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好吧。
萧启很是听话,乖乖裹着毯子爬起来。
动作才开始,就被闵于安制止:“扯着伤口怎么办?难不成又去麻烦兄长?她忙得很,你就不能让她省点心?”
无缘无故又被教训了一顿,萧启委屈巴巴看着她,不再动作了,多做多错,她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
闵于安也不是故意训她,只是,爱之深责之切,她烦透了这人身上全是伤口和血的样子。
双手放在她腋窝处,闵于安微用些力就把萧启上半身抬起来,然后轻轻放于床头。容初太忙了,这几日照顾萧启,擦洗、翻身都是闵于安来,这样的动作自然不在话下。
萧启:“???”她还未回过神,整个人就换了个体/位。
她靠在床头,自然,腰后是被放了个厚枕头的,不会觉得凉,也不硌人。
手里还被塞了个手炉。
这样精致的玩意儿,一看就不是军营里头该有的。
萧启以眼神无声询问:哪儿来的?
闵于安道:“早先就买了,没怎么用过。”
萧启:那你早先怎么不拿出来,是手冷脚冷专往我怀里缩?
她没问出来,心知肚明,手炉便是再热,也抵不上人。
手里捧着热源,肩上搭着厚毯子,闵于安体贴入微,没让她有一星半点的受凉或不适,连身体各处大大的伤口传来的痛意都不再那样明显。
全程没有半点她话的余地,完全插不上嘴。
萧启其实不想这样,醒来应该问问闵于安才是,那座坟、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想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她想,一个人经历过那些,你得有多绝望?
还有始终问不出口的那句:你心悦之人是谁?他去了何处?
可是闵于安在她醒来的那一瞬,就去找容初了,半点反应的机会也不留给她。
再则,萧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跟他。
难不成:对不起,让你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我很抱歉。
且不如今的公主是否是前世的那个她。自己可以重活一世,不代表闵于安也可以。
那样的话自己会被当成是疯子吧。
其实疯子也无所谓的,只是萧启不想被闵于安那样看待。
都女为悦己者容,看法亦然。她从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她,但闵于安,萧启开始在意她的看法。
有时候就是这么纠结。
没有等萧启想好措辞,就迎来了容初。
容初拧着一张脸,给她把脉。然后是饱含关心的教训,萧启怎么能够断?
等到所有的事都做完了,尘埃落定,萧启那本就不太清白的脑子里就更不知道该如何了。
了很多的腹稿,却还是放弃。
***
闵于安就这样坐在她旁边,视线从她身上的每一寸滑过,不肯放过一丝一毫。贪婪,而又悲哀。
这人是真的醒过来了呀。
不再是无论自己做什么努力都没有应答的状态,她是真的,活过来了。
萧启还在纠结,闵于安的手就抚上了她的脸颊。
闵于安终于问出了这几日在心底咀嚼不知道多少遍的话:“我就没有半分值得你留恋的地方么?以至于你都不想活了,想要抛下我,就此离去?”
萧启想要反驳,却被她堵了回去:“兄长了,你是自己不愿醒来的。那你又为何醒过来了?”
我可不可以大胆地揣测一下,是……因为我么?
“我……”萧启想起自己的的确确是有放弃的。
只是她看见了老妪,不,是闵于安。到底还是舍不得她,怕她没有自己护着会受委屈,放不下心啊。
老妪靠在碑前的身影在脑海里盘旋,萧启并不是在她死后立即醒来的。
萧启看见,她的公主孤伶伶倒在了碑前,直到夜深。下起了大雨,雨水无情拍在她身上,也激不起她的任何反应。闵于安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林中野兽横行,第二日,便来了一群狼。
萧启冲着狼群大喊,企图把它们吓走,却毫无用处。她没有实体,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体无完肤、千疮百孔。
随后而来的,是秃鹫。
闵于安以为自己在给将军守坟,她以为将军会在地下等着她。可结果,那是座空坟。但,她的将军确确实实看到了她。
也不算亏吧。
眼前所见皆是虚幻,皆为真实。
到底哪个才是真?哪个才是假?又或者,他眼前的一切全都是一场梦。
萧启不知道,索性闭了嘴。
萧启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却还是放弃。
你的心悦之人在哪儿?为何要替我守坟?
若你想要嫁与我,又为何不愿随我回家?
我可以护着你的啊……
***
不愿意是么?
萧启的欲言又止尽数被闵于安捕捉到了,她嘲笑自己的脸皮大,所以,不是因为我啊……
也是,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呢?不过是死赖着你不放的人而已。
你心里,可有半点位置留给我?
两个人心里都有千言万语,却迟迟没出口。
最后还是闵于安妥协。
她叹了口气,出了自己在萧启昏迷时决定的那件事:“只要你能醒来,我就不会再逼你了,你喜欢我也好,躲着我也罢,都随你。”
闵于安大可以再装装委屈,掉些眼泪,萧启定然是抵抗不了的,但是她没有。
套路,终归只是套路而已。如果只是单纯地逼迫这个人留在身边,于她而言,太不公平。
哀莫大于心死。
我放弃了,只要你能够活着,只要……你开心。
话的人是这个意思,可从听话人的角度来讲就不是这样。
所以你放弃了吗?
萧启的呼吸一滞。
归根结底,前世与今生,闵于安是两个人。即便有同样的容貌,同样的身份,可因着经历不同,性格不同,感情也就不同了。
眼前之人不是那孤苦无依、茅草瓦房过了一世的老妪。
所以,有些话就没必要再了。
“好。”萧启。
***
战场上的局势永远都是瞬息万变,情感亦是如此。
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逆反心理一上来,谁都控制不住。
就这一个“好”字,瞬间就没来由地燃起了闵于安的怒火。
就只有这一个字可以与我的么?
她等了半晌,没等来第二个字。
都已经决定放弃了,不该这样的,但人心,不是理智能干预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受控制。
“好,好,好得很。”连三个好字,闵于安怒极反笑,“那我们来算算这笔账。”
“你八抬大轿娶我过门,与我拜堂成亲,却连洞房花烛夜都是骗我的,此其一。”
——虽然是我自己主动的,也是我对你下的药。
“你一个女人,却欺骗我的感情,让我动了心,此其二。”
——虽然是我先动了心,你毫不知情,不能怪你。
“你答应了要带我去战场,却食言,还晕我给我下药,此其三。”
——虽然我知是你不愿让我陷入险境,但食言是真,晕我也是真,我那般信任你,你却!
“你诸多欠我,这三笔账,你怎么还?”
——恶人先告状,占据道德最高点,你待如何反驳?让我想一想,你现在应该是很愧疚了吧,在想着如何补偿?
着着,闵于安就靠近了她,萧启本就是靠在床头的姿势,退无可退,避无可避。闵于安的双臂撑在萧启身体两侧,将她禁锢于两臂之间,眼睛直直盯着她,很是欣赏了一番她茫然无措的模样,忽然笑了:“萧启,你拿什么还?”
萧启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嘴唇翕动几下,没能话。
“不出口了?”闵于安笑得放肆,眼底暗流涌动,随时都要掀起一片惊涛骇浪,“我来替你,你还不起,你萧大将军拿什么还?你的俸禄?你有什么?我不缺那点银子。”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一环扣一环,层层递进:“这样儿吧,我替你想了个招,能够一劳永逸还个干净。你,要不要听听?”用上了诱导的口吻,像是深海里以曼妙歌声勾/引水手的人鱼,被勾/引的人并不知道,前方将是万丈深渊。
萧启果然被她蛊/惑,顺着她的话问:“什么招?”
闵于安轻笑一声,又贴近了几分,鼻尖几乎与萧启相碰,突如其来的接触让后者下意识闭上了眼,而这举动,在闵于安眼里就有了逃避的意味——连看都不愿意看我?
眸色愈加深沉,声音却柔软似水。
萧启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拂面而来,耳边响起的是闵于安愈加柔和的声音:“自然是,以身相许啊。”
什么?
萧启没有问出这二字的机会,唇就被咬住。
狩猎之人没了耐心,自然就不会顾及猎物的感受了,只一心一意满足自己的狩猎欲。
撕扯、侵/占、掠夺。
呼吸,都要喘不上来气。
本就无力的身子更失了气力,手炉脱手滚落在地,手,无意识抓紧了这人的衣角。
都女人是善变的,这话果然不假。
闵于安也搞不清楚为何自己的想法转变如此之快,刚才还是卑微的算放弃的,却一下子来了脾气。
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
你的一生全都贡献给了你守护的军民,可你看看,他们还有人记得你么?
坟前毫无烟火气息,我找到你的时候,也只听那人叹息一声“少年英才啊,可惜英年早逝。”
便没了。
可惜是真可惜,但日子还是照常在过,没人还记着要去给萧将军上上坟,谢谢她护佑一方百姓安宁。
便是那座坟,也不知到底是谁建的,建的那般简陋,全然配不上她武威将军的名头。
自然,是闵明喆,人活着,还能进他的后院,又何必多费心思到那些死物身上?下面人以为诸君对这救了他的将军不怎么重视,也不敢大费周章。
随便寻了处林子,弄一弄完事了。
你守着那些人,我守着你。
闵于安是这样算的,她不在乎身处何地,衣食如何,不在乎被人嘲讽被破孩子侮辱,却是真的,替她的将军难过。
闵于安守着萧启的坟,到那些人口中,却成了“整日跟一个死人话”。孩子懂什么?还不都是大人教的,言传身教,不外如是。
人死如灯灭没错,但,她做过的事,应该被人记住的。
若我放弃,你会开心么?
为了你守护的百姓,次次身负重伤,在生死边缘徘徊,真的值得么?
那还不如,让你属于我。
我会对你好的,我会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你,分一点心给我好不好?
我不要你替我拼命,只要你,平安无恙,就好。
指,渐渐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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