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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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病的时候,人就格外脆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意识混沌。胡思乱想,大概是唯一能做的。

    萧启晕过去前了一大堆,除了把阿姐摘出去,最想的其实只是那句“我从来都没算骗你”。

    怎么舍得骗你呢?

    开始没是因为没有机会,后来,是舍不得。

    若是了,拥有的一切也就都没了。

    她开始贪恋这种感觉,不能想象若是闵于安用那种厌恶的眼光看自己会是怎样一种感受。

    我喜欢你啊……

    萧启想要告诉闵于安,但她最终没有出来。

    ***

    喜欢啊,是个很难界定的词。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闵于安的呢?

    发现自己拒绝不了她任何要求的时候?秋猎重伤,醒来看见闵于安守了自己一夜的时候?新婚夜后舞剑的清?还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她连喜欢是什么概念都不知道的时候?

    前世送闵于安和亲的一路,大约是她在阿姐去后,最安宁的一段时间。

    不必整日受着梦魇的折磨,不必担心不知道会从何处射来的暗箭,只全心全意地对公主好,看着她开心,萧启也开心。

    可她却亲手把她送入了辽国皇城。

    辽国君主耶律赫指名要萧启相送,旨在羞辱。

    见着这害的自己损失不少大将的将军毫无抵抗之力,低眉顺眼乖乖送上大邺的公主,他很是出了一口恶气。

    觉得屈辱么?

    那就对了,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你们大邺的军人,全是一群孬种!

    ——这副嘴脸,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及颜面,耶律赫没有明,事实上,他一句话都没,头却抬得老高,全程拿鼻孔看人,以眼神蔑视。

    能在强者云集的军营里混到如今这番地位,萧启的脾气也不是盖的。她攥紧了拳,死死克制住自己吆喝手下攻他们的欲望。

    她想咱们回去吧,咱不干了,我会护着你的,什么和亲什么皇命,我都不管了。你又何必来这儿受气。

    闵于安那日在酒馆所言却倏的闪现脑中,让她散了所有的气性,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萧启记得,那时候闵于安笑着,眼中含泪,语气缱绻:“若我逃了和亲,这世间必定再起纷乱,我不愿见他难过、看他受伤。”

    而今想起,萧启只想问闵于安一句:你心悦之人值得你如此为他么?!他若真的爱你,又怎会让你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但是她没有。

    自己该以什么立场去劝她呢?一个送亲的将军?君臣之礼不可废,萧启便是问出来,也不过平白给辽人看笑话罢了。

    再则,若闵于安执意如此呢,那自己这些,岂不是会害得闵于安在辽国的日子更加不好过。

    诸多原因加起来,于是就只能袖手旁观。

    萧启就这样看着她蒙着盖头,在侍女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耶律赫。她长裙曳地,红衣似血,体态婀娜。于是萧启后知后觉的想到,在她眼里还是个姑娘的闵于安,其实可以称得上女人了。

    她嫁人了啊……

    眼眶热热的,她死咬着唇,咸腥味在齿间弥漫。萧启不知道这是为何,却也明白不能够在敌国面前丢脸,她脊梁笔直,持剑站立,目送闵于安远去。

    这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萧启都以为自己只是不甘心被人侮辱,是心疼闵于安背井离乡。

    直到亲近相熟的将领有次开玩笑地调侃问她:“萧将军为何不找个媳妇儿呢?”

    萧启张口就想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搪塞过去完事,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问了,驾轻就熟。

    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堵了个严严实实,再不出话来:“莫不是心里有人了吧?你喜欢上哪个姑娘了?老哥去替你道道!”

    听见这话,萧启脑海里竟蓦地浮现出一道红色背影,是闵于安进辽那日的身影。

    自己原来,一直记着她么?

    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她哭哭啼啼找自己算账时的娇憨模样,是她半夜睡不着找自己寻求安慰的泪眼,是她喝了蛋汤抬头时惊艳的一抹笑……

    却原来,自己喜欢上了这人么?

    喜欢又如何,闵于安和亲,自己也算半个帮凶,有何资格提喜欢?

    那就拼了命地仗吧,待天下太平,我接你回家,你想如何我都依你。

    ***

    在太子别院,临死之前,萧启也想过闵于安的。

    可微微浮现的一点儿念头也被她强压了下去。萧启知道自己不配,没有实现接闵于安回家的承诺,她有何颜面去想她?那于闵于安而言,不过是一种亵渎。

    她倒在地上,只喃喃道“阿姐,我食言了”。

    她食言的对象,又何止是阿姐呢?

    ***

    萧启只觉愧疚,所以在这一生,知道闵于安已避免和亲命运的时候,想要拉开距离。就让闵于安好好的,成亲生子,过上平凡幸福的日子吧。自己会在边境护着城池,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计划赶不上变化。

    萧启低估了自己的不甘和恨意,她终究远离不了皇城,最后还是会搅进纷争。

    可到底,她食言也有闵明喆的一半功劳。

    没有他,踏平辽国的誓言早该被她实现了。

    萧启怎么知道,自己死后,闵明喆接管了她一手训出的军队,什么兵力、武器、作战方式,都成了他一统天下的利器。而她的姑娘,回是回了家,却孤单到死。

    天意弄人。

    ***

    梦里那将领还在聒噪:“萧将军啊,不是我,年纪大了就该找个媳妇儿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多好,你现在是不觉着,等老了就知道后悔了!哎你别害臊啊,男子汉大丈夫,聊这个怎么了?喜欢就上门提亲啊!”

    喜欢就上门提亲啊!

    喜欢就……

    这句话就在萧启耳边单曲循环,吵得她不得安生。

    哪有你的那样简单!但不性别如何,她有心悦之人了,难不成让我插足人家感情么!

    情绪一激动,人就清醒过来了。

    萧启能感知到脸上有凉凉的湿意,柔软的还在不停滑动,她忿忿,睡觉都不让人安生么!

    萧启攥住那恼人的东西,怒目而视。

    呃……

    而后悻悻地放开了手。

    闵于安猝不及防被她一抓,手失去力气,险些翻装着凉水的盆。

    意识到是萧启醒了,她调整好情绪,准备开始演戏。

    ***

    萧启一想到自己临昏过去前的那句“如何处置我都毫无怨言,只要你能开心”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心里虚虚的,闵于安会怎么对自己呢?

    我骗了你那样重要的事情,还妄图蒙混过关,之前不过是些事都能让你生气,现在这样的大事,怕是怎么都还不了了吧。

    萧启松了抓住闵于安的手,无力垂落在被子上,低垂着眉眼,静静等待宣判的来临。

    闵于安压根就没看她这副模样,心知自己瞧见她憔悴的神色定会心软,干脆先下手为强。

    闵于安捏紧了帕子,缓缓递到眼角边上,左擦擦右擦擦,半晌没动静。有帕子遮掩,她在萧启看不见的地方眼角一抽——糟糕,方才哭的太厉害,这一时半会儿还真哭不出来!

    焦急,不安。

    哭不出来还怎么演戏,这根本没办法接下去啊!

    ——只有换个方法了。

    她扔了帕子,整个人往萧启怀里一扑,直扑得萧启茫然失措——怎么了这是?

    萧启听见耳边有抽泣声传来,姑娘嗓音都沙哑了,透着股后怕的意味:“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只要你醒过来,什么我都无所谓,只要你能好好的,人平安无事就好。”

    “我不怪你了,淮明,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淮明。”

    “我们就这样过下去好不好?我不会同父皇的,我不在乎,不管你骗了我什么,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萧启迷迷糊糊,就想点头。这若是梦境,未免也太甜了,她舍不得拒绝。手僵在空中,终究还是落了下去,她轻拍闵于安的脊背:“别哭了,全都是我的错。”

    手下的人僵了一瞬,竟嚎啕大哭起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委委屈屈,患得患失,直击萧启灵魂深处。

    可她还是狠了狠心,:“公主,我骗了你,错了就是错了,怎么配继续留在你身边?”

    况且,你命定的心悦之人,指不定在哪处等着你啊。我算什么呢,冒牌货,还满嘴谎话,不值得你如此。

    闵于安狠推了她一把,手臂从脸上擦过,萧启只来得及看见一双红红的兔子眼,就眼前一花,倒在了床上。

    失血带来的反应没有那么快消散,萧启能感觉到头顶的帐篷在转圈,转啊转,红色的眼就代替了帐篷抢占了她所有的视野。闵于安记得她伤在腹部,只推了萧启的肩膀,把人压在床上,然后……咬了上去。

    字面意思的咬。

    萧启:“……”是幻觉么,公主什么时候喜欢咬人了?怪疼的。

    这该死的灵敏五感,全都专注于闵于安身上,心脏承受了太多。萧启破天荒讨厌起老天爷赋予她而旁人求之不得的东西来。

    方才哭不出来,现在还是哭不出来,但不妨碍闵于安换个剧本。

    恼羞成怒,就很好。

    眼睛是用袖子搓红的,面上的怒意是装出来的,推她的力道也控制在不会把她磕着碰着的地步,但唇的动作,却是心之所向。

    闵于安早就想这样做了,在她清醒的状态下,顺从本心地撕扯。

    贝齿轻轻收着力道,只带给人轻微的疼意,不会伤着她,又满足了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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