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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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天,雾气朦胧。

    自树林经过,沾了满身的水汽。天气预报有暴雨,司浅低头瞅着自己今天穿的白鞋,鞋尾处的脚跟上沾着泥,哀叹一声,抬步往练功房走去。

    多了一个级部的人,校园不再显得冷清。理科级部男生又多,一路上看见不少骑自行车到校的人。

    常规练习,多加上几组素质训练,结束时练功服依稀被汗浸湿。今天的课程表上没有排舞,所以早自习结束后便要回教室上文化课。

    该来的雨没有下,空气潮湿,像是浸湿一块抹布揉不开的沉闷。

    乔西倩先收拾好东西等在一旁,“浅浅你今天晚上有空么。”

    “嗯,晚自习一般都有空。”她翘着嘴角,眼中兜着满满的笑意,“你懂的。”

    “……那和我去趟国贸一块给陆劲选个生日礼物?我都差点给忘了明天是他生日。”

    司浅把外套搭在肩上,直起身来,神色恍惚片刻。

    这么快,陆劲就十八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她掐了掐指腹的软肉,勉强拉回自己悠长的思绪。

    “行啊,到时候我先跑,然后从后门等你。”

    按照约定,晚自习刚上,司浅以闹肚子为由请假去校医务室检查,隔了一刻钟后,西倩拿着她的保温杯面色郑重的对班长:“班长大人,司浅她没拿杯子,我给她送去。”

    班长大人推了推眼镜架,不疑有他,“好,快点回来。”

    “得令。”实则内心早已笑开花,不买到心意的东西谁回来。

    平常躲过班长,还得应付学生会的检查,没想到这次下楼没见到那群拿表格登记的人,倒算是轻松不少。

    想着还早,司浅踏着碎了满地的月光,不急不缓的走。

    操场边的围墙矮,踏着台阶能轻松的翻过去。

    围墙另一侧传来刻意压制的咳嗽声,司浅轻盈的跃上围墙,曲腿坐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戏。

    怪不得没学生会的查她呢,原来是有人犯事给逮住了。

    那群人离她五步之遥,顺风吹来一阵烟草味,正对她的人把烟头扔地上狠狠碾灭,不服气的接过处分条签字。

    “鉴于是初犯,我就不往上汇报了。”只给她一个宽阔背影的少年声音清朗,隐隐带着几分威慑,“不过,下不为例。”

    对方满不在乎的哼了哼。

    “啪嗒”一声阖上笔盖,夹到文件夹里,“走吧。”

    司浅晃着腿,意兴阑珊,戏这么短,还不够看呢。就当她呵欠准备落地之际,只见被处分的人趁学生会的同学转身,搓着手快步向前——

    手按住领头男生的肩膀,却仅是触碰一下就被擒住手腕。

    “嘶——”他痛的抽一口气,底气霎时消失,“放开,手要折了!”

    男生话中鄙夷之意尽显:“背后偷袭?”

    未等他回话,男生左手拿着的记录本扔给身旁的人,擒住他的手顺着胳膊上移,稳稳抓住肩部,架着手臂往上狠狠一提,声音和着动作一并告诉他:“这才叫过肩摔。”

    人体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却稳的摔到草坪上。

    呵,真狠啊。不会摔出伤,但会有很强烈的痛感。司浅好整以暇的看完一记过肩摔,不过这弧度当真不带任何美感。

    少年身后是星辰布满如锦缎般浓重的深蓝色夜幕。

    趴伏在草地上的人颤巍巍伸出手指着直身而立的人,撂下句狠话:“秦砚,你给我等着!”

    “好,我等着。”他这句话时,眼底无波无澜,微扬起下颌睥睨着对方。

    身后传来女生低低的笑。压制不住的,悦耳清脆。

    “呀,不好意思没忍住。”司浅适可而止敛了笑,从墙上一跃而下,由光明之地过渡,精致明艳的容颜逐渐隐在暗色中。

    唯有那双眼,水光潋滟,亮的惊人。

    “现在是晚自习时间。”

    言下之意,她不该出现在此。

    他的虽慢,但极富压力。

    司浅无谓的耸肩,“那又如何?”

    “我悄悄告诉你噢。”她食指抵住红唇,声音是仅两人能听清的轻柔,“我翘课去国贸,不许告诉别人。”

    司浅冲他眨眨眼,随后,余光瞥见后门拐角处冲她招手的身影,“那我先溜了?”

    秦砚轻咳一声,用笔敲了敲文件夹的塑料制的页面,“那个……”

    司浅以为他要记录,可怜巴巴的抬起头,讨好的语气,“别记名了呗,刚刚你都对那个人下不为例了。”

    秦砚按了按发痛的额角,有点无奈,“我只负责理科级部。不过,魏主任也去国贸了,你们最好把校服换下来。”

    “哦~”司浅尾音上扬,合着是怕她被老师逮住,拖长的音调传到旁人耳中,不出的意味。

    她声音本就绵软,这再一拖长,简直是诱人犯罪。

    “这哪是仙女啊,分明是妖精。”

    秦砚听到身旁的同学如此总结,就当他感慨总结到位时,眼前递来一件校服外套,英伦式西装被细致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

    司浅翘着嘴角,笑意藏不住狡黠得意,“如果部长不介意,帮我保管一下?”

    她微微俯身,衬衫勾勒出背部线条,披肩长发垂至胸前,随着她的靠近,一阵花香经由夜里的风冲入鼻腔。

    “不话就当你答应了。”语毕,不顾衣服起褶的风险塞到他怀里,身姿轻盈的跑步离开,不忘冲他们挥手,“好人有好报,期末拿第一。”

    跟着检查的人噗一声笑出声来,接收到来自秦砚凌厉的眼风后边走边感慨:“今天风真大啊哈哈哈哈。”

    秦砚垂头,拎着西装衣领,妥帖的把衣服叠好,鼻尖还萦绕着那股香气,似是

    不经意的回道:“嗯,是南风。”

    “诶不过你怎么放过她了?文科级部的那谁今天不是让你帮忙记一下么。”

    夜里山风大,他没听清楚,“什么?”

    “该不会因为长得漂亮的姑娘部长都喜欢放水吧。”另一个人忍不住,声音还特大,男生间的闹常有,“不过司浅是真正点,那腰软的。”

    “靠,陆余要是听到你这话不得揍得你找不着北?敢觊觎他家的仙女。”

    “嘿嘿嘿,我也就想想。”

    秦砚脑海里隐隐浮现出高一开学时她着绿罗裙跳舞时的模样。

    “竟然能把这么俗的绿穿的那么清新脱俗!!”陆余的话仍在耳畔,怕是当时声音太大,现在都能想起来。

    “仙女没谁了!”陆余手肘拐了他一下,却挪不开视线,“秦砚,你怎么看?”

    他淡淡抬起眼,绿意一下子撞入眸底深处。

    盈盈不及一握的腰肢弯成柔软的弧。

    他,“妖精。”

    “会勾人魂魄的妖精,没毛病。”

    “……”

    回到教室,第一节晚自习只剩下十分钟,从桌洞里拿出今日剩下的数学试卷,却愁着怀里的校服要放在哪。

    陆余正埋头于物理题中不能自拔。

    秦砚曲起手指扣了扣桌面,企图唤来他的注意。

    未果。学习太认真了。

    索性从他一侧伸手拉开桌洞的隔板,陆余惊悚的侧身,椅子拉出一道“支啦——”刺耳的声音。

    秦砚皱眉,停下手中的动作。

    陆余脸上的惊恐还没消去,抱胸防备的姿势,“你不是你没这癖好么。”

    他轻哼一声,不知道他为何作此防狼姿态。

    “秦砚你竟然摸我腰。”

    “神经。”伸手直接拉开他的桌洞,预料之中,没有任何东西,陆余洁癖,不喜欢把东西放桌洞里。

    陆余瞅着他放进去的校服,意味深长道:“谁的校服?”

    “我的,没处放。”他阖上桌板,正身握笔算开始做题。

    “那么短的肩线秦砚你骗谁呢?”伸进手去攥住校服衣襟,作势要扔出去,陆余扬起眉头威胁:“再不我扔出去了?”

    秦砚微眯起眼,没作声,长臂伸展,开半扇窗,风裹挟着山谷夜间独有的清冽,于耳畔猎猎作响。

    他翘着下颌,黑眸是沉寂一汪水泽的深邃,“扔吧,扔了你明天就知道是谁的校服了。”

    陆余默默转身关上窗户,缩了缩肩,有点无语,每次他都出这招,不知道从他就怂他么!

    他拎起秦砚桌上的文件夹,翻弄几下,“只查住一个?今天战斗力不行啊。”

    前座的同学转过头压低声音,“陆余你是没看见刚刚秦砚的那记过肩摔——啪、啪两下,那人就挂了。”

    陆余挠挠头,下意识看了眼身侧不出一语的人。

    秦砚神情内敛沉静,支手撑着下颌,慢条斯理的从试卷的空白处列出步骤,铅迹甚是清浅,却是行云流水的字迹。

    好像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陆余,陆余。”前面的人连声唤了好几次,没得到应答,不耐的晃着他的桌子,“你没见真是遗憾了,平常一向不热爱运动的秦砚竟然会这等绝技。”

    陆余回过神来干笑几声。

    他哪里是没见过,秦砚这人简直是遍大院无敌手的存在。

    秦砚的过肩摔师承秦长官,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陆余思及此,背上突来一阵寒意。

    原因啊大概是……

    “他亲身体验过,哪有什么遗憾。”

    只见秦砚转着手中钢制自动笔,侧头望过来,眸光深沉微带戏谑之意,嘴角弯起一个浅淡的笑容。

    初看温和,细究清冽。

    陆余又从他身上,看到了秦穆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