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90
阮盖没想到自己坐着也能睡着, 实在是太累了。累到她明明想要睁开眼,但就是没办法睁开眼。
在猛地一个深呼吸后,她忽然睁开了双眼。
睡得有点懵。
缓了好几秒钟后, 才意识到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原来是因为她在自己身边, 所以她才能睡的这么沉嘛。
阮盖抱了抱她:“不好意思啊, 我太困了。”
林度轻缓缓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让你等我这么久。”
阮盖摇摇头:“是我回来没有提前跟你。”
林度轻接过话:“是我出去没有告诉你。”
阮盖:“是我……”
林度轻算她的话,“好了啦,你难得回来一趟,难道我们真的要到底是你还是我的问题,一直争论下去吗?”
“我都饿了呢。”
“好,那我去吃点好吃的。正好我有话要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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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大附近有个美食城。
里面有一家花甲粉丝特别好吃,混进蒜蓉,入口满满都是香味。
两人坐在角落里, 点了两份花甲粉丝,还要了两瓶汽水罐装的那种豆奶。
每回两个人来, 都是这样的搭配。
豆奶的微甜, 刚好可以解去花甲粉丝浸入的辣味。
这家店从阮盖本科时代, 就开在这里了。
阮盖从最开始的七块,吃到现在的十四五块。
飞涨的物价, 跟增长的年龄一样, 丝毫没有留任何情面。
好在味道没变。
这就足够了。
坐在角落里等待的过程中,林度轻突然想起来,在她很时候,她在林镇也吃过的一样好吃的。
也是阮盖带她去的。
她让阮盖想一想。
阮盖开始:“糖葫芦?”
她摇头,“不是, 你再猜。”
阮盖想了想:“弄堂铺子?”
林度轻鼻子哼气:“也不是。”
她倒要看看,两人还有没有点默契度了。
阮盖轻轻挑眉:“那是老街口的包子铺?”
林度轻气鼓鼓的。
“那些店,怎么可以跟那家店比呢!”
阮盖俏皮一笑。
林度轻这才知道,她在逗自己。
她咬牙切齿地:“你下次要是在故意逗我,你就完蛋了!”
阮盖吐了吐舌头,“好啦我知道的哦。”接着,她将豆奶用起子开好盖,还替她插进一根吸管,推在她的跟前,“我怎么会不记得那家店呢。”
老街口的饺子店。
是那时候她们几个人的最爱。
只不过——
没过多久,那家店的店老板因为身体原因,就把店门给关掉了。
但时不时的,还是会有在外面工作或者是念书的人,回到林镇的时候,走过老街口,都会顺道过去问一嘴。
还能下一碗饺子吗?
即便是知道店面早已经关掉,但还是习惯性地去问一嘴。
又过了几年后,听那条老街准备要拆了。
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房子太旧,被政府列为旧房改造新房。也有是因为人均的生活水平提上去了,旧的设备和设施都在逐步被淘汰,部分居民自己想要改造成新房。
老街口的地名还是没变。
就是一些店铺不复存在了。
也多了一些店面。
比如当年阮盖买磁带的那家音像店,被已经被淘汰掉。新增了好几家理发店。卖童装的衣服店也多了几家,修自行车的店,就只剩一家了。裁缝店跟买锁的挤在一块,到了最角落。
周哥的那家店铺,早就空了。
当初他那店面是租的拐角口老李家的,人走了,东西也都不要了。后来总是有很多人,都在问老李,周回来没,我衣服的线,都裂开好几天了。
老李起初会回,还没呢。应该快了。再等等喽。
等啊等,还是没等来。
就又有人跟老李聊天,问起这事,老李,还没回呢。应该快了吧。
又过了些日子。
老李在河边抽烟,老公在外工,自己在家带孩念书的吴婶,又问他,那老周还没回啊,我那电风扇都坏好久了,想让他给我修修来着。
老李呷口烟。
了句,没回。
自那以后,老李就越来越不爱出门逛了。
他时常会去周哥留下的铺子转转,帮忙清理清理灰,但时间久了,有些东西,不是擦灰就有用的。
在一天黄昏后的傍晚。
他在理卫生。
河西的郑爷爷见门开了,一脸兴奋走了进去,但见到是老李,目光暗了下来,他有些失落地,我还以为是周回来了。
老李心里不上来的滋味。
他是有想过,继续把这个店铺开下去的。
可他又不愿意周哥回来看到,他留下的东西一件都没有了。
所以就一直给他留着。
直到前两年,寒冬料峭,老李出门买菜的时候,摔了一跤。便一直卧病不起。自那以后,没过多久,就走了。
他走后,邻里邻居的建议他的儿子们,将店铺的东西,都烧给老李,也好有个念想。
在老李很早的时候,夫人因生二胎难产故去。
留下两个儿子。
他含辛茹苦地将他们拉扯长大,儿子们也争气,早早地在城里成家立业,本想接他到城里去生活的,也给他找个伴。但老李怎么都不肯。
所以儿子们也帮他置办了老街口的店铺,让他每个月也好有点收入。除去收租外,每个月他们也都会给他钱。
在物质上,老李足够安享晚年。
可在生活中,他还是那个孤独的老头。
以前周哥在的时候,老李到了下午,就会上他那去喝喝茶,听听曲。偶尔,还会怂恿周哥也来根旱烟。
总之,十分乐趣。
后来周哥离开后,老李有段时间,抽旱烟抽的特别凶。
儿子们回来探望时,知道这事,怎么劝都劝不到。
还因此吵过一架。
儿子们觉得老人固执,可他们却不知道,有时候,经历过沧桑的人,更明白如何缓解自己内心深处的孤寂。
这些都是后来妈妈回家的时候,听别人的。然后又给阮盖听的。最后阮盖将这些,给了林度轻听。
她完,刚好花甲粉丝好了。
阮盖将最先上的那一碗,推在她的跟前,转变了语气,“我这次从医院回来,是有事情,要跟你的。”
林度轻大概也猜到了她要些什么。
点点头,“嗯。”
她伸出手去拿了两双一次性筷子。
一双放在了阮盖的跟前,另外一双自己开。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主动和付出。
而是两个人互相看到对方所需要的。
“我去听了一下,那个病房里,确实住的是一个女患者。然后,那个患者的家属,跟那个人是同名的。登记本上,写的两人是堂兄妹关系。”
“我……”
“我没有办法很笃定地确定,那就是那个人。我也没办法肯定,那位患者,跟那个人,单单只是堂兄妹关系。”
阮盖完,呼出一口气。
她用最慢的语气,告诉她这个事实。
明明很简短,却在道出这些话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沉重感。
林度轻用筷子拌了拌花甲粉丝。
然后轻轻嗯了句。
“嗯,我知道。”
阮盖愣了一息。
什么知道?
林度轻抿了抿嘴唇,“那天跟你,我回学校了。其实,我后来回那个病房看了。”
尽管她知道,很多事情,即便成了事实。
跟她也不相干。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没办法做到忽视。
所以——
她又返回去了。
阮盖看到的那些,她都看到了。
在眼睛看到的那一瞬间,她好像就没有那么强烈地一种想法,必须要去找寻什么答案了。
只是她一下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去。
阮盖没再其他,“好。”
林度轻笑了笑,“嗯。”
自那以后,两人便没再提起过这事。
没过多久医院那边的事情弄的差不多了,阮盖也搬回了学校住。
后来那个人怎么样了,阮盖也没有再去听。
直到有一年,两人回家,帮林妈妈收拾旧物时,发现了一个日记本。
上面写了一些关于当年的旧事。
原来,那个人背井离乡来到了林妈妈所在的城市,并非是因为爱。而是想要忘记和逃避。
他在跟林妈妈在一起之间,深深爱着她的堂妹。
也就是后来,阮盖她们所见到的林怀琴。
可他们是近亲,是没有结果的。
被家人发现后,林怀琴被迫嫁给了隔壁村的一个男人,而林以民,为了忘记这段感情,远走他乡。
但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两个的事情,不知怎么传到了林怀琴现任老公耳朵里,他老公是在山上挖煤的矿工。力气很大,知道隐瞒的这段过去后,对她非即骂。
林怀琴试着求助娘家人。
但没有一个人站在她那边。
只跟她,这就是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再这样家暴的生活中,林怀琴终于没办法承受。
在一个夜里,她逃跑了。
林妈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联系上林以民的,总之,他们重逢了。并且林以民还暗中支助她。
凭借女人灵敏的嗅觉,林妈妈察觉到了。
在察觉到这些端倪的同时,她就将林度轻送回了老莫家。
也就是那时候,她来到了阮盖的身边。
而林妈妈,独自一人,处理着她的婚姻生活。
两人哭着跟她坦诚,他们之间能够走到现在,是多么不容易。
林妈妈自然是崩溃的。
但她的脑子很清醒。
她提出了离婚。
可是林以民不同意。
他的工资不如林妈妈,在林城也没有房子,积蓄也不多。
离婚后,他还要养着林怀琴。
那时候的林怀琴,因为长期接受暴力生活,精神上已经出现问题。但只是偶尔会显露出来,大部分还是正常的。
但还是需要长期服用药物以此来缓解。
所以,林怀民不同意。
两人拉扯了很久,久到林妈妈都累了。
他提出,可以离婚,但——
房子得卖了,分一半钱给他。
这房子是林妈妈的婚前个人财产,林妈妈是不知道,他们是算计了多久,才总结出来的这个条件。
当时的她,已经身心疲倦。
除了应下以外,她好像没有什么精气神再去挣扎了。
可就在他们从民政局出来后,林妈妈就出了意外。
而林以民和林怀琴至此消失不见。
什么房子卖了一半不一半的,也都来不及顾上吧。
这就是林妈妈的前半生。
林度轻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后,哭到晕厥。
阮盖的胸口,也十分窒息。
却好像一切都无可奈何,也没办法去追究什么。
但愿一切因果轮回吧。
作者有话要: 现实永远会比故事
更加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