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晃晃悠悠中行驶。

    萧启蜷缩在车上补眠，马车里头空间不大，她只能蜷缩起来躺在一角，嘴紧紧抿着，眉头皱得老高，睡得并不安稳。

    昨夜她没睡好，赶她出门时公主那张脸冷得像要冻死人，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公主除了最初的哭哭啼啼，后来一直都是对她笑着的，从没过重话，也从未对她这样冰冷，好像……不再愿意见到她这个人。

    萧启被自己的脑补吓到，连做梦，都是所思所想。

    梦里公主在前面走，她在后面挽留，可公主没有回头，然后，奔向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那个人身着艳红长袍看不清脸，公主也是一身红衣，看着相得益彰，匹配的很。

    萧启看见自己愣在一边，什么都做不了。她听见公主挽着那人的手臂，姿态鸟依人，：“多谢驸马的成全，本宫已然找到心悦之人，祝你往后也能如此。”

    自己在边上不知道什么，只能勉强回一句：“哦，哦，这样也好，祝你幸福。”

    祝你幸福？

    然后她就吓醒了。

    车夫挥着马匹吆喝赶路，车轱辘碾过碎石，萧启费力睁眼，看见了容初担忧的脸。

    容初问：“醒了？可是昨夜没睡好？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启睡了半日都没醒，她瞧瞧阿启这架势，还以为病情反复了，拆开布条看了伤口，又不像是恶化了，都快痊愈了，又摸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热。才勉强放下心来由着她睡。

    萧启点点头，又摇摇头，就听见萧石补充道：“二哥这一觉睡了好久呢，车夫，马上就进城了。”

    容初提茶壶倒了杯水：“你醒的时机正好，先喝点水吧，等到了客栈再睡。”

    萧启默默接过容初递来的水杯，抿了一口。

    容初叹了口气：“别难过，总要有这么一天的，现在早早离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公主若是知道了阿启的身份，恐怕就不是难过这么简单了，皇帝怪罪下来，脑袋都难保，现在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萧启还是个伤患，病中的人身体虚，还未恢复过来，容初不敢给她喝凉的，马车上装了个火盆，时刻温着水。

    温热的水滑入腹中，清走了些许疲乏。萧启扭扭睡的僵硬的脖子，顺带把纷乱的思绪甩出脑袋。

    就这样吧，都已经离开京城，就不要再想她了。

    有种酸涩的感觉在蔓延，她有点儿难受，掏了颗糖塞进嘴里。

    一切都会抹平的，不是都决定拉开距离么？既然决定了，就不后悔。

    ***

    可惜，天不遂人愿，世上的许多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这怅然若失之感都没能持续得久一点。

    萧启先下了马车，门口的厮忙迎上来，低头哈腰：“客官，尖还是住店？您几位？”

    “住店，七个人。”

    “的这儿有三种房间，分别是上、中、下三等，那您要几间房？”

    “一间中房，三间上房。”

    她现在虽是不穷了，却习惯性节俭。两个车夫挤一挤，林含柏和丫鬟睡，容初一间，自己和萧石睡一间，安排正好。

    “好嘞，客官您里边请，的这有上好的草料，定把您这马儿照顾得好好的！”

    萧启颔首：“准备些饭菜，你看着上就行。”

    “好嘞！没问题！”

    萧启转头去看，容初和萧石已从马车上下来了，另一辆马车却还没有动静，车夫在一边牵着马。

    这位林姐怎的还没下来？

    萧启凑近了马车车窗，敲了敲木制的窗棂：“林姐，我们到客栈了，你快下来吧。”

    车帘被掀开，有凉风刮在脸上。

    萧启下意识闭了眼，再睁开，想了一日的脸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闵于安穿了身粗布衣裳，作丫鬟扮，笑意盈盈看着她：“好啊。”

    ！！！

    萧启不知道自己心里猛然升起的那种感觉是什么，看见闵于安的时候，里头的喜居然大过了惊。

    萧启磕磕绊绊，问：“公，公主，怎么在这儿？”不是不愿意见我么？都大晚上把我赶出来了，怎的又……

    闵于安手肘搁在车窗上，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看着她，并不回话，又把问题丢了回去：“你呢？”

    萧启：“……”

    闵于安也没想在外头为难她，外头冷着呢，受凉了可不行。

    于是道：“俗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本宫的驸马不愿留在京城，那本宫就只能追出来了啊。”还是一贯的调侃语气，自称却是“本宫”。

    因为她还生着气呢！要人哄哄才能好！

    萧启：“……”她知道自己该让她回去，可……

    她静默了半晌，才道：“下来吧，先用膳。”

    容初见她站马车边上半天没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跑过来，就见林含柏掀起裙角跳了下来。

    而妹妹居然几步上前，凑近了马车，伸手去扶丫鬟扮的那人。

    容初：“？”

    等那丫鬟也下来，她才看清她的脸。

    容初：“……”这不是公主么？感情早上那么半天都白等了，公主居然跟了她们一路？！

    ***

    二在前头领路，带着她们上楼。

    他走到门前停住，笑呵呵道：“客官，这三间房就是您的了，都干净着呢！”

    跟着他的几人迟迟没有动静，一片静默。

    他忍不住问：“您几位不进去么？”

    没有回答。

    五个人，三间房，怎么分配？

    萧启看看容初，又看看闵于安，觉得昏睡过后犯疼的头更疼了，这可怎么睡？

    闵于安可不管她纠结那些，她捂着脸娇笑一声：“我当然是跟少爷睡啦！夫人出门时都吩咐了，可得看紧了少爷，不能让少爷被外头的狐狸精魅惑了去！”

    ……

    二站在那里也是目瞪口呆，半晌，他合了合张大的嘴，道：“少爷真是好福气啊！”

    出门夫人还给安排这般娇俏的丫鬟陪着！

    我的乖乖，我家隔壁翠都没这么好看！天仙一般的人啊！

    萧启红了耳尖，故作威严：“咳，你下去吧，准备饭菜，好了就叫我们。”

    二点头退下，背影透着欢快，回去可得跟翠好好道道，成日对自己那么凶！看看人家！

    萧启不知道二的欢乐，只转向容初，算问问她的意见：“阿兄？要不要再开一间房？”

    萧启一直在房里养病，压根都不知道林含柏一直睡在容初房里，以为林含柏不知道容初身份。

    她还记得容初睡眠不好，萧石这孩睡觉爱动，吵着闹着容初了也不好。

    林含柏眼疾手快，挽了容初的胳膊，一锤定音：“我当然是跟夫君睡！”厉害还是公主厉害，自己这衣衫是丫鬟也没人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夫夫夫夫夫夫夫，夫君？

    什么情况？

    容初扯了她拉着自己的手：“什么夫君，瞎胡！”

    林含柏也不在意，又扯回去，如此来往几次，容初终于放弃。

    林含柏得意的笑：“夫君别害羞啊，这儿又没什么外人。”

    萧启：“……”林姐何时与阿姐这般亲近了？

    闵于安在一旁看了了然点头，果然，与自己想的一样。林姐定是知道兄长身份的。这样看来，林姐倒算是她的同豪战友了，到时候跟她交流交流，取取经。

    萧石挠挠头：“那我就先进去了，一个人睡还宽敞。”真不知道这些大人怎么想的，两个人挤一张床很好玩么？

    一个人还能在床上滚呢！

    ***

    进了房。

    闵于安把拎的行李扔桌上，坐下来，背对着萧启不话。

    背影散发着一种“我很生气你不要跟我话”的意味。

    萧启情不自禁想笑，却也知道这时候笑出来只能是火上浇油，惹得她更不快。她关上房门，轻轻走到闵于安身前。

    闵于安又换了个姿势，背对着她。

    她再往前凑，闵于安又换。

    真的忍不住，萧启捂了脸掩盖自己的笑意，但一直用眼角余光看她的闵于安哪能察觉不到？

    更生气了！

    我都表现得这样明显了，你还来哄哄我，只知道笑笑笑！

    气不一处来的闵于安从凳子上起身，往床上一躺，用背面对着萧启。

    这下萧启就没办法凑到她跟前了，只能拿手戳戳她的背。

    闵于安不话，又被她戳得心烦，猛地坐起来，动作太突然了，蹲在床边的人没有料到，被吓了一跳跌坐下去。

    闵于安盯着地上的萧启不话，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萧启想了想，捂着右胳膊叫唤：“哎呦，扯着伤口了，好疼。”她受过的伤多了，扯着伤口时的痛感与表情熟悉得很，也就装得非常逼真。

    吓得闵于安气也不生了，蹲到她身侧，焦急问：“怎么这么不心！疼的厉害么？我去找兄长来瞧瞧。”着就准备起身。

    萧启目的达成，也不装了，伸了左手拉住她：“别去了，我装的。”

    没等被骗的人生气，她又道：“不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边境局势实在不好，我是真的得回去。”声音柔的似水。

    “你胡！那你为什么非得等到父皇的旨意下来了才跟我？！”闵于安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她忽悠，直指问题核心。

    萧启被她呛得不出话，我我我了半天都没出个所以然来。

    不出话了吧？

    论演戏，比她多活了几十年的闵于安更为熟练。

    闵于安眼睛一眨，泫然欲泣：“驸马是不是嫌弃妾身了，离家这般重要的事都不愿同妾身讲，是妾身自作多情了。”

    明眸皓齿的姑娘穿着丫鬟服饰，看着很显，再一哭，真是令见者不忍。且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低到尘埃里的感觉。

    萧启心抽了一下，放缓了声音哄道：“不是的，不是嫌弃你，怎么会嫌弃你呢，只是……我不知道如何同你。”

    “我错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若有事，我一定第一时间同你，好不好？”

    她已经忘了自己先斩后奏的目的，分明是为了躲开闵于安才上奏折请回西北的，可如今，闵于安一哭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心底一抽一抽的疼。

    姑娘胡乱拿袖子擦了脸，因着布料粗糙，揉得脸颊红红的，更显的可怜。

    闵于安颤声：“那，那，你带着我去西北吧，好不好？”

    萧启被她哭的心乱，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答应了什么，只顾着点头：“好好好，别哭了。”

    闵于安破涕为笑，往她脸上亲了一口：“驸马真好！”

    作者有话要：  萧石：一个人可以在床上滚！

    作者：两个人也可以……

    今天又是公主套路的一天！

    抱歉，因为昨天拔了智齿，疼得静不下心来，今早爬起来写的，我高估了自己的手速，所以晚了点时间。

    实在对不起！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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