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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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刚蒙蒙亮,安子就敲响了门。

    “殿下,卯时到了。”

    项泽南抱着顾乔有些舍不得放开,闭着眼睛亲他的额头、鼻尖、脸颊。

    顾乔醒了,微微睁开眼,身上又酸又痛,声音也有些嘶哑,

    “殿下。”

    “再睡会儿,你今天就别去了,” 项泽南用唇帮他把眼睛闭上,“人又多天又热,要站好久,你就在这里睡觉吧。”

    “那怎么可以?” 顾乔清醒了,撑起身子想起来,不过刚撑起来一点儿又疼得躺回去。

    项泽南声音里带着心满意足的笑,“你看,你床都起不了。”

    顾乔有些气恼,用手推他,“今日是登基大典,我怎么可以不去?”

    “我你可以不去你就可以不去,” 项泽南抚他的脸,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舍不得你受累。”

    “那你昨天晚上怎么舍得的?” 顾乔瞪眼,昨天晚上就没让他好好休息过,翻来覆去地折腾。宫人准备的热水都凉了又换了好几次,快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项泽南轻笑,“昨天晚上我才是受累的那个好吗?”

    顾乔不理他,自己掀开被子要起来,项泽南抱着他的腰不让他起床。

    “我的殿下,” 顾乔无奈道,“不要闹了,时间来不及了。”

    项泽南把他按回去,坚持道:“你不去。”

    “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这一天,我不想错过。”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你跪我,” 他把顾乔搂进怀里,“我不想你跟着百官一起跪我,那样我会觉得你离我很远。”

    顾乔愣了愣,旋即又笑了,“殿下,以后我再见到你,按礼法都是要跪的。”

    项泽南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不要你跪我,我要你在我身边。”

    顾乔鼻子一酸,忍不住有些哽咽,他掩饰着闭上眼睛转过身去,“不去就不去,殿下快更衣吧。”

    项泽南亲了亲他的发顶,扭头唤门外的安子进来。

    今日登基前还有个禅让仪式,须得穿朝服参加,禅让仪式之后再到暖阁换上龙袍登基。

    安子捧着冠冕进来,后面跟着一串儿宫女内侍,各个低着头不敢乱看。

    顾乔在床帐里面,先是听到水声,然后是衣物摩擦的声音、玉器轻轻碰撞的声音,没有人话,宫人们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他这时才真实地感觉到项泽南将要坐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了,而自己竟在登基大典的早躲在新帝的床上。一种又甜蜜又苦涩的感觉充满了他的胸腔,就像他独占了一块天地间的瑰宝,却又不能拿出去示人。

    正在发愣间,床帐被掀开,穿戴整齐的项泽南从床边探进身来。

    “在想什么呢?”

    顾乔弯了弯眼睛,“殿下,快去吧。”

    项泽南凑过来吻了吻他的额头,“我让安子去太医院给你拿药,你再睡一会儿。”

    顾乔点点头,项泽南起身合上床帐,出去了。

    他盯着帐顶的刺绣暗纹发了一会儿呆,实在是又累又困,迷迷糊糊睡着了。

    因为老皇帝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禅让仪式举行得十分简短。顾乔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听到新帝登基的钟磬之声从远处传来,已经是巳时了。

    他撑着挪到床边,掀开床帐,就看到安子坐在床边的脚踏上瞌睡。

    他掀开被子,忍着痛轻手轻脚地下床,穿上衣服出去了。

    这日宫人们都跑到前殿去看登基大典,一路上没什么人,他独自走出了宫门。

    安子边瞌睡边等顾拾遗醒来,等到了午时床上还没动静,他大着胆子将床帐掀开一条缝往里看,顿时吓得背脊发凉,人呢?!

    他看顾乔的鞋子和衣服都不见了,知道多半是出宫了,可这药还在自己手上呢!而且新帝吩咐了自己要伺侯好顾拾遗,这下可好,人都没看住!

    安子一路狂奔到恒阳门,守门的侍卫是看到顾拾遗已经走了好一阵子了。

    他一个内侍又不敢随意出宫,这时回去又没办法跟新帝交代,悔得想扇自己耳光。

    在宫门口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期望奇迹发生顾拾遗自己又掉头回来,可惜没有奇迹,他只得战战兢兢地回了承暄殿。

    回去之后他又心绪不宁,生怕药没送到顾拾遗手上新帝降罪于他,赶紧拜托一名侍卫将药送到昱王府去。

    顾乔一路上走得很慢。

    新帝登基这天宣布了税负减免和天下大赦,京城的老百姓也跟着高兴,街上人声鼎沸,都在议论那位新鲜上任的皇帝陛下。

    “我当初行商到过北疆,我亲眼看到这位陛下啊,一箭射穿了两个北蛮人!”

    “那算什么?我听陛下视察廉州水患的时候,他一到,洪水就退了!”

    “是啊是啊,真龙天子都是得到神谕的,” 当庐卖酒的大婶也跑出来参与讨论,“当年三皇子出生的时候,整个京城都笼罩着金色祥云!”

    顾乔听得好笑,但又莫名有些隐秘的自豪——你们的这个厉害得上天的人是我的。

    他走走停停,磨蹭到了午时才回去。

    回客房的路上要经过临湖楼,顾乔知道昱王是个从不出门的,今日他不定也是坐在二楼的窗边。自从那日昱王他不配爱项泽南,他最近都有些心虚地避着昱王走。

    路过临湖楼的时候他加快脚步,奈何浑身实在像是要散架一样,想走快点也不行。

    “顾拾遗。”

    楼上有人叫他,是昱王的声音。

    顾乔心里一惊,昱王这是什么恐怖的耳力?这样都能听出来是他?

    他仰头看向楼上,昱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顾乔睁大了眼睛,昱王能看见了?他试探着向楼上挥了挥手,“昱王殿下。”

    “顾拾遗上来坐坐。”

    顾乔确定昱王能看见,他明确地看到昱王的眼睛是跟着他走的。

    他震惊了片刻,转身走进楼,上到二楼又正式行了礼,“参见昱王。”

    昱王好整以暇地望着他,“顾拾遗今日怎么不去参加登基大典?”

    顾乔站着不动,歪头看昱王的眼睛,“昱王能看见了?”

    昱王提了提嘴角,“本王一直都能看见。”

    “啊?” 顾乔整个人石化了,“为什么?”

    “谁告诉你眼睛蒙了纱就一定是盲人的?”

    顾乔搞不清楚了,“可是,殿…… 陛下他也您有眼疾……”

    昱王哈哈大笑,“看来老三口风还是挺严,连你都没有告诉。”

    “可以告诉臣为什么吗?”

    “你去问你家陛下吧。” 昱王并不想跟他解释这个,“不过你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们的秘密。”

    “臣?” 顾乔诧异,他以为昱王并不喜欢自己,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分享秘密的程度。

    昱王不再多,他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瓷瓶子,“宫里送来的,你拿去。”

    “这是什么?” 顾乔一头雾水,拿过瓷瓶在手里看了看,下面有一个的太医院的印记。他开瓶子,闻到一股清凉的香气。

    “玉肤散,消肿止痛,活血化淤,是宫中特制的闺房良药。” 昱王语带调笑。

    顾乔登时满脸通红,“这个…… 这个……”

    “老三也是,今日登基大典,昨天夜里还要劳累顾拾遗,太鲁莽了些。”

    顾乔想起自己曾经还当着这位王爷的面主动亲吻项泽南,原来人家一直眼睁睁看着呢!

    他简直想从窗户上跳下去,害臊得脸上要滴血,“昱王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昱王心情很好地欣赏了一会儿顾乔的窘迫,等到顾乔快绷不住的时候他终于大发慈悲道:“顾拾遗请自便吧。”

    顾乔如蒙大赦,赶紧退出去。下楼的时候急了点,扯着伤口有些刺痛,又在心里默默把新帝腹诽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