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见狠狠揪住靳融的衣领，把他逼到肮脏无人扫的角落。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你少在这里胡八道！”

    “方意辙那么爱偷吃、那么爱出轨，你怎么确定他就只有一个三？会不会有四、五？”靳融边边笑，如同什么有趣事，“替这种出轨男开脱，不恰好明你也一样恶心吗？”

    “你放屁！”方卓见的怒火被靳融一下子给点燃，他脑子一白、神经一抽，竟然给了靳融一拳。靳融的脑袋“砰”一声撞到墙上，随之而来的是晕眩与疼痛。他被方卓见得鼻子出血，仍然要用言语刺激他：“怎么，戳中你痛点了？”

    “烂货，贱货！”方卓见大骂，“你跟你妈一样，都贱！不知道蒋易到底喜欢你哪点，想来你也会那种勾引人的手段，不然他怎么会喜欢你？狐狸精！真他妈疯了！”

    吴尧走到三楼，才发觉靳融没跟上来。他一拍大腿，人呢？遂三步作一步上楼，才到楼梯口，便听见方卓见的破口大骂。

    具体的没怎么听清，这声“烂货、贱货”倒是听见了。他心不好，赶过去一看，靳融被方卓见得流鼻血，背后的校服蹭上了不明污渍，大约是墙上的灰尘。

    “兔崽子！”吴尧“呸”一声，“你他妈不得了了，敢在学校里人？！”

    吴尧上前拽着方卓见的衣服，他比方卓见大一圈，声音也低沉洪亮，着实是把方卓见吓一跳。方卓见只敢对靳融叫唤，现在换了人了，话反而结巴：“你、你怎么替他话？靳融就是个烂人！”

    “你他妈再一句试试？我今天非要把你揪到教务处去，兔崽子，高一高三的，你真有种！”

    “你别碰我！”方卓见大声嚷嚷，他被吴尧抓走，还恶狠狠地望靳融一眼，骂道，“不要脸的！你真有心机，你以为教务处主任能奈何得了我？等我到了办公室，把你那点破事全出来！”

    靳融笑笑：“你啊，随你，不我他妈看不起你，把你家那点破事全他妈抖出来吧，反正也不止我一个人丢人，对吧？”

    “贱货、烂货！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方卓见还破口大骂，吴尧听了非常恼火，给他脸来了一巴掌：“给你脸了是吧？再骂？！”

    他不敢骂了。

    蒋诚添办公室忽然热闹起来，因吴尧拽着人进来告状，这个高一的人。他再一看，吴尧和这个高一的且不，后头还跟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头发也乱糟糟，显然，是这个人被了。

    这人怎么那么眼熟呢？蒋诚添用力分辨，他想起来了，这人是靳融，他那个宝贝儿子最好的朋友。好到隔三差五就要跑到人家家里留宿，吃的、喝的都要分给人家。

    “什么情况？”蒋诚添板起脸，“开学第三天就给我惹事？！”

    吴尧把人一推，差点撞桌角。他个子高，也壮，再加上是高三的，话也有底气：“这高一的人，我把他揪过来！”

    “人？！什么人？”

    方卓见立刻狡辩：“我没人！”

    “你没人？那靳融鼻血是自己流的？！”吴尧吼他，他倒是被吓的一愣一愣的。

    蒋诚添皱眉：“别吵吵，有什么事明白了。那个，靳融是吧？你过来。”

    靳融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腕，颇为委屈地走到蒋诚添面前。他故意低下头，却恰好能让人看清鼻子下面没被擦干净的血迹。

    “哎哟，怎么成这样。”蒋诚添记得靳融的样子的，白白净净的，哪像现在，一边脸肿起来，还有鼻血，看他眉头皱巴的委屈模样，着实有点心疼，“怎么的？”

    靳融轻声：“他拿拳头我。”

    “为什么你？”

    方卓见插嘴道：“是他先口出狂言！”

    在老师面前，方卓见还是不敢骂靳融的，也不太敢真的把那些事情抖出来。他想先发制人，这样靳融也无话可。

    “你先别话！我在问他。”

    靳融手指挠着裤缝，颤颤巍巍：“因为他话不过脑子，所以我语气不好了一点，他以为我挑衅他，所以就了我。”

    “你胡八道！”方卓见跳起来，“你敢把来龙去脉都了吗？真不嫌丢人的！”

    “有着你什么事？吴尧，把他拽角落里罚站去！我有事问靳融。”

    吴尧这可不就上手了，他力气大，拎鸡似的就把人给抓走，按在墙角罚站。办公室里安静许多，蒋诚添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呢？”

    靳融咬着嘴唇，思虑了一会儿还是：“我跟他之间有点误会，他看我不爽。”

    “误会？什么误会？”

    靳融的眼睛四处乱瞟，他看见蒋诚添桌上的闹钟，又看到他改了一半的摸底卷子，还有他办公桌上的相册，那是蒋易时候弹钢琴的照片。

    看见照片，就如同真的看到了蒋易。靳融的心软起来，到底还是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蒋老师，”他喊这个称呼的时候还不习惯，“我和方卓见有点矛盾，男孩子之间个架也正常。”

    蒋诚添一拍桌子：“正常？那高中生架正常？你还手了吗？是互殴，还是他单方面你？”

    “他单方面我。”

    “那究竟为什么？总得有个理由，矛盾，什么矛盾？还不能喽？”

    靳融摇头：“不能。”

    “哎哟！你们真是闲的！靳融，不是我你，高三了，高三你还不知道要学习？我记得你数学考试一塌糊涂吧？跟蒋易玩这么久，他一点没教你？他天天跟你腻一块儿，都聊啥？游戏？钢琴？反正没把数学当一回事呗！”

    蒋诚添气上来了，也没管刚才他们讨论的事儿，从一沓卷子里抽出了靳融的试卷，拿出来给他看。这卷子已经改过了，果真一塌糊涂，前面填空题一水的叉，大片红海，触目惊心。

    “你看看！蒋易天天教你数学题，教成这样？你看看第三题，你怎么搞的？这也能错？”

    “啊，”靳融眼睛花了，“第三题我看错题目了……”

    “那第五题呢？我给你看看蒋易的卷子。不是我拿你和他比较，伙子，你自己来看看！”蒋诚添找出来蒋易的卷子，不对比也就罢了，一对比，那是人神共愤的地步。

    蒋易填空题全对，靳融只对了四道。

    “你看看，你仔细看看！填空题后面的我就不了，你是艺术生，你觉得难，好，没问题。你看看后面大题，第一道大题，你看看你怎么做的？蒋易没告诉过你，线线平行、线面平行，这你也不会？高三了，你还有闲心跟人家架！你这手怎么回事？也是他咬的？你不是弹琴的吗？手破了，怎么弹？不知道你一天天在干什么！”

    靳融诚心忏悔：“对不起！”

    蒋诚添气得直喘气：“你啊，我不是蒋易怎么样怎么样，你跟他玩这么好，怎么一点点东西都没学会？不成绩，那蒋易有跟人家过架吗？他个头比你高吧，他怎么就……”

    “蒋老师！”曹操曹操到了，蒋易在教务处门口呼唤。蒋易才写完卷子，就听人家靳融跟高一的起来了，被揪到教务处，急得他连卷子都来不及写，火急火燎过来了。

    “你来干吗？”蒋诚添老揉眉头，“还嫌不够乱啊！滚蛋。”

    靳融不敢让蒋易看他狼狈的样子，把脑袋低更低了。他手指头在低下勾勾绕绕，心虚至极，但还能露点柔弱的样子给蒋易看。蒋易当然心疼死了，他看始作俑者靠墙角罚站，气得踹了他一脚，方卓见惊叫连连。

    “你干吗？你也想背个处分是吧？刚还你不架！”蒋诚添把他给拎过来一起教训，“好的没学到！非要架是吧？那全都给一个处分好了！”

    “我没错！”方卓见，“我不背处分。”

    “你还没错？不要脸的，你没人？”

    蒋易比吴尧还凶呢，方卓见立马怂了：“我了！我了！”

    “看吧，他承认了。蒋老师，你就给他个处分，不要别人听了都觉得高一能欺负高三的。”

    蒋诚添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好几下。

    那处分是给就能给的吗？不要老师们之间商量讨论的吗？真是的，添乱！蒋诚添拿卷子把他们都赶走了，还骂蒋易：“你能不能教人家点好的东西！好的没学会，净学架！”

    方卓见被踹的屁股疼，出办公室门的时候还捂着，没人心疼他，他只能默默哭泣。蒋易和吴尧就在他后头盯他，他也不敢狠话，但不能示弱。

    所以他瞪了靳融一眼。

    “你再给我瞪？”蒋易扬拳头准备他，他吓得直哭，赶紧跑了。

    “你再来招惹靳融，我见你一次你一次！听见没？！”

    方卓见走了，他的声音还回荡在走廊里。他：“听见了！听见了！”

    吴尧看了都拍手，他对蒋易：“不愧是你！蒋易，我真心佩服你。”

    “还好还好。”蒋易谦虚。

    他忙着看靳融的脸，肿得都大一圈了。可怜是一半脸肿、一半不肿，很不匀称。蒋易在卖部买了两瓶冰水，贴在靳融脸上消肿，看他不高兴的样子，忍不住逗他：“要不我亲你这半边脸，也让它肿起来？”

    “你有毛病吧！”靳融嗔怪，“谁跟你嬉皮笑脸的。”

    蒋易逗人没成，哄他半天：“疼不疼？凉不凉？冰的消肿，凉就凉一点。鼻子疼不？去不去校医室看看？”

    “不去。”靳融仰面看着他噘嘴，“我想你了，蒋易。”

    “在呢在呢，那我不就来了吗？有我在你边上，谁敢你？欠揍的。”蒋易搂着他好听话，手上还不闲着，就拿冰水瓶给他捂捂。

    卖部旁边的座位没几个人，现在是上课时间，蒋易又旷课了。这节课还是数学课，他不稀罕听，恨不得长靳融身上，直到他脸不肿了才肯走。

    头顶上电风扇呼呼吹，不知怎么传来的是热风。靳融不热，蒋易热，就手心那一块凉。

    他没问为什么方卓见要和他架，靳融也没主动。他们彼此间都有默契，如果你真的不想，那我也不问。

    “蒋易。”靳融望着卖部的货架喃喃自语，“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