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燕州扰,金鼓互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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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晃就过去, 转眼间到了大军出城的日子。

    皇帝的圣旨下达,以周志成为辅国将军,又以衡王为监军, 西大营,南大营五万大军开拔, 选五千羽林军出去。

    苏如辰亲自替大军送行。

    周志成久未出征,缺了军人的血气。不像是将军,反而像是朝中汲汲营营的文官……

    苏廷长发束冠,身披战甲,眼中尽是血气,周志成骑马在前方开道,他坐着随后的马车出去。就像他是主人一般, 众人都护卫他。

    苏如辰站在城门边。

    他被皇帝嘱咐, 亲自送自己的叔父出征, 周家人是门户出身, 除了自家的母后和身为内阁首辅的叔父,没有上得台面的人……

    如今这位二叔, 借着母后的光,可在京城之中喝多了美酒佳酿, 早就失了雄心壮志。

    更何谈沙场征战的胆量……

    苏如辰向周志成敬酒,笑道:“孤代父皇前来敬辅国将军一杯,辅国将军此去燕州,还望一扫胡虏, 凯旋而归。”

    他看着周志成的模样, 心里更是叹息,而苏如辰看向苏廷身后伺候的人,忽然微微失神, 苏廷今日着一身玄衣,少女着玄色劲装,她带着面具,覆住上半张脸,有一双熟悉的眼睛注。

    苏如辰呆呆看着那双眼睛。

    他的心一瞬间被紧紧勾起,扯动。

    “余清清……是你?”

    他喃喃念着,忽然身后停了一辆马车,流朱被丫鬟扶下来,一双美目流转,又是娇媚,又是柔情。

    苏如辰脸色怔了怔,上了马车之后,道:“孤又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姑娘了。”

    “孤这么多年找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像她,而我遇到一个姑娘,明明面貌跟她一点都不相似,却让我觉得就是她一般……”

    “殿下就是殿下,是未来大雍的主子,哪怕曾经失去过一些东西,也能找回来,就算找不回来,也会有更好的替代品,殿下何须着急呢?”

    “那你是更好的替代吗?”

    苏如辰伸出折扇,点住流朱的下巴,欺身而上。他眼里闪过一丝凌厉,骤然危险起来。

    “殿下觉得是,那就是了……流朱愿意成为殿下最满意的那一人。”苏如辰掐住流朱的腰间,轻轻揉捏。流朱软了软,倒在他的怀里。

    气氛一瞬间暧昧起来。

    大军日行军百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青州过豫州达泱州,此后一路北进,十六日抵达燕州禹城,十七日前往平阳关诸要塞。

    意在封锁北戎向南出兵之口。

    燕州是天险峡口,其后平原旷野一望千里,北戎人善用骑兵,而骑兵一入平原,便是浩浩荡荡,难以拒守。

    都燕州安,则中原风尘不动,燕州扰,则天下金鼓互鸣。

    一路上连连行军,苏廷一切从简,对于军队生活也是安然若素,而余清清在军中生活多年,更是如其他士兵一般衣着饮食,如鱼得水。

    苏廷让她住在自己旁边的军帐。她身边的纤云和贵子都被留在王府之中。此行危险,只带了赵公公和一众忠心能干的手下。

    苏廷坐在军帐里,手指沿着那些条红黑行军路线的地图轻轻抹过。他望了一眼燕州的方向,又想到了余清清。

    她终于要回家乡了。

    余清清是五品忠义将军余望津的女儿,人人都知,余将军在战场上运筹帷幄,他的夫人也是巾帼英雄。

    余清清一直在父母下手底教养,九岁上战场,后来更是屡屡做先锋,她是一把剑,有着霜雪一般的寒光,出鞘时候比男子都要夺目。

    到了战场之上,又会露出何等的锋芒?

    苏廷想着,手指抚过一边的弓箭。弓弦紧紧勒住他的手指,渗出血痕。

    他蹙眉,低头抹血……

    唇边露出一个冷淡的笑。

    竟然是期待了。

    ……

    军队一路行军。

    傍晚时候,在一处河谷安营扎寨,暂时安顿。河道附近水源充沛,军士们挖出了三条壕沟,更有两丈多高的护堤。

    周志成宴请苏廷和其他人过去,余清清跟随苏廷,军中之人看到苏廷,和他身边带着面具的少女,都发出了阵阵唏嘘。

    原来他们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子随军出征,以为能在关键时刻起到一些作用,结果出征时候,身边居然跟着女子……

    军中人不管朝廷斗争,一心赤忱,而看着苏廷的举动,大多叹息苏廷到底是太年轻了些,原来还想要效忠苏廷……

    如今都有些心冷。

    苏廷跟余清清一同进了主将军帐。

    军帐之中,周志成身居主位,左右将军,几位参将都在一边,都是周家门生。

    如今朝中没什么人愿意出征,又不愿意用贵妃一家,来的都是周家人。

    周志成坐在正首,笑看苏廷:“如今北戎军队连连相逼,微臣虽是皇上亲自册封,但对于北戎之人却没有太多手段……”

    “今日请衡王殿下前来,是有要事相商,微臣一直敬佩衡王殿下心有雄才大略,人人皆知衡王殿下曾经献策,定江州水患的事情……”

    话间,酒食流水一般的摆了进来。

    苏廷入座,余清清也紧跟其后,一起入座。侍卫斟了一杯杯酒放在众人身前,余清清瞧见之后,自然的接过苏廷的酒杯,在鼻前嗅了几口,判断有没有毒。

    然后自然的一饮而尽。

    余清清一喝酒,就像捅了马蜂窝一般,周志成麾下的一名参将当即站了起来:“大胆!”

    “军帐之中,怎能容得一个女人入内,一介弱质女流,竟然敢坐在上位,喝衡王殿下的美酒……”

    “这是本王的人,怎么,本王的人不配随本王一同入座吗?”

    苏廷冷冷看过去,那参将被他的目光制止,坐回去,但又有人睁大了眼睛,道:“可是这是一介女流,女子最是无能,不过是玩物而已,怎能僭越诸位将领?”

    “诸位将领都没有饮酒,她却先一步,这是大不敬,殿下不愿意管教,自有其他人管教……”

    “既然你们管的这么多,那不如越过皇上,也来管一管皇上钦点的本王。是女人又如何,女人如何不能入军营,既然女子是玩物,本王在这里问诸位一句,你们是没有母亲吗?”

    “诸位既然想管本王,不妨向皇上讨要圣旨,不然的话,诸位的手伸的这么长,本王只能砍一砍了……”

    苏廷朝那人冷冷看过去,这一句话出来,几人都被讽刺得变了脸色。

    苏廷奉皇帝之命前来,在座的人虽然都认为他是文弱之人,心里瞧不起他,想要给他吃点苦头,但都维持着面上的尊重。

    而这几人的话,做的事却是僭越了。

    周志成看了苏廷半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他身旁的参将反应过来,朝着苏廷敬酒:“如今是在军中,自然要守军中的礼节。我们这些粗人不懂礼仪,话得罪了殿下,这一坛酒是我替他们赔罪,还请殿下赏个脸。”

    立刻有人送了一坛烈酒上来。

    这人将酒倒出来,竟是连喝十九碗,脸上没见半分酡红。等到喝完一半之后,又把剩下的美酒端到苏廷面前:“殿下,末将已经喝完了这一半的美酒,还请殿下赏脸共饮,接受我们这些粗人的赔罪。”

    “他人喝剩下的酒液,本王可没兴趣。本王想跟周将军斗酒,听闻周将军酒量过人,将军可有意?”

    苏廷没看这名参将。

    他朝后拍一拍手,有人取来几坛接酒,他生得清瘦,人人都以为他弱不禁风,却见他仰起头,竟然提起酒坛都一饮而尽,竟如魏晋风骨的谪仙一般。

    他看向周志成的时候,眼里尽是血气。

    端来的酒是军中烈酒,刚开始喝的时候醇香,越喝下去,后劲却是越足,越来越烧喉咙,

    在座的人都知道。

    因此都不敢多喝。

    苏廷把酒摆上来之后,却是连饮三坛,每一坛都是十足的分量,他喝酒如同喝水一般,都是一饮而尽……

    最后竟是连饮三坛,一滴不剩。

    周志成曾经是军旅出身,在京城之中养尊处优,早就忘了军中烈酒的滋味,他脸色勉强起来,皱眉道:“既然殿下有如此雅量,那微臣自然也是舍命陪君子了……”

    他喝惯了京城的美酒,哪里能忍受这种烈酒,如今众人都盯着自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周志成隐忍下去,喝完两坛之后,为难起来:“微臣还要操心军中大事,不宜过多饮酒,不如殿下赏赐他人?”

    苏廷道:“将军既然让刚刚那人邀我饮酒,为何这时又要推脱,还是喝完这两坛吧。”

    人人都苏廷是一个病弱王爷。

    而他顷刻间喝了三坛烈酒,不管是酒量还是体魄,都远远胜过在座的人。

    周志成酒量也算不错,但这是伤身的烈酒,他听苏廷不擅饮酒,才在刚见面的时候用这做下马威,可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

    苏廷的酒量竟然如此之好?

    周志成勉强喝了剩下的一坛酒,只觉得腹中一阵阵的烧痛,身形都摇晃起来。本来他想给衡王一个下马威,可如今一看,衡王没有传言的那么无能,反而有的是手段……

    “本王一直不擅喝酒,未曾破过几次戒,却没想到将军连我这文弱之人都胜不过……看来本王对你们的看法,也要改一改了。”苏廷没给周志成太多脸面,直接道。

    周志成脸色难看起来,半晌道:“今日跟殿下一起饮酒,是微臣有幸,却不知微臣不知能否有幸能跟殿下比拼武艺?”

    “请殿下赐教?”

    周志成体格魁梧,而周志成身后的几名参将,都是壮汉,周志成身侧那人更是身穿布衣,腰束红布织带,虎目瞪圆,提了一柄军伍制式的斩.马.刀。

    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方才将军的人请本王饮酒,本王才给脸面。若是随便一人都能与本王切磋,那本王的身份何存?”

    苏廷眼底微冷,更添几分狂意。他跟这些人比起来清瘦很多,可论气场,却是半点不输。

    “既然诸位都以为女子不配进入军帐,更不配在此饮酒,那不如跟本王的女侍卫一决高下。连一介弱质纤纤都不如……那还有什么资格,跟本王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