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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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浅是三场七号, 排队去更衣室换上演出服,对着落地镜整着汉服衣襟。

    为省考准备的编舞是《远山眉》,就是那支被李老师硬逼着跳了有月余的舞。

    托李老师的福, 动作早是烂熟于心。

    跟着队伍走进考场, 司浅格外平静。

    省考兼顾艺术学习方面的基础知识与基本技能,而校考则在此基础上更侧重综合运用能力, 因此,校考便显得更为困难。

    她把特训将近三分之二的时间全分给校考的编舞, 省考于她, 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几个老师先是抬眼量了她们几眼, 作印象评分。正中的那位女老师视线落至司浅身上,眸光闪了闪,握着笔的手颤着上第一栏的分数。

    身侧的老师差觉得她的异样, “刘老师,身体不舒服吗?”

    年近半百的老人,可谓是古典舞界的泰斗,最美好的青春全奉献给了追求的舞蹈事业。最近刚退下教课前线, 寻个自在来当招考老师。

    “不……没事。”她递出一个安心的笑,若有所思的出句话,“省考的第一, 就要见分晓了。”

    那人一惊,张着嘴,却不知如何回复。

    ……

    司浅信步上前,微微鞠躬, 看向准备音乐的老师,颔首示意可以开始。这支舞本就是清新调子,不需要浓妆艳抹。

    她索性挽个松垮的发髻,擦了点粉就当是化好妆。

    其他考生各个面容精致,乍一看,倒显得她有几分不重视。

    前奏响起,司浅按着脑海中的舞步来,大跳控腿,处处皆是完美。中间处琴声萧瑟凄婉,她耷下眼帘,眉梢处皆是悲伤。

    十八岁的青年舞者,能如此自由且准确的把握情绪,不常见。

    终了。

    司浅平复下微喘的气息,行礼,后退至队列中。其他考生投来视线,眼中不乏惊艳。

    “诶,同学,你什么时候开始练的舞蹈啊?”趁着下个人准备的空隙,身边的女生低声问道。

    司浅淡淡笑了笑,“很久了。”记不得了。

    “噢,那你挺厉害的。”

    为应对高考,很多文化课成绩不好的人选择艺术的道路,艺考前的一两年内临阵磨枪,表面上是多条路多个选择,实则已无力拯救文化课。

    但她,不是。

    *

    考试结束,走出考场时仍是灰蒙蒙的天,阳光被挡在极厚的云层中,半分光线都透不出来。

    有人欢喜有人忧。

    司浅缩了缩脖子,拿围巾裹住半张脸。站在校门口等叶倩出来一起回学校。

    但半晌,没等来叶倩,视野内由远及近刚才那位老师的身影。她停住脚步,笑意盈盈的看着司浅,“等人吗?”

    司浅略顿,“……嗯,等人。”

    她裹紧披肩,笑纹荡开几分温柔,犹豫了几秒,才缓缓问道:“你妈妈最近还好吗?”

    司浅的手被她握住,手背传来温热的温度,她朗声回道,“承蒙您挂念,我母亲一切安好。”

    她似乎已料到司浅会这么回答,是个省心的孩子,不想让她担心,司浅的眉眼处与她最疼爱的弟子极其相似,虽仍存青涩,但模样依稀可辨的出有她母亲当年的风姿绰约。

    司浅耷了耷眼帘,回握住她的手,口吻略带遗憾,“她仍挂念着您。”

    触及到彼此的伤心事,两人默契的转移话题,“来A市很久了吗?吃穿什么的,都合心意吗?”

    “有四个月了,李老师很照顾我。”司浅乖顺的应了,“您不必费心挂念着。”

    黑色轿车行至身前,司机落下车窗唤道:“夫人,可以走了。”

    她留给司浅写有私人电话的便签,嘱托道:“在A市有什么麻烦事,记得联系我。”

    司浅道谢,目送她离开,眸光深沉,将便签收好后目光怔怔的看着远方连绵的苍山。

    心有点堵得慌。

    *

    和叶倩解决完午饭,回到公寓是下午三点。司浅疲惫的摊到在床上,瞅着窗外泄入的光,烦躁的用枕头捂住脑袋。

    电话铃乍响,她看完是谁的电话后,差点连带着耳机线一并把手机扔出去。

    不过年不过节的,司毓给她电话,专挑她考完试,指不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索性扔到一旁,等自动转为无人接听的提示。可没想到,司毓这耐性极不好的大姐,锲而不舍的继续。

    司浅没好气的接起,没吱声,等她先话。

    “浅浅,爷爷听你考完试了,派司机去接你回来吃饭。”司毓的口吻听起来格外和善。

    司浅想,若是她的口吻透漏出有那么一丁点的不悦,将会被司毓抓住给爷爷听。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温顺,“是吗,那替我谢谢爷爷的好意。”

    司毓停顿,阴测测的话语传来:“你的意思是你不来?”

    司浅轻嗤一声,她暂时没有胆量去赴鸿门宴。

    “有点累,就不回去了。”语毕,毫不犹豫的挂断,关机,疲惫到极点,模模糊糊中睡意袭来,和衣入睡。

    *

    她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掀开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才不过四点十分。揉着惺忪的眼去开门,视线模糊中瞧见司家的司机白等在门外。

    神情焦急。

    “二.姐,你爷爷了好几个电话催我快点带你回去……”

    她拧眉,侧身让他进来,“我不都和司毓我不去了么?她还让你白跑一趟。”随后轻嗤一声,喝了口水抱着被子轻靠在吧台旁,“死性不改。”

    白拿出西装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汗,和她着商量:“是司董吩咐的,您看……?”

    司浅一想到回到司家那宅子受满屋子人的气,郁结于心,立刻拒绝:“不去。”

    “这、”恰时,司老爷子电话又来,白为难的拿着手机不敢接听,司浅轻哼一声,那眼神简直不能再直白的表露出“你真怂”的意思。

    “司董……”

    “那孩子不过来?”声音沉稳威严,倒是外界人眼中那个纵横商场的老练人物,他顿了顿,口吻中威胁意味加重,“那你也别回来了。”

    白哭丧着张脸,这好好的高薪工作马上就没了,能不桑心难过么。

    “二.姐,我老婆刚生了孩子,奶粉钱我还没赚够,可谓是上有老下有,这工作我丢不得,丢不得啊。”

    司浅深知老爷子一不二的个性,倘若她今天真不出席,白这工作势必要没了。冷着双眼量他几秒,似乎是在探究他话里的真假,良久,杯中的水一口饮尽。

    “等着,我去换衣服。”

    山腰间的风略微有些大,司浅裹着棉服,冷风都要从脖子处灌进去。视野尽出那别墅灯火通明,门前停放着几辆车,司浅顿住步子,看向身侧的人,“家里还有别人?”

    “……司董这次的合作伙伴。”他咽了口口水,观察着司浅的表情,果不其然,话刚落,司浅脚步一折,挥着手,“你的工作自己想办法,我要回去了。”

    “二.姐!”白情急下抓住司浅的手,“司董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事先不让我和你,我哪敢跟你啊。”

    司浅偏头,眸光似夹着冰碴子般的冷,挣开他的手,呵笑道:“那他把我司浅当什么了,三陪.姐?回去告诉你家司董,如意算盘不要得太响,把司毓扔给陆家,这次,算把我扔给谁?”

    庭院内走出一个少年,穿着黑色正装,衬衫衣领挺括。

    沈知周算出来透透气,但看见面色不善的司浅站在门外,是要算离开的模样。

    于是信步过去,与白面面相觑。

    司浅的情绪稳定下来,抬着下巴问:“你怎么来了?”

    “跟我爸来的,没想到是你家。”他笑弯一双眉眼,干净的脸颊陷下去个梨涡,“你要走吗?”

    白刚想开口,让这位沈少爷留下自家姐,没想到司浅先他一步开口,“不,我去车里拿个东西就进去。”好看看老爷子的什么算盘。

    她走的匆忙,没带上围巾,随着她抬头的动作,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脖颈。

    沈知周不自然的移开视线。

    “那一起进去吧。”

    “客人优先。”司浅咬了咬下唇,勾着眼瞧着他局促的样子。

    不准,老爷子就看准了沈知周这副呆萌好欺骗的模样,才兴致高的邀请到家里做客。

    室内,经久不用的吊灯亮着,司老爷子那侧坐着司毓和他的未婚夫,司家近乎全数出席。

    见司浅身影出现,司父眉头拧着,“浅浅,你太失礼了。”

    她目光放至身着羊毛晚礼裙的司毓身上,对比自己这棉服,果真是显得寒酸不少。不过,这不是司毓想要的效果吗?

    只听司毓轻呼,“浅浅,我不是让你扮一下再来的吗?”

    司浅无所谓的撩了撩耳畔的碎发,云淡风轻一笔带过,“哦,忘记了。”

    “让你们见笑了,司浅她性子就是这般。”

    这是老爷子第一次替她好话吧?司浅讽刺的勾着唇角,挨着沈知周落座。

    沈父笑容慈和,并不介意,“没关系,现在的年轻人有点脾气最好,太温顺,也不是好事。”

    人齐,动筷。

    司浅轻捻了几下面前的青菜,喝了几口粥后便放下筷子,安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你来我往,谈话间离不开家庭、工作和休闲。司老爷子诚邀沈父一起高尔夫,语气间满是找到知己的喜悦。

    司浅笑了笑,老爷子大概忘记了上个月挥杆时把腰给扭了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