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结局 殿下是我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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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廷让太医一一检查之后, 放下心来。他把这些香膏抹匀,擦在余清清的腰腹,细细揉按。

    女子怀孕都要生出妊娠纹。

    而如今他日日摩挲, 余清清的腰腹不仅雪腻如初,更是细嫩起来, 连往日的伤痕都消失了……

    晚间又用软枕垫着腰,这才舒服起来,能够一觉睡到天亮了……

    这的确是千金难得的好药。

    只有苏廷辛苦了些。

    温香软玉在怀,他每晚擦药之后,还要给余清清洗浴,往往是自己先出了一身的热汗,难以疏解……

    真是甜蜜的折磨。

    他收下香膏之后, 赏赐了些东西下去。顾明璧双目清冷, 淡然颔首, 就像是对余清清没有一丝情意, 萍水相逢一般。

    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便是苏廷。

    孕期的前三月与后三月最紧要。

    前三月里苏廷离去,后三月里苏廷整日住在坤宁宫, 除了朝务之外都是照顾余清清。日子由夏到秋,由秋到冬, 这么一日日的过去……

    一个飘雪的冬日。

    余清清骤然发动。

    羊水初破的时候,余清清当即唤来了太医和稳婆。苏廷得知消息的时候是间,赵公公急匆匆的往乾清宫送消息,他当即离了文武百官, 一摔奏折往坤宁宫跑。

    到了坤宁宫后, 领头的嬷嬷慌里慌张,又拦在苏廷面前,胎血乃是污秽之物, 万万不可进入产房……

    苏廷不耐烦的推过嬷嬷,大步迈门进去。

    就这么耽搁了一会儿。

    苏廷入内的时候,余清清已生了半个时辰,如今孩子生下来了。她斜倚在大迎枕上,披着长发,面色虽然有些白,眼底却很亮。

    她远比他想象的坚强。

    就连太医和稳婆都忐忑的守在一边,准备了人参吊命。谁知道余清清开齐宫口之后,顺势用力,竟是一会儿便生了下来……

    倒是很轻松。

    苏廷一进来就听见宫人报喜,母女均安。他梦游一般的凑近余清清,又见旁边的纤云抱着襁褓。

    他有些怔愣的接过婴孩,低头望去,怀里的婴孩皱巴巴红通通,就像一只猴子。

    他又朝余清清秀美的脸庞望去,有些愣住了。

    这怎么会是他们的孩子?

    苏廷有些手足无措,纤云以为苏廷是从未抱过婴孩,轻声指点几句。苏廷这才抱稳女婴,坐到余清清的床边。

    宫女又是给余清清擦着脸,又是给余清清端了补气血的药,她疲惫的合着眼睛,之前出了一身冷汗,此刻抬起眼眸。

    她朝苏廷看过来。

    苏廷瞳孔颤了颤,话都有些迟疑:“清清,这,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苏廷的目光心翼翼,很是珍重。

    就像怀里的婴孩是易碎的琉璃一般。

    是她自己生孩子。

    怎么他比自己都要心惊胆战……

    余清清轻轻笑笑,疲累的抬起手指,抚了抚婴孩的脸颊。

    她低头朝婴孩望去,目光温柔起来。

    “她的眉眼鼻子,真是像极殿下。等到长大之后,定是京城里有名的美人,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迎娶……”

    她望着苏廷,话里的意思含了笑意。

    “只盼到时候,别像是殿下遇到我一般,一颗心都被人哄骗走了……”

    苏廷闻言咬了咬牙,差点要瞪余清清一眼,却是注意到余清清苍白的脸色,失了血色的唇瓣。

    她……也是疼的。

    苏廷的心闷痛了一下,目光默然下去,接过太医端来的药喂给余清清。等到余清清喝了药之后,轻轻搂住了余清清。

    他们低头望着初生的女婴。

    一家三口,很是静谧。

    苏廷自从得知产妇有难产的风险,便一直攻读医书,连连逼问宫里的太医,让他们给出万全之策。

    如果有男子代女子怀孕的方法,苏廷必是第一个去试了。

    如今母女均安……

    对苏廷来,是最好的消息。

    他们一家三口很是甜蜜,一旁的赵公公望过来,露出和蔼笑容,心内却是叹息。

    陛下如此心疼娘娘,估计以后都不会让娘娘生了,如果是以后断了皇嗣,可怎么办……

    自古都是轻女子,贵男子。

    难道皇女能坐上储君的位置吗?

    余清清轻轻抚弄着怀里的婴孩,女婴轻轻咬着她的手指,捉着她的长发,眼睛满足的弯起来。

    女婴微微歪过头,红红的脸庞对着赵公公的方向,眼角流露出笑意。

    赵公公低头看着这女婴……

    像是一阵长风吹来,心都要化了。

    当初的三殿下已经长大了,有妻有女,一家团圆……

    他脸颊一湿,浑浊的眼里忽然落了泪,连忙低头用手背擦了擦,又露出笑容。

    又是一阵嘹亮的啼哭声响起。

    苏廷朝屏风之后望去,却见稳婆走出来,怀里的襁褓里睡着一名婴孩,婴孩洗了脸上的血迹,眉眼跟这女婴一模一样。

    他睁开了黑黝黝的眼睛,朝余清清怀里的女婴望去,“啊呜啊呜”的唤了几声,瘪了瘪嘴巴,放声大哭起来。

    就像是埋怨姐姐有娘亲抱着,自己没有一样。

    男婴的哭声比女婴大多了。

    苏廷以为余清清只生了一个女婴,此时朝余清清看去,又是朝着男婴看去……

    忽然呆住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生出了双胎。真是有福之人啊!”

    “这双胎是吉祥之兆,足见皇上得上天庇佑,因为皇后娘娘德行嘉善,才能生出这一对皇子皇女……”

    “皇子身体健壮,皇女软和爱笑,都是福寿延绵,极有福气。奴婢接生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娘娘一般的妇人,都妇人生孩子就像是过了一次鬼门关,娘娘竟似没有影响一般……”

    这些话一股脑的朝苏廷砸来。

    苏廷梦游似的听完这些话,睁圆了眼睛,微微茫然的朝余清清望去。

    余清清抿唇笑了笑,把怀里的女婴放入了苏廷怀中,又是从稳婆怀里接过男婴,她看向苏廷的眼里含着笑意,仰起头,轻轻凑过苏廷的脸颊。

    一句轻飘飘的话响起。

    唤回苏廷的神智。

    “这样,殿下是做父亲了。”

    ……

    这一年的冬日格外冷。

    才是冬至,就已飘了淡淡的雪花。

    顾明璧走到宜春楼里,临窗饮了一杯茶,他朝窗外望过去。宜春楼外的花灯少了很多,路间的人影寂寥。

    只剩一盏花灯压轴。

    海碗大的莲灯,因为一些缘故留在这里。

    这一年里取灯的人太少。

    顾明璧离去之时,经过这一片花灯,掌柜和伙计取下几盏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留灯的姑娘,莲灯无根而生,如同飘萍一般。她不愿漂泊,只愿如鸿鹄一般展翅高飞。”

    掌柜想起什么,又道:“姑娘上次留了话,是如果再见到您,让我与您一句。您想要的事物到底是水里幻影,不如放下那些执念,放过自己……”

    放过别人,放过自己。

    这哪有这么容易?

    顾明璧定定站在这里,望着这一盏花灯,眼底都是深邃清冷。

    半晌,路边忽然走来一名挽着双环的少女,她望见这莲灯,又看到顾明璧的身影,眼睛亮了起来。

    这是哪家的才俊公子。

    这般俊逸风流?

    她羞红了脸,脚步粘在了路边,一动不动的望着顾明璧,见顾明璧站在莲灯旁边,凑近过去,踮起脚尖就要去取莲灯旁边的灯谜……

    是为吸引顾明璧的注意力。

    顾明璧朝这少女看了一眼,少女像是遇了寒流,缩了缩肩膀。

    她心头一紧,又朝顾明璧望过去,想试探什么,却又望见顾明璧身边的护卫,瞬间望向了自己,眼里泛出杀气。

    她一时间惊慌起来,连忙朝远处退去。

    这不过是一个插曲。

    甚至没有吸引顾明璧的注意力。

    顾明璧取下灯谜,白净清瘦的长指攥紧红纸,把红纸捏的皱皱巴巴。他望着上面的字,长久失神。

    上面写得是儿女双全……

    儿女双全,便是一个好字。

    这该是双喜临门之事。

    为什么……他没办法高兴呢?

    顾明璧垂眸,他站在风里,玉立的身形颤晃着似风里的残叶一般……

    一阵冬风吹过。

    像是更落寞了。

    余清清诞下一双皇子皇女,这消息很快便传遍京城,之后更是各地张贴榜文,以普天同庆。

    只要是大雍之人,都是人尽皆知。

    只有出世之人,才不知皇后诞下麟儿之事。苏如辰隐居昭觉寺内,每日都坐参禅,与寻常的僧人一般钟暮鼓。

    在别人眼里,他一定是难以忍受僧侣的生活,但没想到……

    他就与其他僧人一般,俱是安之若素。

    这一日。

    春雨绵绵。

    苏如辰从山下采药回来,披着纯白袈裟,持伞而立,走到山间凉亭之时……

    忽然见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苏如辰双目微垂,目光都没有偏移,他喃喃道了一句佛号,绕过拦路的女子走过去。

    苏如辰隐瞒身份,除了山内的方丈等人,无人知道他是当朝太子。他习惯这般平静的生活,也不想要破。

    柳珂却是过来搅扰,步步紧逼。

    苏如辰绕过了柳珂。

    柳珂望着他的身影,欲言又止,忽然在背后喊道:“钟暮鼓,隐居山间,这样的日子便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你是当朝太子,你不该如此……”

    她怔然望着苏如辰。

    苏如辰在外人面前放荡不羁,在她面前却是深谋远虑,她自认为了解苏如辰。

    为什么苏如辰眉目默然,袈裟芒鞋……

    甘愿这么落魄?

    柳珂怔怔看了几眼,苏如辰背影颤了颤,却是继续朝石路走去,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为你主持中馈,为你端着体面,我没有负你,没有让你丢过一点脸面……你却是弃我而去,让我遭至所有人的嘲笑!”

    “你怎能如此负我!”

    柳珂在他背后疾呼,如同宣泄一般。却是没办法拦住苏如辰,怔怔站在原地,望着苏如辰远去的背影……

    他们之间的恩怨太多。

    他们之间的成亲便是错误。

    她这一生错的太多,对的太少,到了如今地步,她只想要从苏如辰这里……

    寻一个答案。

    为什么他这般凉薄?

    柳珂奔出亭台,远远望着苏如辰的背影,一时间阵阵雷鸣降落,雨落如注。她站在倾盆大雨里,山间寺庙高远,苏如辰一步步走入寺门……

    就此没了踪影。

    柳珂孤身而来,怔然站在雨里,脸上泪水混着雨水落下……

    难道这一世,自己真是错了吗?

    都入佛之后便该心系苍生。

    她便是苍生。

    为什么他连回首都不肯?

    雨水哗啦落下,柳珂淋得浑身浸湿。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一道伞面朝她罩下来。

    柳珂以为是苏如辰,恍惚的朝来人望去……

    抬眼看见的,却是从未想过的一张脸。

    “丽嫔……上官俪?”

    她惊讶的朝来人望去。

    灰衣女尼双目漠然,沉默的低下头,把伞递给柳珂之后,又朝寺门前的石路走去。

    始终是喃喃念着佛号。

    没有朝柳珂投来半分目光。

    “阿弥陀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那人不想见到施主,施主何必自寻烦恼,不如再渡红尘,就此下山去吧……”

    女尼走进寺门,背影融入雨里。

    柳珂低下头去,目光霎时间昏暗起来,她紧紧握着手里的伞柄,半晌,忽然注意到油纸伞檐系着的红绳璎珞。

    她的心跳一时如同擂鼓。

    这是……

    苏如辰刚刚持着的伞。

    难道是他让人给自己送来了伞?

    柳珂半是震惊,半是茫然朝古寺望去。又低下头,握住伞柄的手指一寸寸收紧,恍然之间,一颗眼泪顺着脸颊落下。

    她几乎想要不顾一切的奔进去,抓住苏如辰问一个明白……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这么多年,他们之间到底是谁错了。

    这么多年……

    自己到底错了多少?

    余清清因为有孕,未能与苏廷一起赏冬至花灯。

    她身体恢复快,不过生育了一月,便能自如走动了。两人把一双婴孩给了纤云照料,便出宫游玩。他们去到湖畔画舫,又是去到戏楼酒楼,观赏西郊的诗会,望见才子相互酬和……

    这一日都很是尽兴。

    苏廷一直想为余清清举办灯会。

    他想要让余清清成自己的妻,与自己一同享着万人之上的殊荣。

    如今……才是做到了。

    苏廷带着余清清去到宜春楼,今日朝廷放出消息,是帝后出游,与民同乐。许多百姓为了得见帝后尊颜,俱是叩谢天恩。

    随着两人的出现,楼下传来一阵阵茫茫山呼,千岁万岁之声。

    有谁知道,今日的帝后会是曾经冬至夜游的这一对姑娘公子呢?

    又有谁会知道,这一对帝后如此情深,一同经历宫里漫漫的长夜,燕州茫茫的风雪呢?

    生死不移,便是这般……

    一道道烟火竞相盛放,流光溢彩。

    外间的灯火渐渐稀疏,苏廷把余清清拥在怀里,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

    他低头朝她看来。

    “清清,你知道你对我来,意味着什么吗?”

    苏廷沉默良久,才剖明心迹。他深深朝余清清看来,眼里噙着几近疯狂的缱绻:“我差一点就堕落进无底深渊,是你救赎我,照亮我的整个世界。”

    余清清软软的窝在苏廷怀里,忽然换了一个姿势,捧上了苏廷的脸颊。

    迎着苏廷惊讶的目光,她轻轻笑笑,眼里流露春晖一般的暖意。像是深不见天日的黑暗里,涌出的一抹艳阳。

    “对我而言,殿下何尝不是我心里的光芒,汝心安处是吾乡,殿下所在之处,便是我的心之所向……”

    绯色的焰火忽然在两人身前盛放。

    余清清扣紧了苏廷的手,十指交握,又朝那天边的烟火遥遥一指。

    两人都朝烟火看去。

    “看,烟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