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做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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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杨成泰商量了下,?两人夜里回到帐篷之后从新想出了一种方法,第二天马不停蹄的上城里定制了一批刻有特殊符号的木牌子。

    等服徭役的人这日下午结束服役,前来领取今日自己的工钱,?李均竹给每人发了个木牌,等每次完成一趟之后,?可以凭借这木牌前来登记。

    然后又花了一夜,?两人重新把名字与木牌子上的号码进行了对号,?第二天一早,工人们就发现,这次来登记的时间就快了很多,?不会耽误他们很多时间。

    把牌子递出去,?两人就能很快的找到第几页,?核对了名字之后迅速的就能记上一笔,?不像以前找个名字也花了不少时间,?偶尔衙役们偷懒时还老记错名字。

    曲知府见李均竹做事有条不紊,?而且沉稳有加,?慢慢的把徭夫伙食的安排也教给了他,每日这堤坝的扎营处,都能看见两人来来去去的身影。

    看着越来越成型的堤坝,?好些徭夫都开始暗暗计算自己回家的时间,直到一日傍晚的大雨,?破了这一切。

    还好发现的早,徭夫们都毫发无伤的从河床的淤泥里安全上坝,了解此地的曲知府却一直眉头紧锁,担心的直在衙门的营帐里朝外张望。

    “这雨势头不对啊,按理来这雨季还有好几个月,怎会如此,?这样下去,刚夯实的泥就冲垮了。”

    “我看曲知府您还要早做算,这天上的云层如此厚实,恐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傅长卿也是面无表情的盯着雨帘。

    埋头一直在看账本的李均竹,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想起了十一年前在昆山县的那场连续几天的大雨。

    还是后来他才知晓,这场雨他们李家村由于地势较高,受的损失算很的,地势低的一些地方,好些村都淹了。

    而这些天对这个堤坝建设的地形他也很了解,这临城位于临河的上游,下游是湖城郡,这次修建堤坝本是为了缓解湖城郡的水涝。

    准备在上游修建堤坝,雨季来临时把水引进临河的分支,在分支里修建水库也能缓解临城郡夏季庄稼的干旱问题。

    可现在水库还没修好,堤坝已经截流,放水孔未成形,这雨势要不了几日,这临城郡附近的河域就成了堰塞湖。

    不敢再想下去,李均竹连忙起身向傅长卿与曲知府报告了自己的推测,还用毛笔在纸上草草划出了临城郡的地图。

    把所会发生的几种情况跟两人做了预设;“一是雨没几日停了,那晾晒几日就能继续加固坝体。”

    “ 二是雨一直下,把堤坝冲开,下游的湖城郡甚至会比以往遭受更严重的水涝,因为堤坝的存在加高了水位,一旦溃堤冲力更大了。”

    “三,诶”深深叹了口气,李均竹接才:“三就是堤坝牢固,然后上流的河域水位增高,临城郡附近的村子被淹,更严重的会倒灌到郡城里。”

    刚只是担心这场雨会拖延建造的进度,听李均竹这样一分析,曲知府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脸色也变的铁青,不由的就把目光投向了傅长卿。

    虽李均竹这些日子在坝上表现的很是出众,可比起嘴上都没毛的少年,他还是更相信傅长卿的话。

    “均竹分析的甚是,是为师大意了,没有想的长远。”傅长卿摸了摸光滑的下巴,一脸沉重的肯定了李均竹的推断。

    “曲知府,现在还是早做算,这堤坝是去是留,得速速拿出决断。”眉心皱了皱,傅长卿看向曲知府。

    一直注视着傅长卿的曲知府冷不丁的被问道,心里竟不自觉的替自己捏了把冷汗,这人眼神不笑的时候好可怕,与第一次相见时的笑意盈盈完全是两个人。

    “下官,也不敢贸然拆毁堤坝,现在雨势这么大,贸然下堤坝恐会陷于淤泥,下官也不敢拿这许多人的性命做赌注。”

    “而且,这堤坝修建已经花了不少朝廷的赈灾银,若雨这一两天就停了,属下也没法向朝廷交代啊。”苦着脸,曲知府觉得自己也是万般无奈。

    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曲知府深吸口气;“就再等三日,三日之后若这雨势还不见,下官就亲自上堤坝给堤坝开口。”

    算是默许了曲知府的提议,傅长卿带着傅长卿出了营帐。两人草草披上蓑衣就直奔堤坝上。

    蓑衣挡不住这么大的雨,没一会,李均竹感觉自己的下摆已经湿漉漉的贴在腿上,可更让他难受的是他看到堤坝不远处就是好些连绵起伏的村子。

    转了一圈回到自己住的营帐,听着雨声他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同住一间的杨成泰白日忙了一天的账目,现在早已呼呼大睡,可李均竹心里的不安随着雨声却越来越大。

    他干脆翻身起床,点亮蜡烛,就着微弱的烛光,他仔细勘察起这一块的水利堪舆,不停的演算,推演,他不得不承认,这事并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直到第三日,瓢泼大雨丝毫未减,堤坝上的水已经快到警戒水位,李均竹向傅长卿提出了他仔细勘察得来的减最少损失的策略。

    临郡城与临河的东面地势属于低洼地段,且不属于城镇和商业中心的密集地段,李均竹提议从堤坝的东面破开一个豁口,把水泄到东面的桃山馆。

    “可东面也有不少的村子和老百姓,况且那桃山馆是二皇子的别院,咱们这么做不是得罪了二皇子吗,不行,不行。”听完李均竹的提议,曲知府连连摇头。

    “桃山馆共有两个县,十三个村,共计一千三百七十八个人,可这下游可是有一座郡城,十三个县,二百七十五个村子,共计两十万七千三百六十四人。”眸光一沉,李均竹忍着愤怒陈述着事实。

    哗啦,营帐里传来桌子倒翻在地的声音,傅长卿掀翻了桌子,冲过来一脚把曲知府踢到在地,“你是为了这一千多人还是为了二皇子,老子不是看你勉强能算的上一个好官,前几日就拷了你。”

    “哪知道你竟是如此彻头彻尾的懦夫,今日之事你曲知府做不得,我来做,到时我会快马加鞭启奏皇帝,定罪也是定我的罪,你给我闭嘴好好看着。”愤怒的傅长卿显得很狰狞,可李均竹却觉得这时候的老师才是他最本来的样子。

    没在理会曲知府,傅长卿召唤来了南北和东西,掏出一块牌子,令他们带上临城郡府衙的衙役,速速到桃山馆驱离附近住着的村民,让他们迁徙到临郡城西面地势较高的地方。

    “那如果桃山馆的人执意不离开该如何,他们毕竟是二皇子的人。”南北离开前向傅长卿请示。

    “我们磨砺院什么时候与皇子之间有牵扯了,不愿走就照章办事,断腿或者死让他们选选。”讥笑了声,傅长卿眉眼一片冰冷。

    南北走后,李均竹就穿着蓑衣一直蹲在大坝前测算着水位的上涨,傅长卿带着曲知府没有停顿的赶回了府衙,当着他的面给皇上亲手写了一封奏折,加急送回了都城,甩下曲知府又独自一人赶回了堤坝。

    来时李均竹就蹲在那,这会他回来了,人还是蹲在那没挪动过,傅长卿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到了泥水地上,也看向堤坝的上游。

    虽然穿着蓑衣,李均竹却感觉自己全身都已经湿透了,转头看到老师也坐了下来,他扯着嗓子吼道:“最多一日,这水就要漫上来了,我们只有十二个时辰时间让这些老百姓离开。”

    透过刷拉拉的雨声,傅长卿勉强听清了李均竹的声音,他做了个“放心”的口型,师生两人就这么望着堤坝出了神。

    第二日申时快到,南北匆匆领着一队人回到了营帐边。

    开始这些村民们并不愿意离开,在南北出手伤了一个挑衅辱骂官差的桃山馆的人,这些老百姓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家,躲到了西面地势较高的山地去了。

    听完禀告没有迟疑,傅长卿即可命令凿口,岸边的人合力拉开了下游用来做底柱的大石头,石头堆才倒塌,李均竹就眼尖的发现了豁口。

    他指挥着人用石块不停的砸那个口子,没一刻钟,这豁口就越来越大,水也开始流进口子。

    他大声的喊着撤离,众人忙不迭的往回跑去,等全部人才将将站上北面的山坳,巨大的水流已经裹挟着碎石冲垮了早已摇摇欲坠的坝体,呼啸着像地势低的地方席卷而去。

    前几日还赞叹过风景如画的连绵山村,不消一刻钟就被洪水全部淹没。

    他看着那些村子,又想起了十几年的那场大雨,那时的他们家还有家在,可这些村子里村民全都没有家了,而这一切都是他决定的。

    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恨恨的抹了把脸,狠狠的了句,舍家顾大家,从学到大的,一定没错。

    等太阳终于舍得从云层后面漏出脸来时,已是七日过后。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东面地势较低的村落早已消失在了水里,而傅长卿的奏折也送到了皇帝的手里。

    堤坝的建设又快马加鞭的开始进行,李均竹在堤坝上一边理算着账目,一边观察着东面的水位。

    日复一日的他终于亲眼看见水位降到了往常,而这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随着百姓们渐渐回到自己的家,随之而来的还有皇帝快马加鞭送来的两封回复,傅长卿开写给自己的草草瞟了眼,就甩给了曲知府,丝毫没有对待皇上亲笔信的惶恐不安。

    曲知府颤颤巍巍的双手接过,只见信上就写了四个字:你看着办,

    再开皇上给自己的御信,差点没昏过去,这信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骂人的话,最后总结来就是,你不想当知府早,堤坝建设完了你就滚回都城去看大门。

    看过两封信的李均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这大乾朝的皇帝可真是别具一格,骂人的话都能翻着花样的写,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作者有话要:  从8月1好开始,作者大大就开始双更了,周末万字更,大家再稍等几日就可以尽情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