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刺客
望山客栈的柴房本来是不允许住人的。
但是外头雨下得太大,?天也已经黑了,萧雪扬身为一个女子都不介意,店家也不好意思再黑着脸赶人,?没有收她的银两,只是让她第二天清早就离开。
和萧雪扬分别之后,聂秋回了房,?早早就睡下了。
雨声虽然能够掩盖一些微的声音,会降低人们的警惕,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果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感受到窗外湿漉漉的气息,?确实连梦境都深沉了些。
聂秋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醒的时候天还早,不过昨夜睡得很好,他也没有困意,干脆就起床了。
大约是一个时辰之后,?聂秋听见底下有喧闹声。
下面正对着的位置好像就是柴房。
聂秋起身将窗户推开,微风拂面,?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看向喧闹处。
果然是萧雪扬。
她沉着一张脸拉着不知所措的店二,?嘴里好像的什么。
天刚大亮,?许多客人还没有醒,她就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聂秋还是隐约听到了一些。
“要不是……我昨晚上就死在你们柴房里了。”
“都了,不是我先动的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怎么会觉得……”
“你能不能声点,这有什么可怕的!”
断断续续的,?其间还有“刺客”,“蒙面人”之类的词语。
聂秋听着这些话,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了底。
萧雪扬怕是刚住进望山客栈的第一天晚上就遇见了对她图谋不轨的人。
昨天遇到她的时候也是在被盗贼追赶。
难道萧雪扬是块香饽饽,无论什么人都想来咬上一口吗?
那他就更不能多管闲事了。
于是聂秋只是在窗边远远地看了几眼,就回身关上了窗。
这是皇城,治安比霞雁城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萧雪扬要是实在担心自己会被人害,理应去报官,毕竟是望山客栈发生的事情,官府的人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理。
总之,他该做的都做了,往后的事情就和他没关系了。
聂秋本来是这么想的。
望山客栈里住了许多有权有势的人,自从发生早上那件事之后,店家都警惕起来,招了许多会武功的人守着,不过毕竟害怕有损名声,他们也没有明摆着告诉客栈内的客人。
正午的时候大堂里人还很多,其他人都毫不知情,该吃吃该喝喝。
台上有唱曲的,有弹琴的,好不热闹。
聂秋挑了几筷子的菜,刚吃下去几口,就听见旁边桌子上的人在闲谈。
的大抵是最近皇城发生的事情,还有……
还有今早上的时候,有人在濉峰附近发现了一具尸体。
濉峰掌门的脸都黑了,所幸那具男尸的身上并无刀剑伤口,显然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即使有心人想要借此抹黑濉峰派,也被掌门四两拨千斤地了回去。
“你那些人又不是瞎子,任谁都看得出那是被毒虫叮咬致死的吧?”话的人大笑了几声,觉得那些人实在是自讨没趣。
他刚往杯里添了些酒,就看见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自己面前。
一袭白衣,戴着有黑纱的斗笠,看不清面目。
那人问道:“你的那具尸体,现在在何处?”
男子听他这么问,以为他只是好奇,便如实答道:“衙门。”
他完之后,白衣男子道了句谢,就匆匆离去了。
那个问话的人自然是聂秋。
刚吃了两口饭就搁下筷子,任谁也不会觉得舒心。
可惜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确认。
毒虫叮咬?聂秋眉头微皱,昨天还活蹦乱跳地追着萧雪扬想抢东西,今天早上就在山中发现了他的尸体,这样的巧合绝对不正常。
濉峰所处的那一条山脉,山上都是没什么毒虫猛兽的。
毕竟是在皇城脚下,不远处又是重兵把守的邀仙台,皇帝应该早就下令清除那些东西了。
再加上今天早上,萧雪扬在柴房外和店二的那番话……
聂秋总觉得她身上藏了很多东西,至于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既然已经引火上身,那就赶紧找水把火浇灭,而不是放任它自己燃烧。
一般而言,这种被山中毒虫猛兽所杀害的人,衙门都不会特别“关照”他们的尸体,找到尸体之后会在衙门放上几天,看看有没有家人来认领。
所以聂秋编了个理由,很轻易地就看见了那具已经开始发臭的尸体。
确实是昨天追着萧雪扬的那个男人,不过现在却是眼睛凸出,漆黑的瞳仁向上翻起,几乎看不见,浑身泛紫,伤口附近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瞧着有些可怖。
在他的脖颈处能够清晰地看见那个伤口,确实是只有毒虫才能够留下的印子。
聂秋不动声色地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意料之中,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这伤口,是毒虫叮咬的吗?”
当差的捕快双手抱胸,叹了口气,“听他们,好像是毒蝎。不过毒性这么烈的蝎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脸都肿成这样了,我觉得家里头的人都不一定能认得出。”
聂秋若有所思。
“当然,我们已经派人去山上了,所以不用担心它会继续害人!”
捕快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山上肯定是没有毒蝎的,看来他们这次只能无功而返了。
再看下去也没有意义,聂秋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两句,实在没什么好的了才离开。
他回到望山客栈之后又找到了今早上的那个店二。
虽长相没有看清楚,但好歹还是能够分辨得出声音。
店二很年轻,大概是刚来就遇上了那种事情,手指捏着衣角,有点紧张。
聂秋思索片刻,把斗笠取了下来。
店二也是知道客栈里有哪些客人的,所以并没有太吃惊,只是态度更恭敬拘谨了些,“原来是聂公子。您有什么事吩咐我的吗?”
果然这种时候还得用权势压人。
换了旁人来问,他或许会因为客栈的规矩而闭口不言。
聂秋尽量让声音变得柔和耐心,免得吓到他,“我今早上看见你和柴房的那位姑娘争吵。”
店二果然变了脸色,也许是觉得聂秋并不咄咄逼人,他就只是紧张兮兮地看了一下周围,压低了声音道:“原来您看见了?”
聂秋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换了个话题,“你刚来客栈就遇到这种事情,肯定很害怕吧。”
“不瞒您,我今早上都快吓死了。”
“那个姑娘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我不清楚,或许老板知道。”
“当时你是怎么发现的?”
店二苦着一张脸,“有客人要洗浴,我就去抱柴火,想烧水,哪知道刚进去就闻到一股血腥味,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姑娘就把我的嘴给捂上了。”
这个不是重要的地方。
聂秋继续引导他的话,循循善诱,“那具尸体看着很可怕?”
“是啊,浑身都溃烂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死了好几天的人呢。”
店二只是回想了一番就了个冷战。
“浑身发紫,是不是很像中毒了?”
“没错——您怎么知道?”
果然和萧雪扬脱不了干系。
聂秋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他往店二手里放上了一锭银子,“辛苦了。”
“谢谢聂公子,那姑娘大概——”店二喜上眉梢,收好银子,正要什么的时候却忽然哑了,直愣愣地盯着聂秋身后,很迅速地埋下了头,心虚得很,溜得比兔子还快。
聂秋转过身,身后是萧雪扬。
其实他在店二到第一个“谢”字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人过来了,不过断他的话太刻意,所以聂秋也没有提醒他,而是让他继续了下去。
萧雪扬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衣服,在柴房里滚过一遍之后就变得灰扑扑的。
她手里拄着根粗壮的木棍,扭伤的那条腿夹在两块木板中间,还是用纱布裹得严严实实。
“是你呀。”
萧雪扬抬起眼睛看了聂秋一眼,“你刚刚在和他什么呢?”
“今早上我听见柴房里有吵闹的声音,就问了问。”
“哦,是这个啊。”萧雪扬叹了口气,很是无奈,“我都了,是有人想要刺杀我,我还手应该没什么过错吧。结果这个店二,偏偏是我故意杀人,抹黑他们客栈的名声。”
“很奇怪,为什么我每次遇到你的时候你都在被人追杀呢?”
“我也觉得很奇怪,我身上也没什么可抢的东西啊。”
聂秋眯起眼睛,微微偏了偏头,状似无意地问道:“昨天的人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
“是你下的手?”
“是,也不是。”
萧雪扬想了想,“怪他自己,跑得越快毒发越快,现在估计肿得不成人形了吧。”
她如此坦荡地就回答了,聂秋倒是没有想到。
于是他干脆直接问道:“你既然有自保的能力,为什么还要和他周旋那么久?”
萧雪扬走进柴房,把肩上沉重的箱子放在地上,“你不会以为什么毒都是当即发作的吧,就连中了毒性最烈的鹤顶红都得过上个一个时辰才会死亡。”
“他既然敢对我下手,那我也不会拿最轻的毒来回报他。”
她站起身,一张灵动有生气的脸上露出了很自然的笑容,“一报还一报了。”
聂秋看着萧雪扬的动作,“你还要在这里住吗?”
“没办法,”萧雪扬摊了摊手,“我身上没有银子了,连药都得省着用。”
因为太穷了,即使住在死过人的柴房里都要赖着不走。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客栈老板约摸也是很矛盾的,又想赶走,又自知理亏。
他最近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情,救下的都不是什么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聂秋心中微叹,道:“那我买你的药,如何?”
到她箱子里的东西,萧雪扬的表情这才变得严肃了一些,“你是要买什么药?”
“你手上那些最烈的毒药。”
如此,她至少能有好几天的时间不用愁银两不够了吧。
聂秋是这么想的,但是萧雪扬的反应却又乱了他的计划。
“我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聂家四公子。”萧雪扬上下量了一下聂秋,发出了轻笑声,但不是在嘲笑他,似乎只是觉得他看低自己的药这件事更可笑,“但你给不起的。”
“千金难换,有价无市,鹤顶红在它们面前只算得上是入门,当初有人想换——”
她好像意识到自己后面的话不该,就马上收了回去。
“总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萧雪扬着,视线移到了聂秋腰间的长刀上,眸光微微一动。
“不如这样,聂公子,你将你的房间借我住上几天,我就把药给你。”
聂秋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种条件,一时间有些茫然,“那我住哪里?”
“当然和我住在一起。”
萧雪扬一脸坦荡,毫无杂念。
即使如此,聂秋嘴唇动了动,下意识的也想要拒绝。
“就当是我请的护卫了,如何?”萧雪扬道,“我感觉那些人还会来的。”
“你知道是什么人了?”
“有点头绪。”
萧雪扬退而求其次,“客栈里请的那些人我不放心。我睡榻上,地上也行。”
她又重复了一遍。
“聂公子,你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要: 为了防止大家误会,我要强调一遍哦qvq
就像文案里的那样,我不会写太多的感情纠葛。
萧雪扬不喜欢聂秋,她只是单纯的惜命。不过她是很关键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