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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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秋实在没想到,?戚潜渊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撤回对他的通缉。

    他看了方岐生一眼,见他也是毫不知情的神色,便问道:“妁夫人知晓内情吗?”

    张妁摇着团扇的手停了下来,?笑容依旧,眼神却有点冷意,思索片刻,?道:“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陛下改变了主意,但是可以猜到,这件事八成与孟大人脱不了瓜葛。”

    她:“宫中谣言四起,?都陛下要将孟大人立为国师。”

    这就与上一世的发展没有任何区别了。

    聂秋眉头微皱,?想,?除掉了大祭司这个心头大患之后,戚潜渊明明没有理由再违心去设一个无权无势的国师之位,可他为什么还是要坚持这样做?总不能是想追寻仙术吧?

    而且,前些日子他才从玄武门那边接到消息,?戚潜渊派了人去搜寻追捕天底下的道士,无论是有真材实料的,?还是招摇撞骗的,一律格杀勿论。

    一时间人心惶惶,?生怕触了霉头,?被有心之人扣上个道士的名号。

    起来,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过关于徐阆的消息了,?自霞雁城后也没再见过他。

    不详的预感刚升起,很快就被聂秋扼杀了苗头,?他宽慰自己,徐阆那么油滑机灵的一个人,跑得比沈初瓶、陆淮燃还快,?一溜烟钻进人群中就没了影,哪是那么好抓的。

    霞雁城可是覃瑢翀的地盘,即使是官兵也得给他三分面子,如果朝廷真要抓徐阆,覃瑢翀应该会看在凌烟湖水尸一事的份上,将徐阆保住。

    再不济,徐阆还有卜卦一技傍身,能够知晓祸福。

    要是在这种地方白白丢掉了性命,那就太不值当了。

    聂秋将那些想法抛掷脑后,见张妁好像还有什么话要似的,便:“妁夫人但无妨。”

    “除了我先前的,还有一个奇怪的谣言。”张妁朝灵羲使了个眼色,灵羲点点头,起身检查了一下房内,见房中无异常后,就走了出去,守在了门口。

    安丕才正要起身,又被张妁的团扇拦住了,抬头一看,张妁对他友好地笑了笑,道:“安门主不必出去,这不算什么机密,更何况,您与我又不止认识这一两天了,无须避嫌。”

    镇峨王与安丕才、常锦煜本来就是旧友,因为白虎门远在大漠,离镇峨太远,所以安丕才不常来镇峨,一年才来个两三回,不过也能他是看着张妁长大的。

    按辈分来讲,张妁还得称安丕才一声“叔叔”,才算尽了礼仪。

    安丕才却摇了摇头,轻轻将团扇拨开,起身解释道:“妁姑娘误会了,以你爹的脾性,估计不会那么简简单单就被你夫君搪塞,他若是发现你在这种时候离开,肯定会起疑,亲自来寻你,如果我在底下还能拦住他,你找了我一趟之后就回府了,劝他赶紧回去。”

    也是,镇峨王是个欣赏豪爽肆意的人,而贾昭又是个心谨慎的性子,免不得被他一阵奚落,苦不堪言。上回探亲之后,贾昭闷闷不乐了好几天,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话却少了许多,言语中透露着一股不想再去镇峨的意思,可又不敢和张妁明,只好假装不在意。

    “果然还是安叔叔考虑得周到。”

    于是张妁没有再劝阻,侧身让安丕才过去了。

    安丕才走后,张妁重新看向聂秋和方岐生,向他们娓娓道来。

    朝中虽然人人自危,但也有心思缜密的人,即使是毕恭毕敬地垂着头,一声不吭,只会称“是”,心里盘算的东西却比针脚还细,没过几天就发现,陛下身侧的那位孟大人,不见了。

    只要是活在这宫中的人,基本上都是见过孟求泽的,即使是没见过的,也听过他的名字。

    毕竟是自就服侍在戚潜渊身侧的人,原以为戚潜渊登上皇帝的宝座之后,孟求泽就从此一步登天、飞黄腾达了,没人想到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失。

    到底是死了,还是被戚潜渊秘密派出去办事了,无论哪一个都引人深思。

    这么一路查下去,有心之人便发现,这孟求泽孟大人,不是死了,也不是被戚潜渊派出去办事了,而是被他囚在了这偌大空旷的东宫之中,不能踏出去半步。

    紧接着,这位大臣就激动了起来,感觉像是触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

    威逼用上了,利诱用上了,总算是买通了东宫的一个婢女,让她去偷听他们之间的谈话。

    当然,这个婢女之后就服毒自杀了,大约是怕被戚潜渊发现之后受尽折磨。

    那段谈话没头没尾,莫名其妙。

    戚潜渊问:“你今天愿意了吗?”

    孟求泽轻轻笑了一下,“什么?我不是早就回答过你了吗?”

    戚潜渊的手指在桌案上敲,彰显了他内心的不耐烦,“你的是假话。”

    孟求泽:“如果陛下非要认为我的是假话,那我有什么可辩解的?你只听你想听的答案,丝毫不管是真是假,既然分不清真假,又何必喋喋不休地追问我?”

    “嘭”地一声,戚潜渊揪住了孟求泽的领子,狠狠地将他抵在逼仄的墙角处,语气中是掩不住的杀意:“我没叫任何人去过,这一点我还是记得清楚的。我已经给了你几天的时间,让你好好地考虑要不要跟我真话,孟求泽,我这辈子的耐心怕是都耗在你身上了。”

    “如果你再跟我装腔作势,就等着被入地牢吧,我自有手段让你开口。”

    孟求泽停顿了很久,久到偷听的婢女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突然喃喃自语了一句,声音又低又轻,但又格外清晰,正好让她听到了。

    他:“这话,你刚刚才过。难道……”

    到后面的时候,那些字几乎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的,向来带笑的声音冷得彻骨。

    突如其来的一声闷哼,让婢女意识到,这是戚潜渊受到了重击。她掩住嘴唇,极力不让自己惊呼出声:这到底是以下犯上的事情,即使孟求泽再受宠也不该这么做吧?

    “好,陛下,我们来个赌。”孟求泽的声音响起,极为冷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三天之内,如果你找到了证据,指明就是我做的事情,不消你亲自动手,我必定双手将刀奉上。如果你没有找到任何证据,那就算是我赢了,你得解除我的禁足,让我离开这里。”

    孟大人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婢女不知道。

    她偷偷往孔隙中看了一眼,戚潜渊挨了孟求泽那一下之后,虽然难以置信、怒气冲冲,但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扣住了孟求泽的手腕,让他不能再做出这种无礼的举动,同时咬牙切齿地道:“找不到证据,你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指望我能将你放出去?”

    孟求泽只了一句话,就将戚潜渊的一腔怒火都浇灭了。

    “陛下。”他,“臣以为,比起那些没有意义的问题,陛下更想知道有关神像的事情。”

    戚潜渊正欲开口,又被孟求泽断了。

    “你无须问我是如何知晓此事的,我只会告诉你,我正好有你想听的答案。”

    房间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戚潜渊略显浓重的呼吸声。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艰难地开了口,问道:“你知道多少?”

    “所有。”

    这就是全部的对话了。

    即使只是些没头没尾的话,也足够让聂秋感觉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了。

    第一点,孟求泽所的,戚潜渊很重视的“神像”,指的是什么,而孟求泽又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戚潜渊所不知晓的事情;第二点,孟求泽不似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柔弱可欺,即使是面对戚潜渊也不落下风;第三点,戚潜渊虽然与孟求泽相处了二十年之长,却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第四点,他们之间有矛盾,至于是什么矛盾,由于这段对话的用词暧昧不清,所以聂秋并不清楚;第五点,就以结果来看,孟求泽是赢了,而且大获全胜。

    他忍不住问道:“妁夫人,你是如何知晓这些事情的?”

    张妁懒懒地眯起眼睛,很随意地答道:“有些东西,被旁人所知晓了之后就不算秘密了,更何况是宫中呢?聂护法可别忘了,我有我自己的手段去听这些。”

    “夫人为何愿意告诉我这些?”

    “我认为你会知道什么。”张妁答道,“至少,你手腕上的步家铜铃让我这么认为。”

    对于此事,聂秋确实比张妁更有思路,但是他也不清楚戚潜渊和孟求泽到底发现了什么,即使是清楚,他也不敢轻易出口——毕竟,天道高悬,冷眼旁观世间。

    方岐生见他犹豫,沉思片刻,走上前来,侧身挡住聂秋,道:“此事不着急,等得出结论之后,我们自然会坦诚相告。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如何正大光明地踏入镇峨府,不是吗?”

    “方教主还真是护短。”张妁先是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聂秋,然后又看向方岐生,道,“至于这一点,方教主大可放心,几日后便是我妹比武招亲的日子。”

    发现方岐生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张妁自己也觉得这件事儿好笑,眉眼舒展,边笑边跟向面前的两人解释道:“我本来想的是让方教主去参加比武招亲,就以方教主的能耐,定能轻而易举地夺得头筹,到时候再踏进镇峨府,即使我爹看你不顺眼,也不得不让你进来。”

    听完她的话,聂秋和方岐生双双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