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染春光
啊, 贺南初什么时候下来了?
又听到了几分?
怪不得王燕一脸错愕。
陶染的脸一点点烧起来。
太尴尬了。
“贺总啊那天的事实在是……”王燕抓住机会又想为自己挽回几分影响。
贺南初不耐烦地断她:“没听见吗?不接受和解?”
“贺总,我这……”王燕试图继续解释。
贺南初仿佛像没看见她一样,把目光投到陶染身上:“我就是来跟你一声, 我楼上还要一会。有事你就直接找晏姝。比如现在这种情况, 你就能让晏姝把她请出去。”
只为了, 来找她这句话的吗?
陶染:“我……”
她想和他解释下,她刚刚就是逞口舌之快,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希望他别放在心上。
贺南初指指旁边的沙发:“你就坐那,等我回来。”
陶染还没琢磨过来他到底听到了几句, 就见他准回身,看起来要去楼梯那的样子。
真的是只为告诉她一句, 他在楼上的局还要一会才能结束。
“你等下,”陶染再次把他叫住。
“有事回来,老爷子在等我。”贺南初指指楼上。
“好,”陶染把话憋回去,刚在王燕面前的气势就这么散了。
虽然没把话完,但是他这个态度, 好像给她刚刚的胡话加了几分重量。
就是, 他被迷得五迷三道这个事。
因为当事人没和她及时疏通的缘故,刚刚那尴尬的情绪一点点发酵, 变得更深淳。
她宁愿第一时间,把话清楚。
陶染挪到沙发边坐着,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今天实在是出门没看黄历。
也不知道贺南初有听到那句“枕边风”吗?
还要更早些的“一晚上就被她迷住了”?
他应该一点都没听到吧。
不然也不至于,一句话也没反驳。
都怪她争一时意气, 才胡诌这么一句。
这下更不清楚了。
陶染懊恼地咬了咬唇。
丢脸, 太丢脸了。
乱话不是最丢脸的。
最丢脸的是吹牛皮当事人被发现。
天啊, 好乱。
想到这, 陶染又要了两杯酒,仰头喝下去。
醉死得了。
她有点想趁着他不在,赶紧遁走。
可是他们之后还有长长的时间,要一起合作共处。
正纠结的时候,闺蜜给她发了个信息过来。
“啊啊啊啊啊,好消息好消息!”
萧橙的快乐还挺简单的,一点点事情就能高兴很久。
现在,什么好消息都不能让她快乐了。
陶染勉强起精神回了个:“什么?”
萧橙那边发来一张图片。
陶染戳开原图,是一张比赛的宣传单——第一届“春光杯”婚纱礼服设计赛。
2月1日前征集作品,然后通过网络投票、成衣终评等环节评选冠军,第一名能拿到不菲的奖金。
目前,在国内专门以婚纱礼服设计为主题的比赛很少。
更令人瞩目的是评审团的几位老师,全是她曾经特别钦佩的专家,当初也曾梦想过能被他们指点一二。
她雀跃地把那个宣传海报上的作品要求仔仔细细读了好几遍。
心里的光又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叹口气,给萧橙回复:“算了,橙橙,我现在哪有功夫玩这个。”
萧橙:“我看,你不是还在做设计的吗?早就发现你家餐桌上不放餐具放着婚纱,你就试试呗。”
当初的梦想,如今也只是忙碌工作中的零星爱好。
更何况,2月前,她实在没时间。
一方面有晏家的婚礼要筹备,另一方面,她还要给晏姝做一件手工婚纱。
陶染发了个无奈地笑脸,回复:“算了,我现在能完成本职工作就不错了!”
萧橙也觉得很无奈:“起来咱们宿舍也太惨了,一个搞本行的都没有。”
一个宿舍四个姑娘,她做了婚礼策划、萧橙做了律师,还有一个考了公务员,另一个去了互联网公司。
“唉,设计难做啊!投入大、工资低、行情差!我们可太惨了!”萧橙再度感叹。
“好了,我的大姐,我可记得你是为了野男人才不做设计的。”陶染戳穿她。
读书的时候,萧橙和冯盛在一块,两人关系如火如荼。
但是,刚回国的冯盛工作没多久就扯上了医患纠纷。
萧橙受不了男朋友受这种不白之冤,收敛大姐脾气,发愤图强地破天荒过了法考。
顺理成章当了律师。
“呜呜呜,我男人还跑了。我可太难了!”萧橙在屏幕对面哀嚎。
陶染的指尖在屏幕上摩挲一会,到底没写下她前两天看到冯盛的事。
萧橙:“今晚,要出来一起吃烤串吗?我一想往事就觉得好心塞。”
陶染:“今晚不行。我陪人在外面应酬呢。”
萧橙:“你不用,我也知道是和谁。”
今天这事,她提前没告诉过闺蜜。
她不可能猜到是谁。
陶染牵着唇角敲下两个字:“和谁?”
闺蜜飞速会给她两个字:“贺神。”
陶染一阵惊讶,甚至抬头望了望宴会厅里的人,想着是不是萧橙也在现场。
一点也没有闺蜜的影子。
陶染重新低下头:“你怎么知道?”
萧橙:“你不觉得,你最近和我提到他的频率有点过高了吗?”
“……”
萧橙:“哎,每天至少一次哎。”
陶染:“因为有一些……必要的合作。”
敲下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心虚。
今天这趟,不算是必要。
萧橙:“我以前只听过你吐槽那些秃头客户难搞,什么现场非要当天现摘还不许带一根刺的玫瑰,神秘庄重又不失活泼俏皮的暖场视频……现在这情况可是第一次。”
陶染:“那他好话。”
萧橙:“哎呦呦,被你得我都要信了。”
好像,她的理由确实不太充分。
陶染的字了又删,了又删。
却不知道回复什么话好。
这事,她自己都没发觉。
真的是这么样吗?
七想八想地,她看到一个人,远远地从楼梯上下来。
灰色西服外套搭在手上,内里的衬衫纽扣松开一颗。
陶染看见他看过来,生硬地把目光挪开,强迫自己量茶几上的一束插花。
几米远,陶染就闻到他身上那个酒味。
也不知道在楼上喝了多少。
然后吊灯垂下的光被他遮蔽住,眼前的光线暗淡。
“我现在头晕,我要出去待会儿。”贺南初偏过头对陶染。
这句话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陶染双手攥着手机的底部微微点头。
刚刚那样尴尬的事过后,她自然是不想和他独处的。
她没有溜走,已经是很给他面子。
感谢他对刚刚的事,只字不提。
只是,那片乌云依旧矗立在那,遮住她眼前的光。
他怎么还不动?
“你……出去待着吧?”陶染掀起上眼睑,迟疑地看着他发。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走不稳。”
陶染看了看从沙发到门口的距离,也就十几步路。
但他身上浓烈的酒精气息,侵扰她的嗅觉。
贺家长孙,在这场合摔一跤确实很难看。
“那……我扶你过去吧。”她的话顺着嘴边就溜出去了。
“嗯。”
陶染看着他瞬间高高举起的胳膊明白了,这是要搀着。
可自己话都出去了。
也不是第一次搀着老弱病残。
只好顺着他,扶上他的胳膊。
刚走一步,她的高跟鞋就崴了一下,倒是被反他伸手扶了一把。
两个人都差点摔倒。
陶染惊魂未定地扶住胸口:“抱歉抱歉。”
这动静惊到了旁边几个交谈的人,纷纷朝他俩这块投来目光。
然后,陶染看见贺启笙走过来了。
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看见他人。
现在推理下,他应该是一直在二楼陪着家里的人。
太及时了,来了个一米八的男人,怎么也比她扶的稳。
贺南初:“喂,借个肩膀?”
陶染愣了愣:“哈?”
陶染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上就搭上只手臂。
她忽然就想起一个词,叫得寸进尺。
倒是也不沉。
他好像就是图个心理安慰一样,有个人扶着,就能走稳一点。
这家伙好像怎么什么都需要个心理安慰。
像上次,一冯医生是牛津毕业的,腿疼也能立马健步如飞。
这二十几步的路,陶染走的兢兢业业、忐忐忑忑。
因为来的时候,他们像其他人一样,只是虚虚地挽着手臂。
现在这个样子,十分引人注目。
她面上一片平和,心里却有些慌乱。
她突然就生出一个想法。
他大概不止是喝高了,是不是喝醉了。
所以走不稳,还喜欢揽着人。
她记得当初在一块的时候,贺南初就喝醉过两次。
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
但是却有一些奇怪的毛病。
就比如,比平时要沉默一些,比如喜欢抱着人。
那会好像是刚在一起没多久。
正赶上快放暑假,那个假期她爸给她报了个游学营。
期末考试完,她跟着他的朋友们去喝酒。
饭桌上看着还是个没事人。
饭局散了后,陶染被他一路送到宿舍楼门口。
那一路上,他都出奇的沉默,默默地跟在她旁边。
那个时候,他们好像也就刚在一起一个多礼拜?
也只到了牵手的地步。
骄阳一整日的曝晒,到了晚上才有些清凉的夜风。
而那长长的一路,他却连手指头都没有对她伸出过。
陶染的心里有了些奇怪的不安,他怎么连手都不牵了。
是不是他的新鲜感过去。
还是外面有了别的人?
但陶染也知道,自己一直有点患得患失的毛病。
她止住念头,强迫自己认为他可能只是可能心情不太好,可能需要静静。
宿舍楼下,陶染沉默一会,还是先开口:“那我先上去了?”
“嗯。”
他的声音很轻。
飘飘忽忽的。
路灯昏黄的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陶染生出些心灰意冷。
她她想上去,其实是希望他能留一留。
她马上就要参加游学营了,可能有好一段时间都不能天天见面。
他就这样不闻不问的。
她低下脑袋,压下心底的失落声:“那我真回去了。”
然后,她慢慢转了身。
右手手腕被人勾住。
下一刻,整个人被从后面圈起来。
她才第一次知道,男人身上原来都是这样的热。
那会,他们两个才在一起没几天。
她不是很适应。
他勒得很紧,勒到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挣了挣,惊惶地朝四周张望:“你别抱我,这么多人呢。”
但好在,十一点多的宿舍楼外,没什么人影。
他没松手。
“头晕,你让我抱一会。”
陶染不挣扎了,紧张地问:“头晕?你生病了吗?我们去医院?”
她抽出一只手去碰他额头。
贺南初躲开了,他沉默一瞬,然后:“喝多了,我喝多了就这样。”
陶染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有人喝醉了如此清醒和特别。
逻辑清晰,还喜欢抱人。
想到这,陶染忍不住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声:“你现在这是又喝多了吗?”
刚刚晏姝他家的人都很能喝酒,也不知道他在二楼陪了多少。
那很可能他这个揽上来的样子是喝多了。
半晌,陶染没听到答复。
她又出声问了遍:“你喝多了吗?”
他压在她肩膀上的劲一点没松,他点点头,连声都下了几分:“不知道,应该是。”
踩着高跟鞋,疼痛感又腾起。
陶染强忍着不适,和他商量:“那……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家?”
“也行。”
陶染今晚也喝了两杯酒,开不了车。
于是她出了门就掏出手机叫了个代驾。
幸亏贺南初喝多了的时候,除了黏人些,其他也没什么不良习惯。
她听过萧橙的男朋友喝醉,是会在马路上抱着电线杆唱歌的。
等车的时候,贺南初一个人安安静静的靠着门口的柱子,也没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也幸亏,他没捡到个柱子就扑过去,像萧橙的前男友一样。
可能因为晚上大话被抓包的缘故,陶染今晚总有点神不守舍的感觉。
这会,她松了口气,等送他到晏姝那里应该她今晚的使命就完成了。
车子一点点朝丽水湾驶去。
一月的陆城,飘飘洒洒落了些雨夹雪。
他一路都很安静,许是真的累了。
没多久的时间就到了晏姝的家。
下车后,贺南初的精神状态好像好了些。
但陶染还是给他搭了把手,怕他摔倒。
手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能感受到他轻轻颤了下。
陶染收了收手心,声问:“你酒醒啦?”
“还行。”
陶染觉得他这话是在安慰她。
明明,他的步伐并不像平时那样矫健。
陶染还是兢兢业业扶着他到了别墅二楼的门口。
贺南初刚伸出手要刷指纹,却忽而缩回来。
他重重拍了下额头。
“忘了!”
“怎么了?”陶染看着这个指纹锁。
忘带钥匙也没事啊?
这是,刷手的。
带着手就行。
贺南初抿了下唇,状似轻松地:“我被赶出去了。”
陶染吃惊地看着他。
这么惨的吗?
今天这天气很冷,雨夹雪。
他还被妹妹赶出去了?
陶染再一想,也觉得合理的。
毕竟他也不能总借住在别人家里。
这会他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还醉着酒。
虽然看起来很清醒,但不好这样子是强撑给她看的。
醉酒的人都会头晕的。
“那,多住一晚应该没事的吧?我和晏姝?”陶染看着大门,迟疑地和贺南初商量。
贺南初舒了口气。
想起今天在楼梯间听到的,“哥哥”“妹妹”的亲热话语。
一种人到中年一无所有的苍凉感升了起来。
真是,女大不中留。
他在晏姝家住着的时候,两个人别提多规矩了。
在他面前,两个人都是互相直称对方姓名。
原来,背着他,他们两个原来是这样的。
贺南初站在门口自我检讨了下。
他在家,好像确实给他们两口带来诸多不便,所以才会导致两个人迫不及待在电梯间亲起来吧。
“那我定个酒店吧。”贺南初伸手掏出手机。
陶染不知道他今天的经历,总觉得这个哥哥做得实在是太惨了。
大雪天,无家可归。
她陪在旁边,人性化地:“那我一会送你去酒店。”
贺南初瞥了眼她的鞋子,轻轻颔首:“行。”
重新坐上车的时候,陶染觉得贺南初这个人太龟毛了。
订的酒店离现在这地方丽水湾那么远。
比到她家还远。
不过,那个酒店中途要路过她家。
她帮朋友定过一次这家酒店,规格很好很大气。
可这么晚了,他就不能就近定个丽水湾附近的?
比如丽水湾后面新开的“游园大酒店”?
路过游园酒店的时候,陶染没忍住和他建议:“你醉酒这么厉害,要么换到游园酒店住一晚吧?离这里很近,就一公里。你也能早点休息。”
贺南初:“新开的,有毒。”
陶染想了下也是,游园酒店近是近,但是新开业会有甲醛。
她就多送他一会。
不知道是不是车里灯光的原因,陶染觉得他的脸色惨白惨白的。
该不是喝了很多?
醉酒的人怕是需要多些休息。
“那你歇一会啊,到了我叫你。”陶染拍拍贺南初背后的靠背。
“嗯,记得叫我。”
陶染应了声,擦了擦身边起雾的车窗,夜色里的街景清晰又静谧。
这些年,陆城日新月异。
幢幢高楼拔地而起。
曾经,四周一片平地的C大附近,起了不少住宅区。
曾经的吃街变成了规整的商业街。
她最喜欢的那家卖章鱼丸子店,老奶奶已经不做了,她的女儿开始接着她的衣钵。
但是,那个味道一点没变,用料也依然那么实在。
奶茶店早换了好几轮,以前上学时候五块钱一杯的珍珠奶茶早就被淘汰。
现在多了很多她都叫不出名的店铺。
这些事,他应该都不知道吧。
车里很静,静到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他一直没有靠着椅背,而是靠着前面的驾驶位歇着。
一米八几的人这样窝着看起来很辛苦。
“你怎么不……”
陶染刚想问他为什么不靠着后背睡觉,可忽而明白。
大概是背上的伤口没好。
她害得他连休息都不能。
话语快于理智,她凑过去问他:“你要不要,去我那凑活一晚上?”
好歹比酒店强,能给他烧杯醒酒茶
贺南初把脸从臂弯中抬起来,侧过头,似笑非笑地:“刚刚在饭局上,还以为你只是应酬。原来刚刚都是,真心话啊?”
原来他都听见了,怪不得一路没问她,只是因为明白她那些都是应酬。
陶染抿抿唇,声探:“那你,刚听见多少?”
“也不多,就是。”他懒洋洋地:“听见了,你觊觎我的事。”
“……”陶染哽住。
他这是,艺术化了。
她,他一晚上就被她迷的要死。
陶染吃力地给自己辩解:“那个……我确实是就是一时气愤,所以口无遮拦……才……”
“呵,口无遮拦?”
他抬起眼眸,却睁得不是很开。
陶染也不知道,他是有多醉。
“你是不是又不高兴我那些话?”陶染低头抿了抿唇。
“我是不高兴。”贺南初点点头。
车子在夜色飞驰,陶染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又低下头,有些局促。
她让他觉得难缠了吧?
“我以后不会那样了,”陶染把目光瞥向一旁:“我会注意。”
“啊……”贺南初重重叹口气。
“像上次那样?”他忽然笑了笑,然后问:“不让好朋友,就和人介绍我是你好朋友?”
难道不是吗?
陶染抬起头,晃晃自己的手机:“是你发的信息,要和我做普通朋友。”
车里安静下来。
贺南初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陶染被看得有些心虚。
但是,道理在她这边。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黑漆漆的,波澜无波的幽深。
他直起脊背,收起调笑,抬起手腕拿出自己的手机。
陶染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这是要做什么?
“那我现在告诉你,”他晃了晃手机:“我手机坏了,刚刚在宴会厅里当着你和王燕的面主板烧坏了、中病毒了,你听懂了吗?”
▍作者有话:
当年是抱抱要找借口的纯情贺hhhhhh
我太难了,app更新不了,评论区也发不出去不能和大家招呼,愁的不行。后来基友,网页版可以更新。
不好意思更晚了,给大家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