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心结
萧启心里七上八下, 闵于安也是一样,却与她不同。
闵于安考虑的才不是那些有的没的。
她平复了下心情,把这狂喜给克制住, 她惯常会做这些的。
然后抓紧萧启悬在半空中的手,问:“我呢?”
一语双关。
其一:你把我置于何地?
我怎么这一世,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了, 原来你早就重生了, 心里却丝毫没有我, 只有你的阿姐, 想跟她躲得远远的远离是非,你想过我吗?
还是,我在你心里, 算不上什么?
其二:为何你的故事里, 寻不到我的踪迹呢?
不管是饥荒也好逃命也罢, 战场杀敌,皇城被困,出现的最多的就是闵明喆的名字,我在哪?
你是讨厌我, 还是觉得那一程和亲之旅于你而言是耻辱呢?
萧启呼吸一滞,还是……躲不掉么?
她是故意略过的,因为,不愿面对自己的无能, 不想让闵于安知道自己的无能,连护住她的能力都没有。
萧启还想再挣扎挣扎,故作不解道:“什么你呢?”
奈何闵于安在这件事情上绝不可能让她躲过去。
闵于安想了想,决定先问第二个含义,弄清楚萧启的真实想法后, 再来问第一个。
因为若是问萧启为何不来寻自己,势必要暴露自己也重生的事实,她不敢。
其实还是怕,怕她嫌弃自己的曾经。
萧启有那个能力被困太子别院都不被他如何,自己却手无缚鸡之力任人摆布。
我曾经嫁作他人妇,根本就不是你眼里那个单纯的姑娘。
我脏。
心也脏。
对待你,只能算计,全是谎言。
你的心,在前世,可有半点我的踪影?
还是现在的关系,全都依赖于我此生的算计?
谎言和算计骗来的爱意,就像是蜃景,真实得就在眼前仿若触手可及,但你真的伸手去碰它,就会发现这是一场空。
是个人都知道,建造房子要好地基,可是最底层的砖,都是劣质掺了杂质的,这房子,肯定一推便倒。
人心复杂,看不透,所以揣测,所以害怕。
闵于安紧紧攥着她的手,试图从中汲取一点力量。
“我是问,为何你的故事里,没有我?”
果然,还是问出口了吗?
萧启放弃了挣扎,开始讲方才被自己故意忽略过去的事,声音低低的:“有的,只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
闵于安这回是真的不解了,何来对不起这一?
“我没能保护好你。在我的前世,你没有早早的选驸马,而是在十八岁那年,被送往辽国和亲。”此话一出,萧启立刻去看闵于安的脸色。
但闵于安别的本事没有,单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一项技能,锻炼得极为熟练,萧启扑了个空,看不出变化,只能继续。
“我奉命送你。”
“那时候的你可喜欢哭了,动不动就掉眼泪,搞得我只好拿糖去哄你,那可是我身上全部的糖啊,全给你了,还有些心疼。”萧启笑了一下,似是想起了极甜蜜的事情,“可是路,总归是有尽头的。像是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就到了辽国。”
软萌可捏的公主,一下子就长大了。
“我想过要帮助你逃的,可是你不愿,你,你有个心悦之人,你不愿看他伤心难过。”
“所以我忍住了,所以回去之后死命地训练,拼了命地攻辽国城池。”
“我想接你回家。”她声音嘶哑,无力至极。
“却成了笼中鸟,废人一个,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到死,什么都没做成。”
萧启终于在清醒的时候哭了出来:“对不起,因为我无能,我不敢告诉你,对不起。若我能再厉害些,多些胜仗,你是不是……”
就不用和亲。
“好啦,”闵于安放下心头的大石,安慰她,“不是你的错,别责怪自己。”
我从来,都不觉得那是你的错。
“错的,是这世道,是世代无能的昏君,那样的烂摊子,岂是你能够救得回来的?”
闵于安抚摸萧启的发顶,鼓起勇气问:“那你......喜欢那个我么?就是,前世的我。”
手下的颤动停止了,萧启抬头望向她,泪衬得那黑眸更为漂亮、真诚:“喜欢,我喜欢的。”原来在我没有发觉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若我能够早一点发现,早些开窍,再勇敢些,在辽国不顾后果地放肆一回,干脆抗旨不尊,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可我那时候不懂,不懂,就是最大的错。
得了回复,有了倚仗,闵于安有恃无恐地问出了最想问的话:“那你为何不来找我?既然喜欢,为何重生以后不来寻我?”
你若来寻我,也不会白白浪费两年的光阴,我们可以多相处两年。
那该多好?
萧启嘴唇翕动几下,嗫嚅道:“你过的,你有心悦之人,我不敢......横插一刀。”
我心悦你。
不过简单四字,却是最难出口的。
因为喜欢,所以顾及,怕扰了你原本的姻缘。
闵于安气消了,恨铁不成钢道:“我心悦之人就是你啊!”
萧启茫然无措,不敢相信。
“我与你一样,也重活了一世,那时候在酒馆里所的心悦之人,是你。”
萧启这一回是真的懵了。
她很确信自己没有酒馆的事,闵于安,真的是跟她一样!
她不会惧她、怕她,嫌她,因为她跟她一样。
所以两个初通情爱之人,究竟错过了多少?
胡思乱想这么久,想这个顾那个的,闵于安受够了,一口气吐露出来:“从始至终,都没有别人,我只心悦你一个,是因为怕你有负担,怕连累你,所以才没有出来。”
可结果,模棱两可的话变成了鱼刺,在两人个人中间横旦了整整一世。
她喜怒参半。
喜她知道了萧启的的心,原来她做的不都是无用功,萧启的爱,不是她骗来的。
怒自己的故作聪明,让本可以完美的结局最终以悲剧收场,
“我去了辽国,生不如死。过了几年,闵明喆御驾亲征,灭了辽国。我无家可归,在你的坟前......守了半生。”闵于安心平气和的着曾让她痛苦至极的经历,只为了让萧启知道,自己的心悦之人究竟是谁。
在闵于安到坟的时候,萧启心跳如雷。
——她在梦里所见的那个老妇人,确实是她的公主。
这让萧启怎么告诉闵于安,你守的坟不是我的?
未免也太过残忍。
闵于安:“莫非心悦于你,我何苦至此?”
萧启抱住了她:“对不起......辛苦你了。”
萧启想要瞒下的事实,已经昭然若揭。
闵于安很快反应过来,从二人的经历中找出了不同之处:“你于太子别院万木仓穿心而死,坟为何会在边境?”
闵明喆有那么好?还给你迁坟?
萧启瞒不住了,只能出实情:“那不是我的坟,只不过是闵明喆为了掩人耳目做出来的空坟,为的是将我转移至京城。”
他把我葬在了皇陵。
来可笑,一开始,我在北境你在京城,最后,我在京城你在北境。
命运,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不是你的......坟?”闵于安喃喃复述了一遍。
所以,她祭了一座空坟。
她蹉跎的岁月,那些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的夜,她整日整日地在坟前所的话,她死前穿上的嫁衣......闵于安曾坚定不移地相信,她的将军能听到自己的话,如此这般自欺欺人,她才能熬下来。
就在刚刚,她还在感谢上天垂怜。
可如今,居然都是假的。
她能重活一世,想必也是老天觉得她太惨太可悲,施舍而已。
闵于安失魂落魄,浑身没了力气。
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全是假的。没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事了。她聊以慰藉的东西,她认了的命,全是人为造成的,一切,都是闵明喆。
萧启担忧地看她,不会有事吧?
但有不敢轻举妄动,怕惊着她,现在的闵于安,可能需要自己冷静下。自己再,也是往伤口上撒盐。
闵于安要是能自己想得过来就不至于这般偏执了。
良久,闵于安低低笑了:“好,很好,闵明喆,闵明喆,你可真是我的好兄长啊!”
笑声苍凉,越来越大,她眼角含泪。
闵于安腾地起身就往外走,萧启死死抱住她:“别去,乖,别生气,闵明喆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去找他也无济于事啊。他已然有了报应,不去管他了好不好?”
闵于安数次挣扎无果,萧启的大力气这回用对了地方,怎么都不放,闵于安力竭瘫倒在萧启怀里。
她哭着:“为什么啊......我的一生,从头到尾都只是个笑话!”
萧启双臂用力,给她以支撑:“不是笑话,我知道的,我看到了,我看到你了。”
闵于安的哭声停了一瞬:“?”
萧启:“上次在西北重伤昏迷,我看到了。看到你青砖瓦房,布衣田园,你拎着酒壶去我坟前聊天,你缝制嫁衣,你,若是有来生,你要穿一次嫁衣给我看。”
女人哭得更狠了,在她怀里撒气一般地捶。
萧启唇角微勾,并不觉得疼,反而麻酥酥的痒。
她声音轻柔,缓缓诉:“我都知道了。现在我来回答你。”
“我后悔了,我当年应该再聪明一点抢了你当夫人的。”
“如今倒也不算晚,我来娶你了,你穿嫁衣,美不胜收,我爱之如狂。”
“可是我成亲时候太蠢,连自己的心思都搞不懂,浪费良宵,我再补一次给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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