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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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比起人而言,该是庞然大物的。

    那样大的一辆马车,在视线里逐渐远去,载着心里的人走远。

    萧启站在原地没动,眼盯着马车,便是看不见了,也没有动弹。

    容初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拍拍萧启的肩,问她:“舍不得?”闵于安才走,就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以后可怎么办呦。

    “嗯。”

    “那为何不呢,你若,她不会走的。”容初耐心地问萧启,依照闵于安对阿启的心意,她若提出来,闵于安不会不应。

    萧启挪动了因站立而僵硬的腿脚,随口道:“我不该给她限制,她想走,我不能拦她。”

    我要兵权,我要官职,我要为她撑一片天。

    而不是把她困在身边不让走。

    她眨眨酸涩的眼:“阿兄饿了没有?我昨夜炖了汤,再加点面粉做面疙瘩汤喝好不好?”

    容初看她自己调整过来,知道没自己的事了。

    “好啊,多放些鸡蛋。”

    “没鸡蛋了。”

    “不应该啊,伙房里怎么会没有!”

    “我把它都装起来,给公主带走了。”

    ……

    萧石听着她俩的对话,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面疙瘩汤,一听这名字就很好吃!

    林含柏则心不在焉,脚步虚浮跟着她们往回走,频频把手往袖子里揣。

    她今日罕见地穿了身广袖长袍,袖子宽大的几乎能够曳地,实在不是她以往的风格。

    起床时容初还诧异地问她,被她随口搪塞过去了。

    而真实的原因嘛——不能告诉容初。

    她之前趁萧启出去跟柯伍话的功夫,偷溜进了萧启的帐子。

    她对整理衣衫的闵于安:“公主,那个那个,嗯,就是……”磕磕绊绊,结结巴巴,完整的句子都不出啦。

    闵于安:“???”

    林含柏把心一横,闭着眼睛破罐子破摔:“您能不能告诉我,您从哪儿学的那么多招数?”

    招数?

    “我半夜睡得浅,都听见声响了。”

    林含柏的脚趾扣地,硬着头皮解释自己的来意:“就,就,床上,的,那个,给我看看好不好?”

    闵于安这才反应过来,似笑非笑看着她:“你要那个做什么?”看着一文文静静的姑娘,怎么脑子里想着这事儿呢?

    最艰难的话已经出口了,就不怕被闵于安笑。林含柏大大咧咧坐下来,一副哥俩儿好的样子:“学习嘛,我就看看,以后还你。”

    闵于安去箱子里翻。

    奇怪,分明就是放在此处的,怎的看不见了?

    她几乎把箱子翻了个底儿朝天,才在箱子的角落里找到册子。

    应该是不心落到这里的吧,她想,也就没太在意这些细节。

    她捡起来,翻一翻,确定是自己放进去的那本册子没错。

    林含柏接过来,听她:“这册子来的不易,你好好珍惜。”

    “不要辜负我的一副好意。”

    ***

    京城,经过了许久的奔波,闵于安终于赶到了皇宫。

    正要去皇帝那里请安,遇见了闵明喆。

    他:“安儿回来了?”

    闵于安嗯了一声,让柯伍把准备的玩意儿给闵明喆,出去一趟,总得带些礼物回来。

    闵明喆示意随身的太监拿好,挑眉问:“驸马~没跟你一起回?”

    闵于安意味不明看他一眼,她活的年岁久了,对人的眼神敏感。闵明喆的贪婪就撞入眼帘。那是与她如出一辙的、势在必得。

    太子是什么时候对萧启动心思的,自己居然一点也没察觉出来。

    “她还要在高昌城多待些时候。”

    “你为何不与他一起?”

    “我想父皇和太子哥哥了,太子哥哥不想我么?”

    “想。”

    闵明喆极力遮掩自己对萧启的在意,却挡不住,话里话外都是萧启。到底还是年轻,城府不够。

    闵于安垂首,掩下一抹冷意。

    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闵于安本想着,他不是前世的那个人,没披上那层冷酷帝王的皮,自己却要抢了他的皇位,还有些不忍。

    可人的本性最是难改。

    有些事没有发生,但,一切还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他居然觊觎起了萧启!

    她是我的驸马!

    这便是爱我的太子哥哥?

    普通人都知道朋友妻不可欺,亲妹妹的夫君,都能让你动心思,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简直,可笑。

    太监通传完毕,皇帝宣她二人进殿。

    他捋了捋胡子,吹胡子瞪眼:“你还舍得回来?”

    “过年都不陪朕!朕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

    闵于安讨好地笑:“父皇,我这不是怕驸马被人勾走了么?”

    皇帝:“现在不怕啦?”

    闵于安:“不怕,她喜欢上我了,我也喜欢她。她这辈子都甭想甩掉我。”

    皇帝:“好!不愧是朕的女儿!”

    闵明喆:“话也不是这样,男人嘛,变心这种事不准的。”

    皇帝瞪他一眼:“会不会话!那是你妹夫!你还指着他变心背叛安儿?!你给朕批阅奏折去!”

    闵明喆:“是。”于是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

    闵于安掩下眼底的一抹深思:以前为何没有察觉到,他对阿启的觊觎已然到了这种地步?

    皇帝拍拍闵于安的肩膀,宽慰道:“安儿别怕,驸马若是敢变心,朕砍了她的脑袋!”

    闵于安:“不成!那是儿臣的驸马,您砍了她,儿臣怎么办?”

    皇帝眼里写着:再找一个不就完了。

    闵于安认真道:“我只要她,这辈子都只要她。您与其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不若给她封个大官当当。她在边境立了那么多功,居然还只是个校尉!”

    皇帝:“忘了忘了,朕封她为中郎将,行了吧?”

    “父皇最好了!”

    ***

    半年后。

    元化十六年,六月十五。

    已入酷暑时分,日头晒得人脑子发昏。

    一对足有几十人的人马在官道上策马疾奔,整齐划一。

    他们马不停蹄,在日落之前赶到了一座县城。

    为首的人在一座客栈门前停下,身后之人齐刷刷也停下。

    二迎上来。

    为首之人面容俊秀,只可惜脸侧一道疤痕贯穿眉梢眼角,阴森可怖。

    二可惜叹了声,这样好看的人怎的就破了相?

    那人道:“二,住店,多上些饭菜上来,菜色你看着来。”

    来了个大单,二笑眯眯点头:“哎!您里边儿请!”

    兵丁们都知道,萧将军不喜人近身,利索分好了房间,独留她一人睡一间。

    萧启洗漱好了出来,头发还在滴水。

    她拿帕子绞干,松散在脑后绑好。

    下了楼,其余人已坐那儿等着了。

    她举起筷子:“吃饭吧,过不了两天就能赶到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松快。

    西夏已被灭的差不多了,还剩几个零散的部族。

    萧启算上京看看闵于安。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已经几百个春秋没见过闵于安了。

    孤身一人上路容初不放心,萧启也不想折腾阿姐,这样热的天,容初体弱,就怕在路上折腾病了。

    萧启索性把家住京城的部下们都带回来,都是好些年没回过家了,现在又不忙,回家看看,一举两得。

    这样热的天纵马疾奔,脸晒得通红,才一二十天就全成了大黑脸。

    却没有一个人抱怨的。

    一是纪律严明,二是心之所向。

    能回家,有什么好抱怨的。

    这县城的特色,酸梅汤熬得可是一绝。

    普通人家用不起冰,熬好的酸梅汤放井水里镇着,入口也是凉意。

    萧启一口气灌下一碗酸梅汤,往嘴里夹菜。

    都快饿死了。

    大热天的赶路,干巴巴的饼啃不下,停下来做饭又太费时间,只在马上啃了些肉干,勉强补充能量。

    正常人的饭菜,于这些天的他们而言,堪称奢侈。

    都是同袍,没人讲什么脸面,也不聊天,一个劲儿地往嘴里丢菜。

    大堂里,十来张桌子只剩下吃饭的声音。

    但他们不话,自有人。

    吃饭的时候聊天,谈天地,应该是人共有的习惯。

    旁桌人的话就这样飘进耳朵里——

    “哎,都野城的人真叫一个惨啊!”

    “就是就是,好好过日子,结果让大水淹了家。闹饥荒也就算了,还闹瘟疫。”

    “瘟疫?”

    “是啊!你不知道?这事闹得挺大的,听还出了叛军,闹着要知府给个法呢!”

    拼命夹菜的手就这样顿住,嘴里的饭菜也没心思咀嚼。

    萧启匆匆往嘴里扒几口饭。

    强迫自己回房躺床上歇息。

    第二日清,她睁开眼,眼里是决绝。

    吃过早饭,付了房钱,把买来的烧饼肉干绑在马背上,水囊也灌得鼓鼓的。

    上了马,都等着萧启发号施令。

    她许久没动。

    一人问:“将军,我们还回京城么?”

    萧启:“不回了,转头,去都野城。”

    “你们若是有不想去的,尽可回去便是。此去,不太平。我不强求。”

    “将军的什么话!我们可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人,见死不救才是妄为我大邺兵丁!您想做什么就做,我们都跟着将军!”

    萧启捏紧了手里的荷包。

    她扬起马鞭,一夹马腹:“走!”

    允诺你的事,怕是要食言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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