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自当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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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延世这边,很快得了裴元翰被捕的消息,立即冲出府门,骑马疯狂得奔向吴州大牢,到大牢时,马鞭磨得心都是血泡,他扔开鞭子就要往牢里冲,被狱卒拦了下来:“牢房重地!闲杂人等不能进入!”

    裴延世双目通红,刚想要硬闯牢狱,另一狱卒道:“可是安阳侯世子?若是,沈大人吩咐过可进去。”狱卒刚完这一句话,裴延世抬步就进了牢狱。

    他走着这条阴暗、不得见光的道,一眼就看到在最里面牢房坐着的父亲,一向狂傲的父亲,不像是已落狱,倒像是在侯府内随性坐着,唯有鬓边几缕凌乱的白发,可窥其狼狈。

    裴延世腿像灌了铅似的,竟不敢上前与这样的父亲话。

    “延世。”

    裴延世一下抬眼,只见父亲已经看了过来,语气平淡:“既然来了,为何不话?”

    裴延世被这一声问激得一腔怒火,还有无数的不解与无奈糅杂,他跑到裴元翰面前,眼神几近崩溃:“父亲,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你通敌叛国啊,你怎的能干出这等事来?为何,为何!”

    他实在是想不通,通报的人将今日西园发生的事原原本本与他了,他还是不敢相信他的父亲竟然做出了这等事来,可现在见到父亲的第一面,他内心里似乎已经能确定了。

    父亲确实做下了这等事。

    “你不懂,你也无需担心,我与你沈伯父了,那些事你全程未参与其中,你沈伯父会尽全力保下你与江檀的——”

    “我不在乎什么保不保下!你也总我不懂,可父亲,你什么都未告诉过我,我又怎么去懂!”裴延世红着眼眶怒道,“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你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侯府怎么就到今日这个下场了!你若没有做这些事,会有今日吗!父亲!你糊涂!”

    “我是糊涂!”裴元翰接着裴延世的话,厉声道,“但我不后悔!若我没有与他们合作,你以为安阳侯府会走到今日?早就十几年前就被夺爵了!你以为你还会是什么安阳侯世子?屁都不是!”

    “你待在吴州、现在就如井底之蛙一样,你哪知道圣上一直想要削弱各方势力的权力,第一个开刀的就是公爵侯门,既是要分权,那自是有利于其他那些个世家门阀与朝中重臣,他们更是推波助澜,所以你看看这些年来,江南等地留下的公爵有几个?整个靖国除了京都那几个动不得的公爵侯门!其他又剩下几个?要不是我安阳侯府还有人护着,早被拆分干净了!”

    裴延世一愣,这些是父亲从未与他过的。

    “你之前问我为何我要动秦北霄,”裴元翰瞥了裴延世一眼,冷声道,“你以为我想动他,可到底是一条不归路了,延世,他一定要查,那我就一定要杀他,我若设计杀他,那还可搏一搏前程,我若不杀,那这条就是死路!”

    “死路早在你决定背叛靖国的时候就注定了,就算不是秦北霄揭露!迟早也会有其他人!”裴延世怒道,“这些都不是你背叛靖国的理由,我倒是宁愿清清白白一人,也不愿——”

    “啪!”

    裴元翰一巴掌狠狠打在裴延世的脸上:“你清白、你高尚,但延世,你最没有资格为父,更何况,背叛的又岂止我一人,靖国早就烂完了。今日之结果我早有准备,就算如此,也比当年就被夺爵要好得多,为父好歹还有门路供你走动,到时你与江檀一道上京,听他的话,你江表哥读书各方面优异,会有贵人看上他,你定要跟紧了他,知道了吗?”

    裴延世不吱声,眼中满是倔强。

    裴元翰又是一巴掌,怒道:“知道了吗?”着,整个身子几乎要往后仰。

    裴延世连忙去扶,裴元翰一把推开他的,反抓住他的胳膊:“我问你知道了吗?”

    裴延世红着眼眶点头,得了裴元翰这一应,裴元翰总算是放下心了:“行了,走吧,今生我与你父子一场,我也尽了全力了,以后的路,你就自己走吧。”

    裴延世宛若行尸走肉出牢狱时,江檀已在门口站着,他一步一步走到江檀面前,听得他的一声唤:“延世。”裴延世终是憋不住泪,一点一点下蹲,最后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江檀覆袖的轻搭在裴延世的头,微叹道:“别怕,延世,我还在。”

    随后,江檀走进牢狱,就算昏暗肮脏如大牢,经他走过,倒像是白玉大道似的,白袍衣袂落于漆黑砖块上,落在了裴元翰的眼里。

    裴元翰见来人,已无方才见裴延世的逞强,眼中只有哀求:“殿下是我没用,我也明白殿下的意思,还望多年来为殿下粉身碎骨,延世与您一起长大的份上,以后,请殿下多多照拂他吧。”

    裴元翰知道江檀有多大本事,养在裴家是为了掩人耳目,其最大的势力是在京都,这些年来,裴家也是靠他在京都的势力才在旋涡中存活下来,他知道只要有江檀护着延世,延世今后都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江檀眼神淡漠,看了裴元翰好了一会儿,那目光,冷冽如冬日泉水,看得裴元翰不敢与其直视。

    “你你懂了我的意思,那我的意思,到底是何意?”江檀负,轻笑一声问。

    裴元翰垂着头,缓缓道:“自是这世上再无安阳侯府,是我办事不力,想来殿下也不会再留侯府,殿下放心,我只求我的两个孩子安好,其余的我不会多一个字。”

    “还算聪明,”江檀慢声道,“既如此,吃下它吧。”

    罢,一粒药丸出现在江檀那只完美无缺的上,裴元翰身子一僵,没有多问,最后还是接过,狠下心将药丸吞下。

    江檀已转身了,声音悠悠:“没什么别的作用,不过就是在你入京受刑前,给你个痛快罢了。”

    裴元翰匍匐在地:“谢殿下。”

    **

    学舍内,吴大夫给秦北霄施针包扎完,紧张得背后衣物都已湿透,最后确定无恙,才将缓缓起身,起身的那一刻,还因体力不支差点要倒下,幸得旁边药童心扶着。

    吴大夫叹了一口气:“这当真是不省心啊。”

    着就掀开了帘子。

    帘外,沈芷宁、萧烨泽、沈嘉婉等人都在,还有沈老夫人等沈家女眷,沈芷宁神经一直紧绷,这帘子一撩起,她已起身,被沈老夫人看了一眼:“芷宁。”

    沈芷宁抿了抿唇,低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

    沈老夫人被徐氏扶着起身,问道:“吴大夫,请问秦大公子伤势如何?人怎么样了?”

    吴大夫拱了拱道:“禀三殿下,回老夫人的话,秦公子伤势已稳住,暂且不会恶化下去,但实话讲,秦公子几年前就身在战场,战场上刀剑无眼,自是受过不少的伤,再来,前段时候受的伤伤了根本,这回又丢了半条命,秦公子虽撑了过来,但根本到底还是亏损的,眼下还年轻,以后怎么样,老夫不准,眼下只能竭尽全力先把眼下的亏损补回来。”

    听到秦北霄暂时无碍,众人算是放下了心。

    而沈芷宁袖中的拧在了一块儿。

    这吴大夫的话,难不成秦北霄以后还会是像她前世见他的那样,身子到底是不好了吗?

    “秦公子是我们沈府的恩人,吴大夫,无论多昂贵的药材我们都会寻来的,”徐氏道,“还请大夫下药方,什么效果好都可写上去。”

    徐氏此次是后怕,越想越怕,越怕越对秦北霄有感激之心,此次是秦北霄从安阳侯府拿了一些证据,被裴元翰发现,才有了今日这事,也幸亏他告诉芷宁,有了芷宁的揭露,不然若真当回头被搜出了那些裴元翰送的书画,首当其冲被灭门的就是他们大房,这是救命之恩啊。

    吴大夫又拱了拱道:“老夫自当尽全力。”

    沈老夫人透过纱帘看了一眼横躺在床上的秦北霄,叹了口气道:“老大媳妇,那你先跟吴大夫去拿药方吧,我与三殿下再几句话。”

    徐氏哎了声,随着吴大夫一道出了屋子。

    萧烨泽不知沈老夫人要与他什么,他刚想开口问,就见沈老夫人就要行大礼,他连忙挡着:“沈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沈芷宁也忙搀扶:“祖母”

    沈老夫人看了一眼沈芷宁,视线又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沈家的人,对萧烨泽道:“此番多谢三殿下与萧大公子相助,才使得我沈家脱险,我也知道,等萧大公子伤好些了,三殿下与他便要回京禀明圣上。我们沈家这些人啊,都生养在安乐窝里,不知京中险峻,安阳侯府肆无忌惮长到今日,那京中定有人相助,殿下与萧公子回京,要万分心。”

    这沈老夫人看问题之深度,到底不愧是齐家所出,萧烨泽心中不禁感叹,拱道:“我自当谨记。”

    沈老夫人又多了一些话,并多加了一句,实在不行,可寻齐家帮忙,萧烨泽听后更是欢喜,随后众人也不打扰秦北霄休息,打算走人。

    “祖母”沈芷宁面露难色地看着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一眼就知道沈芷宁在想什么,叹了口气,把心里话总算了出来:“你啊,今日当真是什么都不顾及,秦大公子虽受伤,但你大庭广之下与他如此亲密,事情过后,流言恐怕是要满天飞了,你还要不要出阁了?”

    沈芷宁低头。

    沈老夫人又扫了一眼床上的秦北霄:“罢了,最后一次,你且好生陪陪他吧。”

    “多谢祖母!”沈芷宁一下抬头,眼中皆是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