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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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表达出错,何乐乐竟然能总结出来,她要将脏孩送回城里去。

    她赶忙摆摆手:“不是,我那个,额……”

    “嗯,我就问问。”

    “唉,你还是当我没问过吧。”

    总觉得怎么解释,都很无力的感觉。

    还不如否认。

    但没想到何乐乐却把这事儿给放在心上了,还大肆宣传,以至于后来,成为了众人揶揄阮盖的把柄。

    阮盖从何乐乐家回来,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脏孩坐在她家门前的石凳上。见她来时,立马站了起来,朝她用力挥手:“盖盖,你回来啦!”

    阮盖先前的郁闷,也一消而散。

    “你怎么坐在这里啊。”

    脏孩笑着:“因为我有东西要跟你盖盖你分享呀。”

    阮盖走到她边上,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然后放在石凳上面,“你要分享什么哦。”

    脏孩神秘一笑。

    接着将手伸进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

    尽管她很努力捏紧了手,试图不让旁人瞧出她手心里握的是东西是什么,但还是可以瞥见,是金黄色纸张包装着的。

    会是什么东西啊。

    阮盖暗想。

    “你先摊开手。”脏孩侧过头,看向她一本正经地道。

    阮盖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乖乖听话,将手掌心摊开放到她的跟前。

    接着,她肉嘟嘟紧紧握着的手,放到了阮盖的手掌心上面。然后黄色包装纸包好的一个东西,落在她阮盖的手心。

    嗯?

    这是什么。

    圆圆的,比泡泡糖还要大很多。

    但无论是从质感还是外观,都比泡泡糖要高级些。

    “这是巧克力哦,我从我书包里翻到的。就这一个了,给你吃。”脏孩一边,还要用手来形容,她是怎么找到这个最后一个剩下的巧克力的。

    阮盖愣住了。

    她见过卖店老板卖的巧克力,都是那种包装特别简陋的,甚至是没有包装的。这种款式的,还是第一次见。

    除此外,她愣住更多是因为,脏孩对她的热情。

    “你快尝尝看呀,很好吃的。”

    可她越,阮盖反倒是越舍不得吃。

    她得想个法子,转移脏孩的注意力,然后将它珍藏起来。

    阮盖将巧克力捏在手心,然后对她:“你想不想吃冰棍。”

    听到冰棍,脏孩眼睛都亮了。

    赶忙点头。

    阮盖如愿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将本该在当下吃的巧克力放了起来。

    她明明知道,吃的东西都会有保质期,放不了太久。

    可在当时,她就是特别舍不得吃。

    -

    阮盖带脏孩去吃冰棍的地方,是在老街口拐角处的卖店。铺子不是很大,但样样俱全。到针线,大到风扇,都有出售。

    甚至一些旧书,也都有。

    在老街,自然不止这一家卖店。

    但阮盖习惯来这家店,不单单是因为她想要的东西,这里都有,更多的是因为这卖店的店老板。

    他同别家卖点老板是不太一样的。

    别的卖店老板,大多数见到的时候,都是胡子拉碴的,嘴里还会叼着一根烟。空闲下来的时候,不是在门口摆一桌麻将,就是在角落里搭一块地方斗地主。

    但这家卖店的老板,店里没有生意的时候,他就坐在柜台前安静看书,也不会油腔滑调,店里从来都是干净整洁,从没有烟头垃圾。他本人话的时候,也是极其温和的。

    不论是跟他交谈,还是默不作声地站在他的身边,都会让人觉得特别舒服。

    看样貌已到中年。

    但他身上有着独特的气质,让人会觉得,其实他很年轻。甚至有点不染尘世烟火的感觉。

    他好像是独居的,大家都没有见过他身边出现过异性,或者是孩。

    阮盖听人他姓周。

    她每次去都会喊她周哥。

    他会笑着纠正她,你应该叫我周叔的。

    阮盖摇摇头,不,我觉得你并没有比我大很多。

    他又笑了笑。

    不置可否。

    然后低头去看书。

    阮盖家里有好多的旧书,都是从他这淘的。

    他也收旧书,就连学校的课本,甚至笔记本和试卷,他都会收集起来。

    有次刚好被阮盖撞见了他在收别人的东西,她停住脚步,看他收拾了很久,从最开始的乱乱糟糟,到最后井然有序。

    阮盖不知觉中开口问道,周哥,这些都是别人不要的东西,你收起来有什么用呢。

    他拍了拍手掌的灰,扯出淡淡的笑容,:“存在既有它的意义所在,旧物也有情。”

    那会阮盖年纪,自然是听不懂的。

    她就觉得他好厉害。

    他身上铁定经历了很多事情,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故事。

    到卖店的时候,阮盖照样同他招呼,“周哥,两毛一根的白糖冰棍还有吗?”

    白糖冰棍是阮盖最喜欢的。

    不单单是因为便宜,更多是因为口感。

    吃进口中有一股薄荷味,从唇间开始蔓延至全身,让人心旷神怡。

    在周哥还没有回话时,站在阮盖脚边的脏孩奶声奶气开口:“周哥好。”

    店内的柜台很高,周哥坐在里面,只听见声音,却不见是什么人在话,他疑惑道:“阮阮,你今天话怎么还变成声了?”

    他喊阮盖的名字,也同别人喊得不太一样。

    他习惯喊她名字的前面两个字,因为他觉得盖盖没有阮阮更顺嘴。

    听他自己怎么变声了,阮盖笑得不行,“周哥,我哪里还能有那样的声音。”

    周哥起身,才瞧见站在她身旁的脏孩,他讪笑道:“原来今天还带了一个跟班。”

    而且这跟班似乎还有些不太开心的样子,眉头皱皱的,跟看怪大叔一样,量着他。

    周哥从柜台走出,到门口的冰箱里,拿出两根白糖冰棍。一根递给阮盖,另外一根,他蹲在跟班的跟前,递给她,:“给你。这个还蛮好吃的。”

    直到很久以后,脏孩才意识到,原来温柔的人,都是有共性的。

    他们会尊重身边的每个人,即便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孩。

    眼下,脏孩接过白糖冰棍,放在口里抿了一口。

    跟她以前吃的冰棍味道完全不一样。

    以前吃的都是黏糊糊的,但这个入口那股淡淡的薄荷味,会瞬间让人心情变得很好。

    脏孩这才眉头展开,含糊开口道:“谢谢周哥。”

    他眯眼笑着:“你就更应该叫我周叔了。”

    脏孩摇摇头:“你都没有胡子,为什么要喊你叔叔呢。”

    哈哈。

    店老板被逗笑,直言:“阮阮,还真是你的跟班,话神态都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脏孩心情更是好了。

    阮盖倒是笑道:“她哦,人鬼大的。”

    原本安静的看书的店老板,也因为她们两个到来,而变得愉悦起来,“挺好的。”

    “总比什么话都不敢,要好一些。”

    在林镇很多孩都是留守儿童,他们大多都是跟着家里老一辈的大人长大的,老人教的基本都是传统教育。

    讲究棍棒底下出孝子。

    三天不骂上房揭瓦。

    崇尚女生应懂事乖巧,最好是能帮家里干活做事。

    孩子的到来似乎不是天使降临,而是为将来养老做好准备。

    所以他们大多不会在意孩是如何成长的,他们在成长的过程中,是不是会遇到什么难题,在身体或者是心理方面,是否会有什么问题。

    他们最终在意的,就是孩将来长大成人,能否光宗耀祖,孝敬父母。但大多数人,都是希望儿女到一定年龄后,男的成家立业,女的相夫教子。

    家长里短,柴米油盐。

    这一生,大抵就是如此了。

    所以很多孩,在经历成长过程中,会变得唯唯诺诺。

    他们听得少,见得更少。

    他们不知道自己应该些什么。

    更别提要做什么了。

    在没有同周哥认识前,阮盖也是如此。

    她甚至因为家中弟弟的到来,性格愈发沉闷。她感觉自己好像一抬眼,就可以看见以后苍白无趣的生活。

    认识周哥后,她每天放学就来卖店里看旧书。

    有看不懂的就会问他,他会耐心解释,也会同她些有趣的事情。

    他一直都有告诉阮盖,不要怯于表达,更不要害怕话。

    但也不是,要你什么都。

    而是在该要的时候就要去,因为你不的话,永远都不会有人听见你的声音。

    从来都没有告诉阮盖这些。

    即便是她的父母。

    都不会关注她的情绪。

    如何表达,是阮盖从周哥那里学会的。

    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和以后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她是在遇到脏孩后,慢慢开始去想的。

    -

    那天两人在卖店呆了半个时就离开了,走之前,阮盖顺带还淘了两本旧书回去。一本是《本草纲目》,另外一本没有书名。书很旧,但阮盖一眼就相中了。

    从卖店离开后,脏孩扯了扯她的裤脚,问她:“盖盖,你和那个店老板,关系很好吗?”

    阮盖没想到才五岁的她,竟然会问出关系好不好的问题,她将两本书塞进腰间。这是她犯懒的时候会做的动作,就是把书,夹在腰间。可以不用手拿。

    每次她奶奶看到她这样都会她,一点女孩子样子都没有。

    怎么可以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但她还是乐此不疲地在他们都没有看到的时候,继续犯懒。

    她将书本放好后,一把将她抱起,从最初的不习惯,到现在无比顺手。

    “周哥他人很好的,等我再带你多来两次,你也会跟他玩得很好的。”

    脏孩也顺势趴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嗯了句。

    “那我们下次来,还可以再吃冰棍么?”

    软盖回:“当然可以啦。”

    脏孩问:“那可以吃两根吗?”

    阮盖:“……”

    “不行。”

    脏孩嘟嘴:“为什么不行啊,吃一根也是吃,两根也是吃啊。那为什么不吃两根呢。”

    阮盖叹口气:“因为吃多了,会拉肚子。”

    脏孩总有办法再争取:“我不会的。”

    阮盖面无表情:“我会。”

    脏孩沉默了。

    好一会才回:“那好吧。”

    “那我们下次就吃……”

    “一根半吧。”

    阮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