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记得你的蓉儿妹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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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清清坐到桌边, 沏了一杯茶饮下去。

    苏廷坐在床边,低着头生闷气。

    两人像较劲似的,赵公公知道苏廷的心意, 连忙过来解释:“殿下别生气了,清清姑娘如今在军伍之中, 要镇得住底下那批人,姑娘或许是手抖了些……”

    苏廷瞧了余清清一眼,咬牙道:“难道她是手滑,竟是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他脸颊露出一抹嫣红,半晌道:“分明就是淫贼。”

    最后两个字,声音极轻极细,如同蚊呐一般, 落在余清清耳里。

    余清清被苏廷的有些莫名其妙, 不知又是哪里引发他的怒气, 她除了碰过苏廷的身子, 还碰过谁?

    明明就是治病……

    能怎么样?

    苏廷这么余清清,余清清面上也有些不自然, 她快步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苏廷, 苏廷抬头,却见余清清举起了手里的银针,飞快在他的左边扬了一扬。

    他五指并拢,下意识的挡左边的银针, 余清清却是从右边袭过来, 银针连连戳刺了他右边的几处穴位。

    苏廷睁大了眼睛,周身的十多处穴位都被余清清点过一遍,身子顿时酸软无力。

    苏廷睁大了眼睛看向她, 咬牙切齿。

    “枉我如此信任你……”

    余清清低头看他浑身动不了的模样,只觉得他像极了炸毛的猫儿,跟狗儿互咬。

    一时间心里竟难得的有了份笑意。

    余清清手里的动作没停,扒了苏廷遮掩身子的大氅,涂抹他胸口的箭伤。

    北戎人最后为了杀苏廷,在箭头之上淬了毒,其他人触之及死,而苏廷常年饮毒,体内竟有了抗体。

    是否是那抗体的问题?

    余清清轻轻给他的肌肤消毒,又是去除了之前的纱布,低头轻轻的嗅,她之前给那大夫的药方没错,看来是这样……

    她找出了苏廷伤势加重的根源,皱了皱眉,把那纱布换下来,手心里抹匀了药膏,涂上苏廷的胸口。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苏廷的身子,苏廷下意识的一个激灵,他浑身都在颤抖,双眸死死的睁圆,咬了咬牙。余清清每碰一次,他都咬一次牙,到最后,差点把牙齿咬碎。

    余清清的手指沾了粉色的药膏,看起来像浸了糖霜。看见他这副模样,直接把手指伸了过去。

    苏廷诧异的抬眼看她。

    “别咬自己的嘴了。”

    她轻轻叹气,苏廷瞪大了眼睛,眼里如燃烧烈火,她道:“三殿下既然受伤,生我的气,我自然也该为殿下道歉,是我的手指不安分,既然三殿下生气,罚它好了。”

    余清清的诚恳,苏廷目光幽微,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却是扭过了头,重重哼了一声。

    他顿了半晌,:“脏的,我嫌弃。”

    “做这种事情,我与三岁稚子何异?”

    他这么了几句话,低下头,没看余清清的脸,而余清清开始给他包扎,一时半会的工夫,已经把原来的药都换了。

    苏廷闭起眼睛。

    直到这个时候……

    他才能感到余清清的温柔。

    正因为要触碰伤口,切去腐肉,才提前点他的穴道,让他失了痛觉。她在军营之中杀伐果断,却是手法轻细……

    连他的一根头发都不愿扯落。

    余清清包扎好了苏廷的伤口,转身就走之前,认真的看了苏廷一眼:“希望殿下能理解这一点,我并非对你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我尊重你的习惯,但是你是受了伤,也该为自己着想才是,不是人人都是淫贼……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强人所难的事。”

    余清清欲言又止,走到门口,忽然又道:“在你之前,从来没有人这么过我。”

    在苏廷之前没人过。

    现在却是被苏廷了。

    余清清出了房门,才关了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廷有些艰难的开口,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明日的话,你还能来吗?”

    余清清的声音从门缝里传进来,如同磐石一般坚定,清晰的落到他的耳边。

    “只要你需要,我就一定会来。”

    余清清门前停留了一会儿,门里的苏廷没话,目送着余清清的身影消失。赵公公服侍苏廷穿了衣服,才看着苏廷那面上的慌乱消失,化为点点冷意。

    他紧紧抿着唇,走到了桌边,黑红交织的燕州地图,一卷又一卷的卷宗,记载着燕州十三城的情况。

    他的目光渐渐深沉。

    他从少年之时,便在计划今日,暗中联络燕州的棋子,为今日的胜仗绸缪。他想要以燕州为跳板,取得更高的权势和名声。

    他的心里都是权势。

    这么多年,是第一次有人无论生死都陪在他的身边,与他共进退,不离不弃……

    苏廷忽然掏出一把匕首,他坐在桌案之前,静静看着这把匕首,这是精钢所制,削铁如泥,淬着见血封喉的毒药。

    他曾经用这把匕首对着余清清。

    如今回想……

    如果那一日伤着余清清,恐怕是他一生最遗憾的事情。

    “我自八岁杀人,别人对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外人以为我痴愚,实则阴狠,以牙还牙……”

    皇后在他的药里下毒,买通柳太傅和其他人,数次想让他死,他便在太子身边安插奸细,让太子与皇后离心离德。

    他这么多年都收集皇后的罪证,只等着以牙还牙,让皇后的一家人都得到报应……

    苏廷看着这把匕首,怔然出神:“这一把匕首杀过多少人?”

    “殿下八岁那年,有宫女在殿下的香囊里私藏催阳丹,擅闯殿下寝宫,殿下杀当时的宫女两人。殿下九岁那年,校场之中,永王世子在马匹的食水里下药,殿下扼杀了世子幼弟。”

    “皇后的侄子欺辱殿下,殿下便将那人带到水池之中,推下去……人人都是贵妃所做,无一人想到是殿下。”

    赵公公的声音越来越低。

    苏廷年幼之时,皇后使出种种腌臜手段,无孔不入的毒药,居心叵测的宫女,还有为了讨好皇后,许多人都来欺凌苏廷……

    殿下在凶险重重的宫廷之中,安然无恙的长大,不知用了多少手段。

    赵公公如今已是宫中老人,这时候望着苏廷,恍惚想起了那个八岁的孩童,要为母后报仇,双眼里流出血泪的模样。

    一时心头怔了怔。

    苏廷忽然问:“那她要是知道我是这副模样的人,还会喜欢我吗?”

    赵公公温声道:“清清姑娘为人仁善,如春晖一般,殿下如同皎皎冷月,她与殿下是天作之合,定会一直守在殿下身边。”

    余清清每日都给苏廷换药,苏廷的伤慢慢好起来,这一日,却是有人进来禀告。

    是张氏等候在外。

    余清清让人把张氏带进来。

    “母亲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张氏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有些迟疑道:“清清,你记得你的蓉儿妹妹吗?”

    “她年少的时候一家人遇了盗匪,只留她一人在世,此后就在我们府中住下。你知道你表妹的性子,平时文文弱弱,话憋在心里。她以前跟你最是要好……”

    张氏欲言又止:“你跟我们回去看一趟,就知道了。”

    余清清回去余家,苏廷也随之回去。

    等到余家的时候,苏廷走进前厅之中,却见张氏和余望津面露难色,苏廷抿了抿唇,露出冷淡的笑意。

    “听闻余将军喜欢下棋,本王也是精通此道,早就有意跟余将军切磋,不知是否有意,可否去外面一叙?”

    余望津看出苏廷的意思,忙不迭的跟着出去。

    原地只留张氏跟余清清,伺候的丫鬟婆子。

    “这两月山外的匪患闹得凶,蓉儿或许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张氏对着余清清,苦涩道:“她身子弱,一直体弱多病,总是恍恍惚惚。只有你跟她的关系最好。她这几日总想你,只有见你才能了却这心病,清清,她到底是你的妹妹……”

    余清清想起来。

    张氏自从生了自己之后,便一直在府里主持中馈,自己又跟随父亲在军中操练,很少归家,张氏为了寄托对自己的思念之情,都把思女之情寄托在姜蓉身上。

    姜蓉跟她的年纪一般,却是惯会撒娇卖乖,人前装作一副友善的模样,人后却是常常奚落她,又喜欢跟城里的姑娘姐们结交,展示自己的琴棋书画……

    长此以往,人人都知余家表姐,却不知余家大姐。

    张氏对两人是一视同仁,因为姜蓉幼年失怙,给她的衣食份例总比原身多。姜蓉仗着自己年纪,总是跟原身争东西,又常常借原身的东西,一借就不还了。

    姜蓉什么都不缺,因为看不过原身有张氏跟余望津的宠爱,才想要争夺。

    只要看着原身难过,她就高兴……

    余清清跟着张氏一同往后院里去,她想起以前跟姜蓉的过往。

    这是姜蓉最常用的手段,她每次哭闹,都是看中了原身的衣服首饰。

    这一次又想要什么?

    闺房之中。

    一个妙龄女子对镜描画眉眼。

    她细细描画眉目,又梳妆扮。忙活了半天,才梳了双螺髻,换了件月白色湖绸立领衫,又在外面罩着镶宝相花芽边的鹅黄比甲。

    姜蓉在镜子面前比划好久,一边对着镜子挑了挑眉,一边问丫鬟:“这衡王殿下来了吗?”

    “衡王殿下来了,就在前院呢。”

    姜蓉看向窗外,想到什么,拧了拧手帕。

    余清清好不容易消失了。

    怎么又回来了呢?

    是她收买张氏身边伺候的婢女,才得知这件事。明明张氏最无私的对她好,怎么到头来瞒着她这一件事,顾念自己的亲身女儿?

    她寄人篱下,没有宠爱自己的父母,只能靠着张氏和余望津过活。余清清不在的时候,她是府里的大姐,等到余清清回来之后,她就成了寄人篱下的孤女。

    只要想到这一点。

    姜蓉心里就酸起来。

    她掏出用姜汁浸过的手帕,擦了擦眼睛。看着镜子里楚楚可怜的自己,才满意起身。

    等到张氏进了屋。

    她朝张氏扑过去:“姨母!蓉儿又梦到以前的日子了……”

    等余清清进来之后,她又诧异看过去:“你是谁?你是哪里来的姐姐,怎么戴着帷帽……我怎么没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