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七弟是跪,还是不跪呢?……
苏如辰跟柳珂在半年前成了亲。
柳珂在外人眼里美貌贤淑, 名声在外,如果是别人娶得柳珂为妻,自然是陷在温柔乡里, 乐不思蜀。
而苏如辰日日在青楼勾栏厮混,倒像是刻意避开柳珂……哪怕是回宫之时, 都宿在姬妾房里,难得见柳珂一面。
他在外人面前给足柳珂脸面,亲自送柳珂回门,送柳珂去到宫里,让柳珂为公婆奉茶。
他们在外人面前相敬如宾……
没人知道,他们彼此的冷淡。
苏如辰新婚之夜宿在书房,没碰过柳珂的身, 而之后几日, 苏如辰都是回避柳珂。对他而言, 这是皇后给他定下的婚事, 他看在皇后的份上,默默接受安排。
可是……
柳珂曾经是他三皇兄, 是苏廷的未婚妻。
苏如辰如鲠在喉。
皇后看出他的冷淡,把他叫到坤宁宫里,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训斥他的放浪形骸。他这几日苦闷,如今约了好友出来游玩, 才有了一点笑意……
如今上了香之后。
怎么又不高兴了?
厮有些纳闷, 朝苏廷两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殿下,刚刚过去的是三殿下跟昭阳郡主。三殿下很宠信那一位郡主, 听是在外结识的女镖师,在外的时候伤着脸,一直用帷帽示人。”
“殿下看了这么久,难道是对那位郡主有意……”他嘀咕着,声音渐渐了下去。
“你看她的背影,跟宫里的余美人……是不是有些相似?”苏如辰道。
“余美人?”
厮一头雾水。
余美人早就病逝了。
怎么会跟昭阳郡主扯上关系,又得到三殿下的宠信,在外人眼里如此亲密……
这是殿下的玩笑话?
余清清从前就低调,静静待在漱玉殿里,不去招惹是非。每年都有许多秀女,早早得罪宫里的高位妃嫔,要么是入冷宫,要么是默默病逝。
如她这般的人。
每年都有很多。
如今厮听到苏如辰的这一句话,努力回想起来……
却是一片空白。
苏如辰因着余清清和记忆里的宫女有些相似,渐渐的在意她,关心她。
而除了他。
便没什么人记得余清清了。
苏如辰望着余清清的方向,低头瞧着自己手中的这一只签文,眼底暗了暗。
龙困浅滩,不祥之兆。
这是下吉签。
若是得遇贵人,便可蛟龙入水,自在逍遥,而如果错失……
苏如辰更握紧了那一枚竹签。
他朝空荡荡的正殿看去,眼底掠过一丝凉薄的笑意,又有些恍惚……
片刻之后,他的眉眼重归朗然。
“殿下今夜回去吗?”
厮瞧了苏如辰一眼,提醒道:“这几日太子妃娘娘有了动作,悄悄暗暗发落宫里的姬妾,削减她们的用度。李采女,秦良媛都生出怨言。尤其是李采女,是对娘娘出言不逊,在佛堂之前罚跪了一夜,唱歌的喉咙都冻坏了……”
苏如辰皱了皱眉,眼里划过一丝厌恶,道:“她居然做这么多手脚?不过是母后喜欢她,我才给她几分薄面,她倒是好大的胆子。”
“殿下,您的意思是……”
“女子都是孤弱之人,更何况是嫁出去的女子。孤厌烦对女子下手,可是她未免太过放肆……”苏如辰着,桃花眼沾了些凉薄,而一双眼睛微微眯起,露出锋芒来。
他轻轻一扣折扇,扇面忽然扬起,露出铁画银钩,又握紧了折扇,大步走出正殿。
马车等在道观之外。
苏如辰自顾自上了马车,候在里面的宫女轻轻为他揉捏额角,他倚靠在宫女的身边,姿态很是闲适慵懒。
而眼里落了点点寒冰,很是无情。
马车渐渐下了山,轱辘声一阵阵响起……
没人发出一点声音。
……
苏廷攻破北戎,将北戎人逼出天山以外,是前无古人的功绩。
而苏廷回到京城之中,除了第一日回朝觐见皇帝之后,再没被皇帝私下召见……
文武官员一直揣测皇帝的心意,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看清皇帝的态度,衡王班师回朝这么多日,皇上非但没有嘉奖,就连庆功宴都迟迟未办,犒赏三军的事都为之拖延……
这是为何。
难道皇上真的厌恶衡王殿下?
保和殿。
这一场大宴受邀者众,王公大臣携家中嫡系子弟,都已经落座,因着庆功宴迟迟未召开,都各自着一些话题。
殿内笙歌乐舞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这些人都三三两两攀谈着,聊着近日京中的事,可谓是济济一堂。
而随着皇帝和妃嫔娘娘,几位皇子的入座,场面一时间严肃起来。
大殿之中,歌舞骤起。
美酒佳酿如同流水一般涌入殿里。
苏廷以往都是坐在皇子之间,极少有什么动静。他往日都是刻意低调,如今坐在那里,依然是一言不发……
却有一种极强的气势。
所有人都向他投来或是敬畏,或是忌惮,或是好奇的目光……
苏廷如今是风头正盛,大胜而归的衡王。因着他大胜北戎的功劳,又因着他深得大雍百姓的民心,人人都要敬仰他,瞩目他,注意他。
他双眼锐利,神色冷峻深沉,静静按剑坐在皇子之间。而在座的皇子和苏廷坐在一起,想起自己曾经做的事情,心里都一阵阵发慌……
他们年少无知,曾经欺凌苏廷。
如今苏廷军权在握,就连皇帝都很是忌惮苏廷,若是苏廷介意曾经的事情……
又该怎么办?
歌舞升,酒宴起。
皇帝跟宗室贵族寒暄之后,又跟苏廷了几句话,拍了拍肩膀,赞扬他是朝廷栋梁之后,才跟贵妃坐到一边。以往他都会与皇后很是亲密,而如今都与贵妃一处。
毫无疑问,皇后是慢慢失宠了。
如今苏廷在朝中的声望越来越高,亲近周家人的人都忐忑起来,他们都逐渐躲开周家,就怕哪里惹怒这一位朝中新贵。
苏廷坐下之后,吹捧的话语如同潮水一般向他袭来。
“以往对三哥多有得罪之处,都是臣弟愚昧,有眼不识泰山,臣弟以前年纪,都是闹着玩玩……”
“殿下去往边关一趟,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像这般强健的体魄,一身的气势,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
“都殿下英勇不凡,如今臣等总算见识到了,臣等过去对殿下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衡王大人不计人过……”
不止是几位皇子,更有他们身边的伴读,如今人人都看瞧着苏廷,苏廷微微压下眉眼,眼里露出一丝嘲讽,恰到好处的收敛起来。
“几位大人和皇弟是笑了,过去之事早已消散,如今是为征北的将士们庆功的时候……”
他道:“这些,又是做什么呢?”
苏廷着,而话里的语气风轻云淡,一时间众人都轻松起来,纷纷为苏廷祝酒。
他们心里都长长松了一口气,更有甚者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殿下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颇有君子之风……”
“过去的事情都是臣弟们的问题,皇兄这般的宽厚仁慈,真让臣弟感激。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皇兄永远都是皇兄……”
这些人一边着,一边擦着额角的汗水。
他们刚刚瞧着苏廷,眼里都是后怕,如今瞧着苏廷了安然无恙的话,一个个都高兴起来。
就跟变脸一般。
苏廷瞧着他们的脸色,骤然生出一些兴趣,道:“本王也很是想念几位,都是血浓于水,斩不断的亲情……倒是很想跟皇弟们回顾一番儿时的过往。”
苏廷像是真心想要回忆感情,一时间几位皇子都是放心下来,尤其是曾经多次冲撞苏廷的七皇子,如今苏廷饶过他们,他的脸色因此舒缓起来。
一时间人人应声。
苏廷看着他们的脸色,眼里落了一丝微嘲,道:“既然几位皇弟对本王很是想念,今日又是为军士庆功的日子,不如行令饮酒,尽享欢颜。你们意下如何?”
“这……”
一时间几人露出为难的神色,看了几眼,都是答应。苏廷笑了笑,朝那应声最快的七皇子看去,道:“听皇弟最想做一些游戏,又很是敬仰本王,不如就在这里向本王下跪,聊表敬意?”
苏廷的话一响起。
其他人一瞬间惊住。
因着苏廷语不惊人死不休,他们都是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而苏廷又凉凉看他们一眼。
“听德妃娘娘近日里跟江昭仪闹了嫌隙,让人杖责江昭仪,江昭仪昨夜里就去了。而她的父亲是江州知府,治理江州水患之时,收拢十万流民,颇受皇上重用……”
苏廷着,七皇子的脸色一点点垮下来。
他眼里渐渐露出愤怒,怨恨,恐惧的神色,随着苏廷话语的响起,他眼里的恐惧越来越多。
“不知如此,听闻德妃娘娘跟那贪污一千万两,满门抄斩的林侍郎也有一些联系,曾是亲故……”
苏廷着,眼里都是微嘲笑意,脸色更是阴沉,好似猫捉老鼠一般……
众人都紧紧盯着七皇子。
一时竟是没人敢制止。
“那么,七弟是跪,还是不跪呢?”
苏廷一字一句,好整以暇的看着七皇子,话里带着淡淡的嘲讽笑意。每一个字落在此处,都是清晰可闻。
歌舞之声还在继续。
淡淡的丝竹之声缕缕传来,台上的舞女们身姿娇媚,却难以吸引这些人的目光。
没有人敢话。
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如今苏廷领着军权,哪怕是皇帝都忌惮不已,其他人怎么敢插话?七皇子恨恨的看着苏廷,他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德妃,外家,若是得罪苏廷,真的会家破人亡,沦为庶人……
苏廷淡淡几句话,就能要他的命。
他能够反抗吗?
七皇子恨恨盯着苏廷,心情如同从云霄堕入尘泥,一时间混乱起来,他的心里都是痛楚和悔恨,而望向苏廷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是望向深渊,一时间恐惧起来……
他的膝盖很是艰难的弯下去,当着众人的面,就要跪下。就在众人将要望来的瞬间,苏廷先一步扶住七皇子。
苏廷朝他看去:“七弟是醉了吗?本不过是一个玩笑,怎么偏偏当真了,当着众人的面下跪,岂不是如奴仆一般。”
他顿了顿,道:“七弟是本王的亲弟弟,本王怎么舍得?”
众人一直瞧着苏廷,早已是冷汗涔涔,此刻看着苏廷扶起了七皇子,更是不寒而栗。
苏廷朝众人看过去,目光淡淡扫过皇后,其余的周家人……
唇角忽然抿出一点笑意。
他一直都是阴沉的人,哪怕露出温和一面,眼底还是黑黑沉沉,让人生出阴暗之感。
其他的王公大臣都没有发觉。
而离苏廷最近的几位皇子,伴读看到一幕,一时间心里生出诡异之感,越发畏惧了。
“几位皇弟都是本王最亲近的弟弟,亲人一般,而皇后娘娘对本王视如己出,也是本王最珍重的人……”
明明是温和的话语。
苏廷起来,却是阴气森森。
“这么多年,本王都很是眷念你们,想要与你们共享天伦之乐……”他轻飘飘扫过这几人,目光犹如幽幽的鬼魅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却不知本王的天伦之乐,谁能消受得起……”
苏廷的话响起来,在座的人都觉得自己整个人像冻住,又像是冰块裂开,从里而外绽出一道裂痕。
一时间人人都屏住声音。
这一处安静起来。
不远处的皇后看着这种场面,皱了皱眉,朝另一边的余清清看过去。
余清清与其他将士坐在一处。
皇后又朝周家夫人看了一眼。
周家夫人跟皇后对望一眼,走到余清清身前,眼里露出许多崇敬之色。
“都郡主是巾帼不让须眉,皇上过是天下女子的表彰,臣妇一直崇敬郡主这一点,更是敬佩郡主如此年纪,辅佐殿下做出功业……”
周家夫人一直温和柔顺,有一种娴静的气质。而今瞧着余清清,却是失了那一份柔婉。
“听郡主是镖师之女,在衡王殿下去往边关的路途结识,一直出生入死护卫殿下……可是如今郡主出席大宴,应该堂堂正正,为何一直面戴帷帽,藏头露尾。”
她皱了皱眉。
有些咄咄逼人起来。
“难道郡主是有难言之隐,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