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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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酒心情不错。叼着半截碎碎冰, 哼着不成曲的调一蹦三跳地往楼上走。拐过扶手转角处,被跨腿横挡在她面前的那位阻了去路。

    不用抬头都知道谁会在这堵她。

    “老蓁。”田酒拿走嘴里叼着的碎碎冰。嫌他挡道,轻推了一下他的肩:“你可真够无聊的。以为这点把戏就能吓到我了?”

    “聊两句。”俞蓁。

    “干嘛突然那么严肃?”田酒瞧着他神色不对。往墙边一靠, 点了点头:“嗯, 聊。”

    俞蓁看她一眼, 跟着往她身边挪了半步。靠站在她身边,问:“你对那谁, 是认真的?”

    田酒嘬了口碎碎冰,问:“谁?”

    “就……”俞蓁不情不愿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瑞旸。”

    “对啊。我不是都跟你过了嘛,我喜欢他的脸。”田酒笑眯眯道, “一见钟、脸。”

    “可你对他一点都不了解。他是怎样的人,有什么恶习,他的过去是怎样的。这些你都一无所知。”俞蓁。

    田酒甩了甩手中的碎碎冰,无所谓道:“我又没要跟他谈恋爱,要知道那么多干嘛?”

    “你……”俞蓁急切的话音缓了下去。侧头看她,确认着问:“没要跟他谈恋爱?”

    “那他要是愿意, 我肯定也没理由会不同意啊。”田酒仰起头, 冲他扮了个鬼脸,嬉皮笑脸道:“毕竟我拒绝不了他那张脸。”

    俞蓁盯着她看了两秒, 一胳膊肘把她揽进怀,摁住她的脑袋教训着揉了揉。斥了声:“别贫。”

    心道这家伙跟他学什么不好,非学他没个正形的样。都不知道她嘴里哪句话是真的。

    田酒没能挣开他擒住自己的那只胳膊,情急下把吃剩下的碎碎冰直接塞进了他的脖子里。

    俞蓁被落进衣服里的半截碎碎冰冻的一激灵, 暗骂了声“艹”。迅速松开了她, 拎着领口把衣服里的半截冰块抖了出来。

    “样儿, 跟我斗。”田酒颇得意地笑了一声。被冰块润潮的掌心往他衣袖上蹭了蹭。

    蹭干了手, 偏头理顺被他揉乱的发,道:“老蓁,你最近管挺宽啊。真的,你这盯我的劲头,要再长两撇胡子,我都要误以为你是我爸了。”

    “我……”俞蓁话音顿了一下。他自管她管习惯了,稍大些得了田大勇的叮嘱,凡有异性对她动了歪心思,他必然要插手阻拦。

    只是这次,明显是她对旁人起了歪心思。最初以为她在开玩笑,之后才发现她好像是认真的。

    也不知为什么,对她这样的心思,他怎么琢磨都觉得别扭。

    捡起掉地的冰块抛扔进楼道口的垃圾桶里,道:“你以为我想管这个闲事?就是田叔让我看着你的。是家里的好白菜不能让外头的野猪给拱了。”

    “野猪?这怎么还拐着弯骂人呢。”田酒被这形容逗笑了,“我就你近来怎么总神叨叨的,敢情又是我爸交代了让你看着我啊?”

    “那不然呢?”俞蓁掸了掸被她蹭湿的衣袖,“你以为我很闲哦,我有那工夫不不如多做几道题。”

    这确实像是老田的风格。田酒点头道:“也是。”

    “你才多大。不许早恋,听到没?”俞蓁曲指敲了敲她的脑壳,警告道:“不然我就告诉朱姨,让她用鸡毛掸子抽你。”

    “呦呵,你这是搁谁面前拿着鸡毛当令箭呢?”田酒扬手作势要他,凶巴巴道:“信不信我先抽你?”

    俞蓁揣兜的手抽出,在她作势要拍过来的那只手上对击拍了一掌。转瞬揽住她的肩,赖皮般半挂在她身上,问:“我奶奶做了手擀面,吃不吃?”

    “吃。”田酒曲肘撞他的肚子,“重死了!你想压死我啊。”

    **

    日头一天更胜一天得烈。

    一晃眼,已入夏。蝉鸣声聒噪。

    靠窗的同学被光晃眯了眼。哈欠连天地用指甲抠了抠糊窗的纸,撕开上端连接的胶带,比对着能遮蔽的阴影处挪移了一下纸的粘贴位置。

    哈欠会传染。田酒明明没多少困意,不过就是看了一眼第一排靠窗粘纸的那同学。见她哈欠,跟着掩唇了个哈欠。

    许佳佳耷拉着眼皮,歪过脑袋靠在了田酒的肩上。无精采地声嘀咕道:“还有多久下课啊?”

    田酒安抚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看时间:“快了,再坚持两分钟。”

    “两分钟?”许佳佳立马坐端正了些,声附和:“那我再坚持坚持。”

    手机都掏出来了,田酒划开屏幕,顺带着给“睡不醒”发了个消息。

    【老时间老地点,不见不散。】

    没指着后座趴桌睡的那位真会有回应。她跟“睡不醒”的对话框向来都是她单方面自自话,发送最多的就是这么一句提醒。

    反正他也没爽约过。消息发完,手机塞回了桌肚里。

    照着板书埋头做笔记。才刚写了两行字,放学铃声响。

    化学老师按惯例拖延了约三五分钟。合上教案,叫上课代表一起,出了教室门。

    “啊——终于放学了,累到骨头架子都要散了。”许佳佳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转头问仍在抓紧时间把笔记写完的田酒:“酒,你下午什么安排?”

    田酒写下最后一笔,套上笔帽,:“学习使我快乐。”

    “你好勤奋啊,怪不得这两次考试进步那么大呢。照这个趋势,这次期末考试你又能往上蹦好几个名次了。”许佳佳。

    这话田酒爱听,边收拾书包边接话道:“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毕竟……”

    听她止了话音,许佳佳好奇问:“毕竟什么?”

    “秘密。”田酒冲她露出个笑。背好书包,回手叩了叩瑞旸的课桌,转头招呼一旁的俞蓁:“走了,一起。”

    额上留了个红印子还在游魂的瑞旸抬眸看她一眼,拎着书包站起身。俞蓁紧随其后,隔在了两人之间,挺手欠地拍了一下田酒的后脑勺。

    “咦?”许佳佳指了指走廊外并排往前行的那三位,转头问蔡包过:“我都没怎么注意。他们三个,什么时候关系变得那么好了?”

    蔡包过弯腰从座下取篮球,顺着她的指向往走廊瞥了一眼:“好个鬼。”

    “什么意思?”许佳佳问。

    “这事儿吧……一两句不清。”蔡包过掂了掂手里的篮球,一低头,撞上许佳佳满是期待的视线。

    没能挪动步,他索性跨腿抱着椅背重新坐下,解释道:“这该怎么呢?就是……你能理解那种,闺女养大了,眼瞅着要被不知道哪儿跑来的猪拱了的老父亲心理吗?”

    许佳佳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不懂。”

    “老蓁。”蔡包过往早没了那三位人影的走廊外随意指了指,道:“我瞧着,他八成就是那种心理在作祟呢。”

    许佳佳闷声想了会儿,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老蓁这是一心想当酒爸爸呢。”蔡包过肯定道。

    “……”当爸爸?

    瞧着她是不信。蔡包过提醒道:“酒给老蓁的备注,你应该见过吧?”

    “好像是……”许佳佳简短回忆了一下,“逆子?”

    “巧了。老蓁对酒的备注是‘不孝女’。”蔡包过一拍掌,煞有其事道:“他俩的当‘爸爸’之争,都是老黄历上的事了。”

    “对哦。”许佳佳的脑回路成功被他带跑偏,点头道:“听着,好像是这么个理。”

    **

    每周六,放学归家的那顿午饭田酒总是吃得心不在焉。不时抬头看一眼挂墙的钟,谨慎掐算跟瑞旸一早约好的出门时间。

    田湛端着碗,呈静止状态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得了个结论:“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田酒被入喉的香菇噎住了,偏头猛咳了几声。匆忙往还在厨房盛汤的田大勇那侧瞄了一眼,用筷头敲了他一下:“孩子家家的,胡八道什么呢?”

    “那子谁啊?”田湛问。

    这语气跟俞蓁简直一个腔调。田酒看他一眼,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敷衍着答:“没谁。你一孩儿,别瞎听。”

    “什么?”田湛不服气道,“也就比我大一岁,充什么大人。就你那点个儿,跑出去不年纪,都以为你是我妹。”

    “长得高了不起啊。”田酒。

    “嗯。就是了不起。”田湛。

    “鸡汤好了。这可是现杀的草鸡,香着呢。”田大勇端了汤碗上桌,吹了吹被汤碗烫到的手指,纳闷道:“你们姐弟俩聊什么呢?怎么我一出厨房就都不话了?”

    给对门送春卷的朱招弟正巧回来,唤道:“太沉了。老田,快,来接个盆。”

    田大勇忙应了声“好”,快步去门口接朱招弟怀里那个装满藕饼的餐盆。笑道:“这盆眼熟,俞奶奶家的吧?”

    “嗯。”朱招弟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坐回了餐桌边。将桌子中央的几盘菜往边上挪了挪,腾出空间,道:“俞奶奶自己做的藕饼,是自己做的比外头卖的干净。非要让我捎些回来给孩子们尝个鲜。”

    田大勇把餐盆摆上桌:“孩子们,又有口福了!”

    “真香!”田酒立马夹起一个藕饼咬了一大口,竖了竖大拇指:“俞奶奶的手可真巧,什么都会做。”

    “俞奶奶年轻的时候开过饭馆,会做的菜式可多着呢。”田大勇。

    田酒连吃了三个藕饼,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放下筷子抽纸擦了擦嘴,起身拎包:“我得出门了。”

    “约人了?”田大勇问。

    田酒点头:“嗯。”

    田大勇给朱招弟碗里夹了块鸡肉,问:“又是那个帮你补课的热心同学?”

    “是啊。”田酒欢快道。

    “急什么?这才几点。”朱招弟拿筷敲了一下碗边,板着脸道:“把碗洗了再走。”

    “我你这人怎么……”田大勇拽了拽朱招弟的衣袖,压低了声劝道:“碗我洗就行了。孩子知道上进是好事,你这当妈的怎么总想着给孩子拖后腿呢。”

    “就你会做好人。”朱招弟把碗里的那块鸡肉给他夹回去,拿眼白了他一道。

    “酒,改明儿把你那热心同学带家里来。你这成绩一下提高这么多,咱多少也得表示表示,起码请人上家里吃顿饭不是?”田大勇。

    田酒紧了紧挂肩的书包,下意识看了眼朱招弟的脸色。对田大勇露出个笑,摇头道:“再吧。”

    “等等。”田湛扒干净碗里的最后一口饭,拎着书包追上田酒,:“我也去。”

    “你去凑什么热闹?”田酒摁着他的肩把他往回推,“别闹,回去吃你的饭。”

    “不带我?也行。”田湛往鞋柜边一靠,视线抓向桌边正舀汤的田大勇,提了嗓门叫了声:“爸!”

    田大勇被他这突然提了声量的动静吓一跳。手一抖,热汤浇在了把着碗边的大拇指上。“哎呦”了一声,匆忙放下碗吹了吹被烫疼的手指:“你个倒霉孩子,干嘛突然这么大嗓门?”

    朱招弟看他吃瘪,幸灾乐祸道:“该。让你就知道做好人。”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吧……”田湛转回视线,警告着冲给他使劲递眼色的田酒露出个坏笑,慢悠悠道:“我看我姐最近的行踪怪怪的。据我推测,我姐她跟那个热心同学目前有一定概率是在……”

    田酒猜到他要胡八道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偷偷瞪他一眼,附耳咬牙道:“好子,算你厉害。”

    田湛泰然扒开她捂嘴的手,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见桌边的两道视线转了过来,田酒掩饰着干笑了几声。一把拽住田湛的领口,拉着他一起往外跑:“我跟湛出去了。爸妈,你们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