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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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含柏被关住之后,也没有做别的什么,就是把容初留给她的那张纸翻来覆去的看。

    她:“若我活着回来,我娶你。”

    她要娶自己呀。

    这应该是第一次,容初对林含柏做出明确的承诺,却是因为这样的事。

    寥寥几字,林含柏看了很久。

    盯到眼睛酸涩不堪,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水滴溅到纸上,晕染了黑字,林含柏忙不迭拿袖子擦干,不敢再看了。

    她翻找出用来包药材的油纸,把那张写着承诺的纸珍而重之地叠好,外面包上了油纸,又用细线捆了塞进怀里,最贴近心脏的地方。

    我娶你。

    大抵是这世上最动人的情话。

    她期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到了一个答案。可是担忧却压过了惊喜,什么叫活着回来?

    林含柏好像懂了,为什么自己受伤的时候容初那样生气。

    因为关心则乱。

    缠绵之时,她的娇声软语还停留在耳边,等醒来,人却不见了。

    但是自己又没有权利去怪她。

    身为医者,这是容初想做的事情,林含柏不该阻拦,更何况,还有萧启在那里。

    但明白不代表接受。

    乐初容,你该带上我的呀。

    人活着总要有些盼头在,林含柏的盼头就是容初。这样或许很不孝,对不起父亲,可却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她是她心之所向。

    被关在房里的第四天,林含柏老老实实地吃饭睡觉,没有做出丁点过激的行为,倒是林宏憋不住了。

    他派来守在林含柏门口的人三不五时地给他传讯,每一回都是类似的话:林将军正常地吃饭睡觉,没有闹脾气也没骂人,只是一直要求跟大将军见一面。

    林宏拒绝了几次,她就没有再提出了。

    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德性林宏是清楚的,之前能做出倒贴的事情,把人容初按在床上亲,现在就不可能安安分分的呆着。

    她怕是在憋什么大招,林宏想。

    在心理博弈方面,更加在意的人还是输了。

    林宏撤退了左右的守卫,进了关林含柏的帐篷。这帐子是属于容初的,那日之后,林含柏都没机会从帐子里出来。

    她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翻翻书架上的书、看一看容初抄写下来背诵的方子,这些都能让林含柏感觉到容初的存在,眼前都能浮现出那个人挑灯夜读的身影。

    怎么才过了几天,就觉得容初离开好久了?

    林含柏止不住的担忧。

    这样热的天,一路道路崎岖、颠簸不堪,她一个弱不经风的文人,可会习惯?

    还有自己不知节制的索取。没有经过任何的休养,她就离去,会不会很难受?

    如果容初事先跟自己坦白这件事,那么自己不会失了理智到那样的地步。被惊喜冲昏了头脑,生怕她反悔,迫不及待地拥有她。

    拥有容初,是林含柏盼了许久的事情,但不管如何,都比不上容初这个人。

    我可以等的。

    我不会拦你的呀。我怎么会逼着你做你不愿的事?

    我只是想要你带我一起走。我只想同你在一处,可便是这一点,你也察觉不到。

    乐初容,你到底懂不懂我的心思?

    ……

    林宏进门就看见,林含柏捧着一本厚厚的医书在看。他眼角抽了抽,觉得大约是自己做错了,看看都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德性,他是知道的。

    林含柏从一看见书就头疼。这什么草啊药的,晦涩难懂,她居然也看得下去。

    走近一瞅,瞧见林含柏的手从书页的注解上划过,瞧那字迹,大概是容初留下来的,他咳嗽了一下,企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林含柏早就感觉到他来,却没有做任何的应答,她在等等一个开口的时机,她需要掌握这次对话的主动权。

    这关系到她计划的成败。

    果不其然。

    林宏还是憋不住先开了口。

    他问:“你就没别的想的?”

    “爹是指什么?”林含柏头也不抬,手指翻过了一页书,林含柏似乎可以透过书上的笔记注解看见那个人的影子。

    即便是同一个人写下的字,因着她写字的心境不同,也会有差别。

    容初写下这些的时候,是疲惫、是困倦、还是困惑和不解,林含柏都能察觉出来。

    唯一不变的,是严谨认真。

    至少她给自己留下了这些,不是吗?

    而不是像多年前那样,自己匆匆回来,却只得到个乐家满门抄斩的消息,连半点纪念她的东西都没有。

    林含柏自己心里都没有底,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是不是错的。

    或许真如他们所的那样,乐初容已经死了,野外抛尸,死无对证。

    上天给了她一次重逢她的机会,她就不该放弃。

    这样想着,林含柏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乐处容,这辈子,无论生死,你都别想扔下我一个人。

    林宏就是见不得林含柏这副模样,没有丁点的生机,他想自己是不是错了,怎么就成了棒鸳鸯的那个人。

    林宏接着问:“你真就这样老老实实不去找容初?”

    这样老实的模样,实在是太不习惯。

    林含柏反问他:“我出的去么?”

    不是你不让我出去,不是你让我老老实实呆着吗?

    林含柏抬头迎上林宏的目光,目光灼灼:“爹,我就问您一个问题。若是娘亲遇到这种情况,生死难料,你可会扔下她一人?”

    当年娘亲死的时候你有多痛苦。现在的我,也是一样的。

    “那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我不是孩子了,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也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她是我认定的人,这辈子,我都只要她。”

    不绝食,是为了养好身体面对长途跋涉,不对自己下手自残,也是如此。

    林含柏不想跟个孩子一样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林宏,只是想服他。

    林宏愣了愣。

    林含柏这句话时的表情,像极了她的母亲。

    夫人,柏儿长大了啊。

    半晌,林宏笑了:“你去吧,为父不拦你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老了,就不去掺合这些年轻人的事情。

    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怎么能奢求女儿做到?当年,呵,都过去这么久了,不几年,自己就能下去找夫人喽。

    林宏摇摇头,手背在身后走出去了:“收拾东西吧,我去给你挑些人带着,总不能你一个人去吧。”

    ……

    林含柏收拾好了一切,出门来,门外站着很多人。

    容初走的时候,只带上了几个大夫和支援的兵丁,萧石被留下来了。那个危险的地方。容初自然不可能让个孩子去冒险。

    大人们总是这样想,想把孩子护在身后。但是孩子也能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萧石懂得并不少。她知道大哥二哥去救人了,也知道瘟疫水灾是个什么概念。

    是会死人的。

    但战场她都过来了,她不怕。

    马儿扬蹄飞奔,盛夏的热浪迎面扑来,林含柏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还是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带这么多人上路。

    空气被太阳灼烧得变形,马队以极快的速度向前赶路,林含柏在最前方,伊山等人跟着,萧石在她的侧后方,速度丝毫不落。

    ***

    京城的丞相府,下人们心翼翼,话做事谨慎微,生怕一个不心就惹到了主家。

    姐已经失踪大半年了,却找不到。

    府里的家丁护卫几乎要把整个京城给翻过来,可就是找不到人。

    丞相发了不知道多少次怒火,可还是于事无补。

    张云沛留了封信就离开了,门口的守卫居然连她如何离开的都不知道。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了无踪迹。

    到了出嫁的年纪,又是丞相家的千金,求亲之人络绎不绝,快要踏破了门槛,府邸的主人面上却瞧不见高兴的神色,愁眉苦脸的。

    亲的媒婆来了一拨又一波,只得到一个“身体不好去了山上调养”的辞。

    媒婆也有圈子的,都私下里嘀咕:以前可从没听过张姐身子有什么毛病啊?莫不是丞相找的借口吧?

    但确实无人见到张姐。

    没人知道,张云沛就在离丞相府三条街之外的公主府里住着,还日日出入,在外面奔走,多少次与寻找她的家丁擦肩而过。

    也是,怎么会有人想到,妙龄的千金姐会变成个肤色暗黄的中年妇女呢?

    张父的眉头就没平下去过,那褶子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不孝女!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长本事了是吧,还学会离家出走了,一走就是大半年了无音讯!”

    张母低眉顺眼由着他骂,她习惯了,骂一骂,等他过了气头,也就好了。

    张父一看她那样子就来气:“跟个哑巴似的也不话,瘪那张脸给谁看呢!真是晦气!”

    在朝堂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家里却像狗急跳墙一般的凶狠。

    读书练出来的气度荡然无存。

    这可以是半年以来张家的主旋律,每隔三五天,张父总要发作一回。他在朝堂之上,日日被同僚问起女儿的病情,只能费尽心思想辞搪塞过去,心里憋了不少火气。

    女人就是麻烦!

    他越越气,索性一巴掌抽了过去。

    毫无防备之下,张母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女子,直接被他抽得摔倒。肋侧磕到八仙桌上,张母痛得五官都皱起来了,痛苦□□。

    张父有些讪讪,他没想让她受伤的,就是一时忍不住。

    他伸手想去扶她,伸到一半,却又顿住,不过就是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父道:“你差人去寻大夫瞧瞧,我今日不回来了。”

    房门一开一合,光线短暂地照进来,又被厚重的大门阻挡。

    一如张母现在的心情。

    待张母缓过了疼意,昏暗的房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人。

    趴伏在桌上的女人咬牙站起来,撑着桌面,艰难坐下,额角的汗珠滴进眼里,火辣辣的疼。

    居然笑了。

    起初她也曾怪过沛儿的。

    怪她不懂事,怪她心思多。

    都要走这条路的,怎么就你格外与众不同?别人能过,单单就你不能过?

    可也许,沛儿是太懂事了。

    依她的聪明,大约早就能料到自己的以后了吧。

    这样的……可悲。

    张母给自己倒了杯水,手哆嗦着递到唇边,大喝一口,吞咽的时候却扯到了伤处,水呛进气管,她剧烈咳嗽起来。

    咳嗽这东西,是忍不住的,所以她就只能忍受着疼痛,咳着咳着,眼就红了。泪珠溅落在杯里,她昂头喝下剩余的水,苦涩。

    她也曾是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被父母捧在手心里。慈母严父,琴棋书画,然后指腹为婚,嫁给了从未见过面的张父。父亲,她会是她的良人。

    洞房那夜,一眼惊鸿,她便爱上了这个儒雅俊秀的青年。

    母亲却告诉她不要对夫君动心。

    一边是自幼崇拜的父亲,一边是温和的母亲,她选择了前者。

    她没听母亲的忠告。看看,报应来了。

    什么狗屁的良人。

    靠别人,都是靠不住的。

    可笑她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却已经晚了。

    她早就陷进去了,深入泥潭,无法自拔。她这辈子算是完了,还能有什么盼头了?

    不,还不算晚,沛儿还没踏进火坑呢。

    也不知道她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带够银钱?

    沛儿离开,便是再不济,也好过如自己这般日日隐忍。

    ***

    被母亲惦记着的张云沛,也确实过得不错。

    往日所学可以派上用场,有了为之奋斗的事业,能凭自己的本事挣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再好不过了。甚至要不了几年,计划就能顺利达成,她也可以登上朝堂。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实现,前路可期。

    似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地方进行,唯一的不如意,大概就是主公是个恋爱脑了。

    张云沛真是操碎了心。她是真的不知道感情这东西有什么好的,时刻牵动人的心神不,还浪费时间。

    比如此刻。

    来自都野城的信件到了。

    上一封信是在三天前到的,好不容易被她劝阻,放弃去都野城的想法,闵于安才冷静了没几天。

    看到了信以后,她亲眼看着公主殿下由焦急到惊喜,待拆开信封,却又变成了不可置信,紧接着,是愤怒。

    距离萧启进都野城,已过去了整整五日。

    这是闵于安收到的第二封信。

    上一封,萧启,不要担心,等我回来。

    这次,她,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竟是一封放妻书。

    在大邺,夫妻二人分开,共有两种方法。

    其一,休书。男子单方面休妻,女子只有认命的份。但前提是符合“七出”之条。

    其二,和离。夫可去妻,妻不可弃夫。

    无论哪一种,都是以男子为主导。所以身为主导方的萧启,提出了和离。

    信封里共有两张纸,一张乃是和离书,萧启把所有的罪责揽在自己身上,纸上按了手印签了名姓,甚至还盖上她特有的章子。

    另一张纸上却要简单许多,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连个理由都没有!

    寻常的女儿家,若是得了和离书,怕是只有自怨自艾,或是想要问个究竟。

    但闵于安不一样。

    她等了数十年,从青葱少女,等到耄耋老人,漫长的一生里,经历过太多是非了。她洒下了渔网,布好了局,都已经把鱼儿吞吃入腹,就在她这样幸福的时刻,鱼儿却想要甩掉她?

    闵于安冷笑,那笑似从千丈深渊里发出,透着股悲凉和决然:“好,好,好!”

    好得很!

    好得很啊!

    萧启,你有种!

    闵于安一拍桌子,杯盘碗碟震了震,相互碰撞的瓷器声传来。那双纤纤玉手,竟有这样大的力量。

    张云沛猝不及防被她吓了一跳,等缓过神来,强行抑制住了自己想捂住胸口的手,暗自叹了口气。

    又听她:“备马,本宫要去都野城!”

    张云沛:“……”看看,这才消停几天?又开始了……我只是个谋士,怎么还得负责解决您的情感问题啊……

    可是能怎么办呢,谁让她跟了这个主公。

    张云沛试图阻拦,苦口婆心道:“殿下,您去了也无济于事啊。要不还是……”话未尽,她住了嘴。

    闵于安把纸怼到张云沛面前:“她都要休掉我了,我还不能去讨个法?!”

    张云沛:这问题还真挺严重的,超出我的解决范围了。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她咬牙切齿,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萧启,你不讲信用!”

    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的张云沛:“……”果然,便是再厉害的人,遇上心爱之人,都会失了章法。情爱,才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没经历过情爱的人都是这样的想法,此刻的张云沛,决计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另一人牵动所有的心绪,喜她所喜,忧她所忧。

    而现在,她已经想不到自己该如何去安抚闵于安了。

    得,我就是个劳碌命,专门给您收拾烂摊子的。

    张云沛认命地下去准备行李了,走到门口却又被叫住,闵于安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平息上涌的气血,沉声道:“等等。”

    她惊喜回头,以为闵于安改变主意了,哪知得到这样一句话:“你去找段结实的麻绳,哦不,铁链,不,玄铁链。库房里有段玄铁链,你把它放到行李里头,我要一并带去。”

    闵于安也知道,萧启怕是遇上什么事了,所以才会写下这和离书。

    大邺规矩森严,对于女子而言,夫为天。

    若夫君死了,寡妇是不可以改嫁的,只能一辈子孤单到死。便是公主,也破不了例。

    唯有和离书,才能放女子自由。

    前几日才让自己等她回来,闵于安不相信就这样短短的时间萧启就对自己没感情了。

    那只能是她有苦衷。

    萧启,所以你是笃定自己这番回不来了么?

    可我只想要与你绑在一起,你活也好,死也罢,都别想丢下我一个人。

    守着孤坟的日子,我过够了。

    什么天下,什么大业,若没有你,我要那些做什么?

    张云沛:“?”

    闵于安并没有算给她解释。

    很好,萧启,你好得很。不把你捆着好好教训一番,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了。

    你死都别想甩掉我!

    死都别想!

    作者有话要:  叮!公主怒气值+50!黑化值+100!

    您即将有高危风险,请自求多福!

    很抱歉请了这么久假,后面会尽量多更些感谢在2020-10-1623:47:03~2020-10-3122:4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天使:47837216、7yen_、44897104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天使:长陌、我家的啾啾君5瓶;易戟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