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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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关坐在藤条椅上,定定地看着闻浪西淡然的侧脸,仿佛刚才那令人震撼的话不是出自他的口。

    他很想起身去抱抱他,但又觉得突兀,只得紧紧地攥着藤条椅扶手,以此来发泄心底对闻浪西遭遇的同情与愤慨。

    此刻,任何语言都已变得苍白不堪,失去了任何颜色,闻浪西被以往的那些经历折磨得遍体鳞伤,这无法通过一言半语去抚平,而是需要用他的整个后半生去治愈。

    这时,闻浪西蓦地偏头,望向傅关那充满同情的眼睛,狭长的眸子闪烁了一下,随口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傅关稍稍收敛了自己眼神里的心疼,声音被压得很低,半晌才哑着声道:“上天待你太薄情了。”

    闻浪西听到番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与天有什么关系,你听过前世今生的法吗?”

    “听过,但不信。”傅关不明白闻浪西为何突然笑。

    “我时候遇见过一个算命的老人,他我前世造了孽,若是不想被厄运缠身,就得买他的避凶止厄符,那符可以帮我挡灾。”

    傅关闻言皱了皱眉,显然不相信算命人的话,问道:“你买了?”

    “当然没有。”

    “嗯,没被……”

    “只是因为家里没钱而已。”闻浪西笑道:“那算命的人要50,但我家那时候怎么可能为了一道符花这么多钱,所以没买成。”

    完收敛了笑意,认真地看着傅关,半晌才缓缓地低声道:“傅哥哥,如果我当时有50块钱,把那道符买下,你……我现在会不会就不是这样子了?”

    这话就像一把刺,顷刻间便穿透了傅关的心脏,始料未及。

    傅关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那道符不可信?他就算没买符都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者难道表示遗憾,可惜他当时没有用50块钱买下那道符?

    傅关讲不出来,不管是以上哪种答案,对闻浪西来讲都会是一种深深击和伤害。

    前者会将闻浪西的命运钉死在板上,让其认为他命该如此;后者更为荒诞,50块钱便可为他买下一个好命,但却仍是错过了。

    闻浪西见傅关不话,也没再等,很快便回过头,重新看向花圃,良久,才不带任何情绪地出声问道:“今天中午吃什么?”

    闻言,傅关有些微愣,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思绪跳脱得如此之快。

    “吃我自创的炒菜吗?”

    傅关知道这人在转移话题,但还是依了他,轻声道了句:“好。”

    气温逐渐回暖,这一期间,傅华升又先后来了两次,每次的结果分析都表明,闻浪西有了很大的好转。

    但傅关实在无法相信这一结果,纵然他这段时间情绪稳定,未曾做过激的举动,但他却越来越沉默寡言,有时一天下来也不了几句话。

    这一期间,傅关回过一次大学,找到了他大学时最为敬重的一位老教授。

    当两人谈及BPD患者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这一问题时,老教授通过傅关的一些形容和描述,最终初步判定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是他的BPD真的好转,同时其自身的性格也随之而变,这是目前最为乐观的一个假设。

    第二种是他患有了共病,即除过在患有BPD的同时还患上了另一种精神心理疾病。

    第三种则是他的BPD愈发严重,且他自身并没有太强的求生欲且善于伪装,不会轻易在旁人面前显现自己的情绪,他可能会将这些情绪积压在心底,在未来的某一天,一件很的事情便会成为其崩溃的导火索,致使他会将积压在心底已久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到那时,他自身或者他的照料者都会因此而受到很大的伤害。

    这些便是傅关从老教授那里得来的结果,其实他也可以咨询傅华升,这更方便,可由于上次被戳中心事,便没跟他开口提这事。

    这天,傅关正跟闻浪西在后院搭秋千时,须季突然来了电话。

    不知傅关是有意还是无意,开了扬声器,因而两人都可以听到电话里的内容。

    须季今天下午来闻家找傅关,带着阮枫。

    阮枫是须季大学的同班同学,是个特别白净的大男孩,平日里尤为腼腆,不怎么跟人话,但却与须季很是亲近,虽然话依旧不多,但相比其他人来讲,跟须季在一起时的笑更多。

    由于须季跟傅关走的近,所以阮枫与傅关的关系也挺好,这次他准备去另一座城市工作,因而便想着跟傅关道别,本想着约傅关出去,但须季知道后阻止了。

    须季因为上次的事,其实对傅关闻浪西两人有些愧疚,同时也更加清楚了,闻浪西需要傅关不间断的陪伴,因而这次为了方便,就直接约在了闻家,这次电话给傅关,主要是想问问闻浪西方不方便他们去闻家。

    “当然可以。”闻浪西在听到须季的请求后,低声对傅关。

    须季和阮枫两人是下午四点到的闻家。

    闻浪西与那两人在客厅坐着,傅关去厨房取果盘了。

    因为上次的事情,因而须季刚坐下便冲着闻浪西道:“西啊,上次是我招待不周了,可能了些不该的话,你还好吗?”

    “没关系,我也有错,不该那样对你。”

    “别,你不是故意的。”须季语调温和地道。

    就在两人谈话间,坐在须季身旁的阮枫手里始终端着一杯果汁,低着头口口地抿着,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傅关去厨房有好些时间了,须季想去看看,便起身去了,消失在闻浪西的视线中。

    客厅内,只剩下闻浪西和阮枫二人,两人都没话,阮枫低头喝着果汁,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偶尔会偷偷看闻浪西一眼。

    而相对于阮枫这些可爱的动作,闻浪西这边却很安静,低着头定定地看着他骨节突出的手背。

    其实在须季走后,闻浪西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从未变化,只是其胸腔的起伏越来越明显。

    须季跟傅关在厨房干什么……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出来……他们着不能让自己听的话吗……须季会不会碰傅关……

    这些念头在闻浪西的脑海里盘旋,越来越快,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须季会不会碰傅关。

    这个念头让闻浪西的呼吸越来越重,内心设想着须季触碰傅关的画面,越想越怕,越怕越嫉妒,最终,闻浪西倏地站了起来。

    他是在忍不了了,他必须去阻止须季碰到傅关,一根发丝也不行。

    刚准备在阮枫惊愕的表情中冲去厨房,就看见了走过来的两人。

    傅关手里端着果盘,刚进客厅,便看到了正站在沙发旁的闻浪西,不由问道:“浪西,怎么站着呢?”

    闻浪西的思绪被这道熟悉的声音唤醒,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距离傅关一米远的须季,这才坐下,随口淡淡道:“本想着去厨房帮帮你。”

    闻言,傅关嘴角不由扬了扬,道:“没关系,刚须季帮我切了一下水果,已经弄好了,枫枫,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水果,快来尝尝。”

    见傅关和须季过来,阮枫这才从刚才的惊愕中缓过来,对着傅关甜甜地笑了笑,用软软的声音声道:“谢谢关。”

    这时须季已经坐到阮枫身旁,听到这人对着傅关谢谢,须季不由勾了勾唇,沉着嗓子道:“你最爱吃水果可是我刚才切的,怎么不对我谢谢?”

    闻言,阮枫一下就涨红了脸,看都没敢看须季一眼,声若蚊蝇道:“谢谢须季哥……”

    傅关听了,看了一眼须季,“别欺负他了,每次见面都逗他。”

    几人简单地了会儿话,因为阮枫是晚上的机票,因而须季就带着阮枫早早地走了,傅关站在闻家的铁栅栏门边,直到看着须季的车从视线消失,才轻叹了口气,转身进了门。

    傅关这一神情的变化,被站在客厅里的闻浪西清清楚楚地收入了眼底。

    “浪西,待会儿晚餐想吃什么。”傅关刚进门便道。

    闻浪西此刻已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眼眸下垂,让人看不清其眼中的情绪,半晌才缓缓道:“你刚见完朋友,想必有些累,去休息会儿吧,我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