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一
女人难缠。
活了两千年的老女人更难缠。
不得骂不得赶不得晾不得——基本无解了。
半日的时间,?兰斯公爵什么事情也没能做成。
手中的书来来复复翻了半本,可看进去了几许,唯他一人心知肚明。他也曾尝试忽略掉旁边的魔女,?可她的一举一动总能招惹起他的注意力。准确来,是不断挑战他忍耐力的极限。
当赫伊的白嫩圆润的脚丫又从兰斯公爵的余光中掠过的时候,后者终是忍不住了。
手中的书籍啪的一下合上,?他冷冷侧首,有隐怒盘踞的眼眸望向正半倚半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用脚丫踹一踹他的魔女,?寒声驱赶。
“滚回你的房间去。”
“这么冷漠啊。”赫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姿态慵懒,?她试图激起他的怒火和记忆——如葱细白的食指拂过嘴唇曾被撕咬过的地方,?“明明那晚你抱着我拼命亲吻的时候还那么热情。”
不远处的赛尔立刻垂下了脑袋,原地失聪,?竭力与空气融为一体。
至于萨列亚。
纵然露骨的揶揄言辞让他浑身的肌肉一瞬紧绷,?可是,他没有发怒。
因为此时此刻,?他脑海中依稀有数个和奇迹之都有关的记忆片段,?这让萨列亚知道——魔女口中的话极有可能是事实。
即使大脑遗忘了,?他的身体依然铭记。
——记着她的温度、她的柔软、她的热情,以及,?心底那无时无刻不歇斯底里的疯狂占有欲/望。
厌恶女人如他。
不过短短月余的时间,?便能忍受、甚至主动索取女人的亲近——不过,这般脱离掌控的认知和事态发展让萨列亚无法在现下产生恼火的情绪。
他在习惯;
他甚至渴求。
心里幽幽叹了一口长气,萨列亚瞥了眼似等着自己发火的魔女,?他把所有真实的情绪隐藏于寡淡的声线里:“你的事情不可能发生。”
他谎了。
从来不屑于欺骗的兰斯公爵,谎了。
赫伊立马委屈起来。
她用指背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向老管家马布斯幽幽抱怨。
“即使是尊贵的公爵大人,怎么能在轻薄了我之后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呢?”她咬了咬下唇,凄声问道:“马布斯,难道世界上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面容仁慈的老者配合地登上了魔女的戏台,他责怪且失望地看着萨列亚,摇了摇头,慨叹:“您真是太不应该了。”
胆的赛尔继续默不作声。
双重攻势下,他觉得兰斯公爵绝对已在暴怒边缘!
赛尔本以为自己即将有幸见识徒手撕魔女的世界级场面,不料,预想的一幕倒没有发生。
室内的空气凝滞沉寂了片刻后,赛尔悄悄抬起了视线——他发现……兰斯公爵似乎一直在盯着魔女的颈间。
准确来,是她戴着的项链。
萨列亚认得这条项链。
曾经在神圣帝国帝都的皇宫里,他在一副画像中见过它——那是一副人物肖像画,一男一女,开国帝王狄迦尔一世和没有面孔的女人。
肖像画下有帝王的题字。
[Die?sste?Farbe?der?Welt?kann?Ihr?Gesiicht?darstellen.]
任世间最美丽的色彩,也无法描绘你的容颜。
女人虽没有被画上五官,可她脖颈上的项链却流传了下来,如今作为镇馆之宝被收藏于皇家博物馆内。
项链以九颗鸽子蛋大的钻石制成,在光线下如日月如怀,尽显光彩奢华。在当时的年代,那九颗钻石的价值不仅可以买下四五座城池,也象征着永不褪色的爱情,以及永远坚守的誓言。
真物被放置于连大魔法师也无法突破的魔法阵内,如此来,魔女身上,那只能是那条恶心的臭虫、狄迦尔一世的西贝货为讨好魔女而制造的仿制品了。
是的。
这位在方才声称自己忘记了一切的公爵大人此刻又突然神奇地记起了美梦虫的存在。
赫伊察觉到了来自于兰斯公爵不悦的视线。
顺着他的目光,她微微垂眸。
她以为他在盯着自己的胸口。
“怎么?”赫伊偏头笑问。
她的手掌撑着下颚,看向萨列亚的神情轻浮却优雅,“很遗憾没有能和我共度春宵吗?虽然现在日头高照,但做一点激烈的事情,也不是不可……”
她的话音被一声冷言截断。
不是让她闭嘴,也不是让赛尔把她丢到外边去,而是——
“摘掉那条项链。”
赫伊一怔,但旋即,拒绝的话语干脆利落地脱口了。
“那可不行。”
“虽然及不上真货,但纯度这么高的钻石也很罕见了。”
这时,十分有眼力劲儿的老管家马布斯插入了两人间的对话。
他从时时不离手的皮箱中取出了一条项链,问。
“赫伊姐,您看这个如何?”
赫伊从马布斯手中接过了那条项链,手臂和眼抬高,在阳光下细细端详。
比起九颗鸽子蛋钻石的流光溢彩,这条项链可以是很黯淡了,不过,它的价值远不止此。
链子平平无奇,可花芽造型吊坠的原料却是千载难逢——每年只有三十克拉产量的顶级秘银,以及,特级魔兽的晶核。
它是所有魔法师皆梦寐以求的施法媒介。
马布斯介绍道:“这是用由大人亲自猎下魇兽的魔晶而制成,放在全大陆也是独一无二的。”
赫伊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给我?”
马布斯和蔼笑笑,点头:“当然。”
微凉的链子被攥在了手里,赫伊柔弱无骨的腰转了个方向,又凑到了兰斯公爵的面前。眼眉上扬,语气揶揄。
“萨列亚,这莫非是你给我的……”一字一顿,声音清脆似雨滴坠落心田,但让兰斯公爵觉着格外烦人,“定情信物?”
萨列亚连眼皮也未抬起。
她视他的冷漠为无物。
魔女她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短浅的目光只在项链的外表上,她轻叹:“链子是还不错,可比起我的还是差了许多。”
“不过……”拖长了尾音,赫伊再度倾身俯向萨列亚,领口深蓝色的蝴蝶结绸带拂在了他的手上,撩起丝丝的痕痒。
赫伊一手撑在沙发上,另一手则提着项链的链子,任吊坠在后者的眼前晃荡,她眨了眨眼,提出了任性的要求:“如果你在吊坠背面刻上我的名字,我就愿意换下来。”
“休想。”
回应魔女的只有懒于抬起的视线和透着冰冷的二字,他冷漠的声音几乎可以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把人直接冻住。
赫伊不依不饶。
她伸出了食指,摇了摇,比了个一字。
“额外报酬——
你每刻下一颗字符,我就亲你一下。”
“没得谈。”
萨列亚的脸上写满了厌烦。
“又不会耽误你多久。”
这一回,哪怕是一个字眼、一个眼神,兰斯公爵都不愿意施舍给她了。
……
……
不过,当魔女不依不挠的话声犹如始终驱之不散的蚊蝇,被吵得一夜又是何事都没有做成的兰斯公爵终是妥协了。
低眼俯视正以一个相当撩人姿势躺在他床上的魔女,萨列亚攥拳的指尖更扣入了掌心,喉咙一紧,试图用动作掩饰掉自己的不自在,他从魔女手中接过了那枚吊坠。
“下车之前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赫伊露出了得逞的表情。
膝盖跪在床沿,她双手搭在萨列亚的肩膀,仰首凑上去轻轻吻了他的嘴角,她眉眼弯弯地笑道:“成交。”
萨列亚蹙眉推开了她。
他挥了挥手,似想驱散从魔女身上传来的阵阵香气——可这是徒劳无功,整一屋子早已被她的香水味填满了。
他想速战速决。
随手拾了把匕首当刻刀使,但下手之前,许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目光掠过素面朝天躺在床褥上的魔女。
不经意地,萨列亚忽问:“你的名字?”
魔女微怔,
但也只是一霎。
“您忘了吗?”她的手撑住了后脑勺,紫罗兰色的眼眸仿佛将眼前男人的想法全部看透,她似笑非笑地回望他,“我叫赫伊。”
“我以为这是代名。”
“的确是代名。”赫伊没有顾忌应得极快。
仿佛珍珠一般白净光滑的脚从深蓝色的浪花裙摆下伸了出来——朝着兰斯公爵的方向,魔女圆润的脚趾蜷了下又伸直,无所顾忌,放肆而又引人遐想的话语从那一张诱人的红唇脱口而出。
“如果你肯跪着舔我的脚趾,我就告诉你——”她茜色的唇角漫不经心地朝上勾起,“我的真名。”
萨列亚嗤笑。
大抵是习惯了魔女时不时的冒犯,他倒也没有发怒,甚至——他倾身握住了她的赤足,向她的方向俯身而去,两人霎时不过咫尺之距。
和他整个人不太相似,兰斯公爵的掌心灼热得几乎烫人。魔女冰冷的足登时被染上了他的热度,一下暖和了起来。
恍惚之际,赫伊听到他问。
“真的?”
“倘若我依你所言……你会告诉我,你的真名?”
来自他掌心的热度让赫伊颤悠了一下,他的尾音略略上扬,仿佛有羽毛在轻轻撩动她的心脏。
她没有反悔、也没有收回脚,反倒更如引诱水手驻足的海妖,微微上扬的唇流露出了蛊惑的意味。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愿意舔,我就告诉你我的真名。”末了,她又笑意深深地补充了一句。
“可以将我遣返回深渊的真名。”
魔女知晓发生于她周边的一切。
但萨列亚松开了她。
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后,他不再多言,只垂低了眼眸,背脊依旧绷得笔直。他一手握着吊坠,一手反手握着匕首,挥写自如地刻刻画画。
精细活儿没有难倒兰斯公爵。
不一会儿,花芽造型的银朱色吊坠上便多了魔女的名字。
[Haiyzl]
漂亮飘逸的贵族体。
像是一刻也不想再看到赫伊,吊坠如烫手山芋般地被抛给了后者。
白金色的眸光矜贵、清冷,且充满了告诫。
“如果下车之前你再出现在我面前——”他没有直接道出可能的后果,只另举例子明,“我可不像马布斯和赛尔,会对你这么忍让。”
“知道了,”得偿所愿的赫伊无奈地耸了耸肩,轻浮并势在必得的目光一直锁定着萨列亚,她的嘴唇轻轻亲了亲花芽吊坠,柔软的亲吻犹如落在了别处,“我的公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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