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追忆
尽管思绪翻飞,?但黄盛还是轻轻松松地赢下了这场赌局。
他看见方岐生就没了好心情,敲了敲桌面,示意旁边的侍者把这些黑石片收起来。
见这手段厉害的黑袍人要离开,?桌旁的其他人都明显松了口气。
此时,萧雪扬所在的那个角度正好也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她开开心心地凑过来,看着面前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唤道:“方公子……”
顾忌着这是在赌坊,所以她就换了种称呼。
刚喊完,侧头就看见方岐生站在黑衣男子的另一侧看她。
萧雪扬懵了。
她望了望面前的黑衣男子,?又望了望身着绛红色衣服的方岐生,?有点茫然。
不是,?怎么会有两个方教主?
是跟黄盛在赌坊呆久了,都赌出幻觉了吗?
然后她听见黑衣男子发出了她再熟悉不过的温和声音:“雪扬,是我。”
萧雪扬定了定神,又仔细看了看二人身上的衣服。
聂哥身上穿的明显就是方教主的衣服吧。
她犹豫片刻,?声问道:“聂哥,你这是穿错衣服了?”
方岐生忍不住笑道:“他是穿错衣服了。”
萧雪扬顿时露出了然的神情,?也笑眯眯地道:“原来聂哥也会这么粗心呀。”
聂秋嘴唇动了动,想解释一下,?又觉得这件事委实不好解释。
随即,?萧雪扬问道:“你们也是来赌坊玩的吗?”
“是来告诉你一声,”聂秋摇了摇头,?解释道,“贾家今晚请我们二人过去做客。”
见萧雪扬还要问,?他摆摆手,“你们一大早就来赌坊了,现在应该还没吃午饭吧。先出去,?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再详细和你解释。”
“好的!”萧雪扬转过头拉住正要离开的黄盛,“一起去吃饭吧。”
黄盛皱着眉头扯了扯袍子。
她拽得很紧,一时间竟然还扯不出来,要是再使劲布料就被撕烂了。
赌坊内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看向这边,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他有点心烦意乱的。
于是黄盛狠狠地瞥了一眼方岐生,压低了声音,道:“出去再。”
出了门之后,他就绕道进了条巷,再出来的时候就换下了黑袍和面具。
面容一显出来,那张脸上的不爽情绪就能清晰地看出来了。
“你不是再也不穿师父准备的衣服了吗?”黄盛看着方岐生那身红衣,质问道。
方岐生早有准备,反问他:“我是向你保证的吗?”
听到他这么,黄盛先是停顿了片刻,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那时候,常锦煜已经失踪了十天,他虽然经常独自出门游玩,却也会报平安回来,从来没像现在这样音讯全无,方岐生托师叔安丕才找了许久,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不止没找到他的剑,也没找到他的尸骸。
尽管如此,整整十天的时间,几乎能确定他遭遇了不测。
黄盛深更半夜摸进方岐生的酒窖里,把他私藏多年的酒给偷了个精光。
想了一下方岐生发现时的脸色,虽然觉得大快人心,但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黄盛也没什么心思和他吵架,连一句话都觉得累,犹豫了片刻,还是给他留了几坛子酒。
戴着衔环豹面具的少年已经有了醉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可胸口处一片空荡荡的,是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滋味,那种悲伤又痛苦的空虚感让他没办法止住倒酒的手。
从总舵高台上摇摇晃晃地走下来之后,黄盛回房去取金鞭。
看,他神志不清成这样,连片刻不离身的武器都能忘。
途径方岐生的房间时,黄盛想,这个名义上的师兄现在若是想对他下手,估计只是几招几势下来自己就瘫软在地,任人宰割了。
反正师父也失踪了,就算是师兄弟之中少了一个又如何?
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却听到房内传出来的声音。
黄盛用昏昏沉沉的脑袋艰难地辨认了一番。
先是青龙门门主安丕才的声音,稳重而成熟。
“扔了……未免也太可惜了。”
扔了?扔了什么?黄盛扶着柱子,勉强站直了身体。
再走近他们就该察觉了,所以他站得很远,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何止是扔了,常锦煜他……我是想干脆一把火烧了。”方岐生的声音起先很沉闷,后半句话忽然抬高了音量,“师叔,他难道就没有想过,他背后是整个魔教吗?”
安丕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你也不要太……眼下最重要的是……或许他只是出去散散心,过几天就回来了。”
“师叔,谁不想让他回来呢?你清楚的,师父不会回来了。”
门内忽然传出了东西碎裂的声音,或许是方岐生床头的琉璃瓶被碰倒,摔碎了。
过了很久,方岐生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这次他没有再故作镇定,也不再掩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倦意,“师叔,你请回吧。
“我不想睹物思人。师父为我备的衣服我不会扔,但也不会再穿了。”
“至于魔教……我会尽力的。”
听到此处时,黄盛意识到安丕才快出来了,便提前离开了这里。
或许是因为听到方岐生的那番话;或许是因为之后方岐生在高台上拉住他,骂的那句“你不想活了吗”;又或许是因为偷喝了他的酒,忽然良心发现了……
总之,黄盛在一个清,率领魔教众人跪在方岐生的门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喊了他“方教主”,尽管满心不情愿,却还是俯首称臣。
想远了。
黄盛停下了回忆。
方岐生不穿这身衣服的话确实不是向自己的,是向安丕才的。
于是黄盛难得放缓了声音,问道:“你如今穿这身已经不觉得难过了吗?”
“总不能永远活在回忆里,”方岐生眯起眼睛,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像你一样?”
狗嘴里是不可能吐出象牙的。
黄盛看了看方岐生身上的绛红色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正红色衣服。
常锦煜去置办新衣服的时候,存了个心思,特地将他们二人身上的花纹区分开来。
一暗一明,一深一浅,一个是嘲风,一个是睚眦。
师父当初的想法,大抵是想让方岐生成为魔教的定心石,让黄盛成为魔教的利刃。
可惜他们二人性格使然,确实是没办法好好相处了。
黄盛懒得再动嘴和方岐生争出个胜负来,转过头去看新上任的右护法,“带路。”
这就算是同意四人一起去吃午饭的提议了。
正好附近就有家摊子,锅里煮的是面条,算不上有多好吃,也没有什么大鱼大肉,不过胜在方便,吃进肚里也是热腾腾的——煮面的大娘还很热情待客。
摊子虽然,大中午的,里头的人却不少,人挤人,分外热闹。
萧雪扬先喝下了一口面汤,这才感觉到腹中空空,饥饿感油然而生。
瓷碗中的面条像细雪一样洁白,缀有零星的翠绿葱花,面上浮动着一层清油,把筷子伸进去搅了搅,细面便柔软地缠绕在了筷子尖儿上,散发出有温度的香气。
被刚捞出锅的面烫了嘴唇,萧雪扬倒吸一口冷气,这才有心思去轻轻吹了吹。
“对了,聂哥,你之前的贾家请我们去做客是怎么回事呀?”她问道。
聂秋将面条放进口中,细细咀嚼,动作虽然快,却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闻言,他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回答道:“我和方岐生对了一下线索,觉得贾家应该是着上回一样的主意。我之前和你讲过的,贾济找人跟踪你是想把你偷偷带进贾家,给二公子的正室看病。现在魔教这边松了口,他们就能正大光明地求医了。”
顿了顿,又道:“那毒恐怕不是好解的,所以兜兜转转,又找到你头上了。”
萧雪扬边吸溜着面条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聂秋的意思。
聂秋瞧见方岐生伸手去拿桌子另一角处的醋瓶子,顺手把瓶子推了过去,然后继续同萧雪扬商量:“和贾家作对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我暂且应了下来。你是怎么想的?”
“我呀,我觉得无所谓。”萧雪扬停了筷,思索了一下,“不过贾家的名声摆在那里,若是我替他们把人治好了,我的名气应该也会有所提升吧?”
虽然这事儿本身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过,如果萧雪扬提出了要求,贾陵昌应该也不会拒绝,顶多换一种辞,掩盖住原本的病因罢了。
聂秋点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萧雪扬便开心地应了下来,“好啊,大概是什么病,在哪得的?”
“是朱雀门门主季望鹤下的毒,不清楚具体是哪种毒。”方岐生接了一句。
之前聂秋跟萧雪扬讲这件事的时候只是一笔带过,没有提季望鹤的名字。
萧雪扬先是重复了一遍“季望鹤”这个名字,喝了口温热的面汤,舔了舔嘴唇,才想起有那么一回事似的,“我好像是认得这个人的,他找过几次我爹。”
几句话之间,那边一言不发的黄盛已经把碗里的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脸上敷着厚厚的铅粉,唇上点了殷红,描黛眉抹胭脂,眉间缀花钿,用步摇挽发髻,穿得花花绿绿,臃肿至极,如果你见过他,肯定是不会忘记的。”黄盛随意地道,结果发现另外三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让他感觉浑身不舒服。
萧雪扬很崇拜地道:“黄盛,你好懂啊。”
“这不是常识吗?那些闺中姐们扮得一个比一个夸张。”
先不提身为女子的萧雪扬,她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情况。
聂秋身为富甲一方的聂家四少爷,怎么也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
黄盛完全不能理解这群人为什么会如此惊讶。
他这么一描述,萧雪扬就能把这个名字和回忆中的那个身影联系起来了。
然后她有点恶寒,不由自主地抖了两抖。
一个大男人扮成那副模样着实是让人没办法理解,主要是脸上的铅粉实在是太重了,比墙灰还厚,煞白得不正常,大半夜出门能吓倒一片人。
“我家所住的地方离朱雀门也不算远,他偶尔缺了什么药材会过来取一点,当然,他是带着药材来换的。”萧雪扬道,“季望鹤来得也不算勤,所以我们对他不是很熟悉。”
听聂哥,季望鹤是因为被冲撞了才动手的,既然那位二公子的正室现在还活着,那就明这位朱雀门门主并没有下死手,顶多想给她一点教训罢了。
应该不算难,人是肯定能救回来的。
萧雪扬心里有了考量,自信满满地道:“你们就等着我带好消息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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