记得。”她皱眉道。

    “不记得也没什么……当时你还,我在坤宁宫的梨树下遇到你,你还把手里的梨子送给我吃,我们约好了第二天再一起吃梨,但那天我在出宫之前就中了毒,昏迷了很久。”

    “你真的中毒了?”白玉洁愣了下,她原本以为他的病是假装的,那毒不定也是编出来的,只为了让他离开京城好去学武,原来是真的有中过毒吗?

    “嗯。”卫简棠点点头,不敢再隐瞒地开口,“给我下毒的也是宫中一个妃嫔,她未入宫前恋慕我爹,但我爹一心对我娘,对她的纠缠觉得很烦扰。那时候我年少无知,不知道听谁的撺掇,在舅舅跟前如果那女人成了妃子就不会再肖想别人的丈夫了,后来我舅舅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白玉洁立刻就懂了这其中恩怨,那女子因着这种关系才进宫,皇帝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后宫里连奴才都事见高踩底的主,那女人显然过得不好,这时再听了自己进宫的缘由,会恨上卫简棠也是顺其自然。尤其卫简棠当时还,算计起来很容易。

    “之后,我因为中毒一直昏迷,我娘每天很伤心,爹通过江湖上的朋友听到了我师父,于是就带我去找我师父了。师父与我有缘,就收我为徒,一边为我祛毒一边教我武艺……其实我的确是病了很久,师父花费了多年功夫,用了很多稀有药材才治好了我。我回京后才知道当初害我的那个女人直接被舅舅处死了,我有时候觉得都是我的错,但想到自己被毒折磨这么多年,又觉得她的死是她自找的……总之,我从父亲手中接管了大内密探,因为这个身份需要保密,最好不引起任何人注意,我便想起干脆继续装作身子还没好,这样我既不用去京城里那些应酬,又不用担心被别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听到这里,白玉洁没话,内心却也认同他的这件事,只不过,无论怎样的缘由,自己受骗却是无法改变的,她又忍不住哼了声,尽管很细微,但还是叫一直盯着她脸色的卫简棠心头一凛。

    “我只是没想到会先以这个面貌认识你,然后才成为了你的未婚夫。大内统领的身份,除了心腹手下,一般是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的,我没告诉你也是为你的安全考虑。后来因缘际会之下,你找到我,让我做你的未婚夫,玉儿,我真的很高兴,可是我害怕如果那个时候我坦诚身份,你又会对我敬而远之……我看得出来,你对我很戒备,所以我不敢,再后来每次遇见你,都了解你更多,但越是了解我就越发不敢,这件事就这么拖了下来……”

    “所以,你原本算瞒着我到什么时候?”白玉洁黑着脸,尽管内心十分不爽,却又知道他的都是对的,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肯定会让皇上再换一个赐婚对象的。

    “那个……我本来想等成亲以后再的。”卫简棠“憨厚”一笑,再也没隐瞒地出自己的算,“玉儿,我心悦你,就算没有舅舅的赐婚,我也想要你成为我的妻子,对于骗了你这件事,不管有千万个理由,都改变不了我对不起你这件事。我很抱歉,也不为自己找任何借口,你可以生气,我骂我都好,但唯独取消赐婚这一点,我希望你慎重考虑,好吗?”

    最后两个字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温柔中带着些许祈求,这话的时候,他的双眼依旧直盯着她,专注又深情款款,白玉洁愣了下,眼角余光瞥见他血淋淋的手臂,一时竟觉得手中的鞭子千斤重。

    恍惚中,她听到自己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

    吃瓜群众黑衣人:那个……你们是不是忘记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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