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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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下午没课。

    从学校回了空荡荡的屋子里, 没什么胃口。瑞旸放下书包,在屋里来回踱步,稍显烦躁地徘徊了一阵。

    得找点事发时间。他去了书房, 从书架上拿了本厚实的工具书。跟往常一样, 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能一眼望见院墙外的落地窗前。

    他目视着大门的方向, 心不在焉地翻了两页手中的工具书。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看到有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院墙外。

    瞧清了来人的模样, 他躁乱的心绪一下平复。出书房,快行了几步。走去门边, 等着门铃响。

    “瑞旸,我来了!”

    人未进屋, 声先飘了进来。

    她连蹦带跳地进了院,一见他就笑。猫着腰从他撑住门边的臂弯下钻了过去。带进一阵风。

    “吃饭了吗?”田酒问。

    瑞旸把门关上,摇头:“没。”

    田酒在玄关换好鞋,书包挂到挂钩上。边熟门熟路地往厨房去,边回头问:“想吃什么?”

    瑞旸把手里那本一页都没看过的工具书推放到一边,这才发现方才他把书拿倒了。尾随过去, :“随便。”

    “又是随便啊。”田酒站到了冰箱前, 点头道:“那行,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有什么吃什么, 可以吗?”

    瑞旸站在她身后,低着眼看她:“嗯。”

    厨房油锅起,饭菜味飘香。

    很舒服的感觉。瑞旸在吧台边坐下,掏出手机, 划了划屏幕。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

    沉浸式学习, 时间过得飞快。

    晚饭后没多久, 外头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笔芯没油了。田酒甩了甩发酸的手腕, 拿手机看时间:“哎呀,这都八点半了。很晚了,我得走了。”

    瑞旸在她身边睡得很熟,这会儿精神得很。听闻她要走,下意识抓了一下她正整理的书包:“等等。”

    “嗯?”田酒抬眼看他,问:“怎么了吗?”

    瑞旸很快缩回了手,起身道:“跟我来。”

    田酒没多问,很顺从地跟着站起身,欢快道:“好啊!”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台阶往楼上走。

    行至顶楼,瑞旸开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田酒。往门边让了让,示意她先进。

    田酒冲他笑了一下。没跟他客气,径直越过他,迈过了那扇门。

    顶楼是个阳光房,四面玻璃环绕。

    一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的星星。

    月色皎皎。就算不开灯,玻璃房里也是亮堂堂的。

    “哇——好多星星!”田酒仰头看天,脚下步子快了些。绕着玻璃房转了一圈,兴奋道:“好漂亮啊!你是特意带我上来看星星的吗?”

    这里是韩医生给他推荐的解压场所,从前没觉得多特别,现下觉得极美。瑞旸看着她,应了声:“嗯。”

    阳光房中央立了个三脚架,上端固定了个圆筒状的大型物件。田酒的注意力很快转向了那个陌生物件,走过去左瞄右看,没敢上手。好奇询问:“这是什么?”

    “天文望远镜。”瑞旸站到望远镜后方,眯起一只眼,弯腰调整了一下目镜角度。

    田酒的全部注意力被他认真的模样抓住了过去。

    凝神看他,眼睛都不敢轻易眨一下。

    寻星、放置大倍率目镜、调节寻星镜旋钮。

    固定好后,瑞旸略偏过头,视线转向一侧的田酒。

    她在看他。

    满目星光。

    四目相交,怔了半晌。

    瑞旸直起身,侧行了一步,:“过来。”

    是邀她看天文望远镜的意思。田酒看了眼一旁的三脚架,摇头道:“不用了。这东西一看就很贵,万一碰坏了,我可赔不起。况且……”

    况且?

    她故意止了话音,像是有话没完。

    瑞旸垂首安静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

    田酒两手背到身后,倾身上前。与他拉近距离,视线稍斜过几分,看着他白净的耳廓,嘴角勾起笑意:“比起星星,我有更感兴趣的。”

    如她所料,他的耳廓因她这挑逗性十足的话,渐渐漫上了红晕。

    她得逞,心情不错的“噗呲”笑了一声。不逗他了,直起身,慢悠悠往后退行了几步,仰头看星罗密布的夜空。

    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由衷道:“其实我真挺羡慕你的。有这么大的一个房子,还能有专属于你的这么漂亮的一片星空。”

    羡慕他吗?一个空壳,有什么可值得羡慕的。

    其实他更羡慕她。她身上有一股他所没有的韧劲,似乎没有任何难题能击垮她。

    瑞旸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今夜的星星格外亮。

    “跟你个秘密哦。我其实从很早之前就有个很俗的梦想,我也想给自己买个房子来着。”田酒抬手在房子里比划了个格子,憧憬道:“也不用太大,最基本的,能放张床。稍微再贪心一点,能有个向阳的阳台就已经很好了。”

    “怎么呢,就感觉有一个专属于我的房子,光是用想的,就觉得很踏实。起码,关上门,我就可以有个空间做真正的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考虑别人的脸色、立场、情绪,不用面面俱到,更不用为了让自己不讨嫌,硬逼着自己尽量不犯一点错。”

    她在慢慢着话,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自嘲般笑了一声。

    瑞旸察觉到了她隐隐有些异样的情绪,一下有些心乱,揣兜的指尖捻了捻。

    “我又开始胡八道了。”田酒及时换了个话题,转头看他:“问你个正经事。你有没有考虑过,考哪里的大学?”

    瑞旸低头看她含笑的眼睛,一时有些分不清她方才低落的情绪是不是他生出的错觉。慢半拍记起要回应她的问题,摇了摇头。

    “像你的话,肯定不是清华就是北大了吧。”田酒略沉吟,一拍掌,道:“那行!我决定了,我也要去北京。”

    瑞旸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她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吓了一跳。

    “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去北京吗?”田酒仰起脸,面上笑意灿烂。虽是在问他,不过并不真指着他会配合。自问自答道:“因为,我不想跟你分开。”

    不想跟他分开?瑞旸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挠了一下,酥痒。深望着她一双比星空更美的眼睛,嘴角渐浮起笑意。

    **

    “谢谢你带我上去看星星。我真的该回去了,不然又得被我妈一顿骂。”田酒快步往楼下走。行至一楼,步子稍顿,转了个弯。

    她去洗手间了。

    瑞旸往她走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缓步去书房,替她整理桌上的试卷。也免得她一会儿又手忙脚乱。

    码整齐的试卷塞进书包里,瑞旸抬眸间瞥见被她搁置桌角的手机震了两下。

    扫向手机屏的视线顿住。他拿起手机确认了一下备注名,微皱了眉。

    “瑞旸爸爸”?

    她私下为什么会跟瑞泽忠有联系?

    是受人之托,才会这么刻意地接近他吗?

    他把手机放回了原位,心绪躁乱。突然之间觉得很害怕,怕她对他所有的好,不过是受人之托。这种陌生的恐惧感似能噬骨,越是想理清她出现在他身边的缘由,头就越疼。

    像是被钝器狠狠敲了一下,头骨要裂开的这种剧烈痛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出现过了。

    他扶额跌撞着走去隔间,把门关上。在抽屉里翻找药瓶,抖着手倒出几颗药,匆忙塞嘴里,勉强吞咽下。

    苦涩的药丸过喉,直犯恶心。他单手扒着桌沿勉强稳住身形,躬身干呕。

    外屋有脚步声。

    他警惕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紧捂住嘴,克制着没出声。

    “瑞旸?”田酒行至书桌边,往四面看了看,没看到瑞旸的身影。

    “奇怪,去哪儿了?”她犯了嘀咕。不过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匀不出旁的心思去深究他去了哪儿。

    她把手机塞进口袋,提起桌上已经收拾好的书包。

    行至半开的书房门口,记起要跟他告个别。单手拢在嘴边,随意找了个方位,提了声量道:“瑞旸,我走了啊!明天我就不来扰了,咱们周一学校再见!”

    “咔哒”一声,书房的门关上了。

    还好,没被发现。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她以同情的目光待他。

    身体里的力气一下被抽走了一般。瑞旸顺着桌角慢慢滑坐到地上,长舒了口气。

    **

    她步行的速度不快。偶尔会被路边的动物吸引,给那些流浪的动物喂点随身带着的吃食,蹲地逗玩。

    瑞旸缓过了劲,很快跟了出去。往她归家的方向跑了没多远,就看到了她在爬坡的背影。

    他脚下步子渐缓,没惊动她。隔了点距离,悄声跟着她归家。

    每次她从他的住处回去,他都是这么偷偷跟着她。确保她安全进了家门,才会原路折返。今天也不例外。

    看着她上楼,听到她跟对门的俞蓁吵吵嚷嚷地闹了一阵。

    很熟悉的动静。他也会羡慕。

    在楼下驻足片刻,转身往回走。

    出门走得急,他没带手机。

    来时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会儿回程,总觉得不自在。无处安放的两只手揣进兜,低埋着头,前行的步子快了些。

    临近院门前,冷不丁听到有人叫了他一声:“瑞旸!”

    听声有几分耳熟。

    他蹙眉止步,抬眼看了过去。

    吴梦罗。

    该来的躲不掉。她还是找来了。

    吴梦罗是吴梦绫的异卵双胞胎妹妹,她的性格与吴梦绫偏安静的性格相差极大。

    两人相貌生得虽不是一模一样,但相似度仍是极高。

    在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前提下,一眼撞上噩梦中那张似曾相识的脸,瑞旸心下一惊。

    不知是不是又犯了病,眼前出现了重影。他匆忙撇开视线,下意识退行了半步。

    “果然是你!”确认了眼前站着的人就是瑞旸,吴梦罗三两步上前,气势汹汹地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口。

    “我可算找到你了!把我姐姐害死了,你一个人活挺好啊?你这个该死的杀人犯!你怎么还活着?你怎么还不去死?你就该下地狱!你该下地狱!”

    瑞旸没挣扎。听她重复着叫自己“杀人犯”,咒骂他“下地狱”。

    由着她更疯了一样扯着自己的领口,对他肆意抓挠骂。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干什么吗?我都知道!”吴梦罗在他脸上挠出了血印子,仍是觉得不解气。走去一旁,捡起石头,用力往他头上砸了过去。

    看他破了额角,血淌进了眼中,吴梦罗顿时觉得无比痛快。发狠道:“你扪心自问。在害死我姐之后,你还有权利享受幸福吗?瑞旸!你这个杀人凶手!你但凡还有一丁点良心,就该知道自己不配!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