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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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紫音不确定地询问:“你……有没有修魔的算?我觉得你呆在玄云宗实在是太屈才了。”

    君焕唇角微扬,笑得如沐春风,单纯无害,“师父不喜欢魔修,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堕魔。齐紫音,我们做的这些事情,请你守口如瓶,要是被师父发现我表里不一因此厌弃我,我会让整个合欢宗都陪葬的。”

    齐紫音:……真的是个瘟神,惹不起惹不起!

    ·

    报仇的事情告一段落,君焕戴上狐狸面具,化作狐狸隐身重新回到自己的闭关山洞,他解除人形傀儡,往灵泉池走去。

    玄云宗的每个闭关山洞都配备了灵泉,这里的灵泉也有疗伤养神的效果,只是没有拂雪筑的那池灵泉效果好。

    君焕与石涛斗时受了一点轻伤,他服下丹药,解开衣袍浸入灵泉温养。这时候他才发现胸口出现了一枚红色的莲花纹。他摸摸后背,那朵赤焰红莲已经消失。

    纯阳之体觉醒满百天,身后的赤焰红莲就会转换成守宫砂,这象征着男子最珍贵的第一次……

    雾气寥寥中,那一天隔着墙听到的水声又在耳边响起,君焕背靠池壁,想起情毒的清除方法:

    师父需要用纯阳之体的炉鼎修炼百来次……

    君焕脸上发热,不知道是温泉熏热的还是绮念染红的。

    他不会让别人染指师父,他要自己做师父的解药,就算是以炉鼎的形式和她在一起他也心甘情愿。

    只是,师父那样如月如雪,不染凡尘,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师父接受他的献身呢?

    君焕正在思考可行方案,闭关山洞里突然涌入一道熟悉又充满杀意的灵力,君焕神色一凛,从储物袋取出一件新的法衣换上,握住银丝金扇走出灵泉区域。

    君焕挡住迎面一击,微眯着眼睛,“盛子宵?你又来杀人灭口?”

    盛子宵冷哼一声,“答对了,我这次来,就是要取了你的性命,免得你祸害我们玄云宗正道清名!”

    君焕嗤笑,“我一个人就代表玄云宗的正道清名了?这么抬举我,是不是还要把玄云宗的掌门之位也给我?”

    盛子宵眉头紧皱,眼中怒气闪过,只是想到上次失利的事情,这一次冷静许多,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我已经查实,你上次封住我功力的药物里有魔气,身为正道弟子竟然勾结魔修,简直大逆不道,理当受四十九道天雷鞭,废去修为再逐出师门!”

    盛子宵着,已经取出掌门法印。

    正式拜入玄云宗的弟子,都会取出一丝元神放入命灯和宗门结下入门契约,供奉命灯的大殿和掌门法印相生相依,掌门法印的主人可以借契约之力对命灯主人生杀予夺。

    盛子宵亮出掌门法印,只以为胜券在握,他想看君焕惊慌失措的丢脸模样,却发现对面的人表现得淡定悠然,一如既往,没有丝毫惊慌。

    这着实古怪。

    玄云宗的弟子,无人不知掌门法印的威力。

    盛子宵忍不住厉声提醒,“你不怕我让你灰飞烟灭?”

    君焕嘴角微勾,轻轻摇动手中的银丝金扇,翩翩然如陌上公子,“我拭目以待。”

    盛子宵被他这副傲慢的模样激怒,不再废话,朝掌门法印念动灰飞烟灭的口诀,对着君焕所在的方向,神色肃然。

    一呼一吸,掌门法印没有发动任何攻击。

    盛子宵先是疑惑,很快想到关键,分出神识去搜寻掌门法印里储存的入门契约,千千万万条金色的契约线,没有一条属于君焕。

    盛子宵震惊不已,“你拿走了你的命灯!你要叛离玄云宗!”

    在玄云宗,擅自将命灯撤出供奉大殿罪同叛离宗门,当年齐紫音和一众精英弟子叛出玄云宗,供奉大殿的守卫就比其他区域严密,防护结界也多次加固。没想到,眼前这个孽障竟然有这样的好本事,悄无声息拿走命灯还安然撤退!

    君焕:“不是要叛离,而是已经叛离,现在的我,已经不是玄云宗的弟子了。”

    玄云宗对于师徒恋中师父的处罚过于严苛,君焕舍不得师父为他承受这种苦难,所以他直接从源头解决,提前拿走了供奉大殿里的命灯。

    君焕解除了和玄云宗的入门契约,却舍不得解除和师父的师徒契约。他会找到合适的时机,把离开宗门的事情告诉师父。

    盛子宵突然笑了,“发生了齐紫音的事情,你以为拿走命灯就能简简单单叛离宗门吗?天真!”

    君焕皱眉,“你什么意思?”

    盛子宵笑而不语,刚好主殿的传讯石传来急诏,他轻飘飘看了君焕一眼,离开闭关山洞。

    那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即将死去的蚂蚁。

    君焕心中不安,一定有什么未知的惩罚要降临,盛子宵才会摆出这副恶心的模样。看来闭关山洞不安全了,他要即刻赶回拂雪筑,那里是他和师父的家,是整个玄云宗最安全的地方。

    ·

    盛子宵赶到主殿的时候,殿中的气氛十分冷凝。长老们分坐两侧。

    坐在左侧高位的君泠端着一盏茶,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描摹杯盏上的花纹,与她一派的长老们都在憋笑,窃窃私语。

    坐在右侧高位的是乔山长老,他被冰雪冻在座椅上无法动弹,脸上用乌黑的墨汁写了三个大字“长舌夫”,在他身侧有不少长老和他一个处境。有几个长老低声骂骂咧咧。

    中立派的其他长老则战战兢兢,坐立不安。

    盛子宵坐到掌门席座上,环顾一周,看向君泠询问道:“师妹,这是怎么回事?”

    君泠还没话,乔山一脉的长老就有人愤愤开口:“掌门!君拂雪太过分了!她用十年乌贼墨在我们脸上写下这些东西,毁我们的脸面,侮辱我们!还恶毒至极,残忍杀害了正在闭关的石涛师兄!请你一定要严惩不贷!”

    盛子宵惊讶地看向君泠,“师妹,他的可是实情?”

    君泠看向盛子宵,他的眼中是浓浓的怀疑,仿佛她真的会做出幼稚侮辱人,又残害同门的事情来。实话,君泠心里有些失望,她和师兄一起长大,在长老团也一起共事那么多年,他明明知道乔山长老与她不和,竟然不假思索就选择信任乔山他们。

    苏月珊不服气地反驳道:“掌门师兄,什么乌贼墨,这种东西只有他们医修和器修才知道,师姐一心向着剑道,哪里会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再了,师姐剑道正心,才不会做出残害同门的事情,我记得石涛闭关前就得罪过不少人,不定是他的仇家来报复了,我觉得合欢宗那个齐紫音嫌疑就很大!”

    此话一出,在座的大部分长老都出言为君泠话。

    苏月珊底气十足,朝着乔山那一脉的人翻了个白眼,“你们空口白牙就想把脏水泼到师姐身上,简直是没有脑子。你们这群人就只会内讧,难怪座下一个能的都没有,年年门派大比都垫底!”

    这话就得人扎心了,被踩到痛脚的几个长老立即叫嚣起来。

    双方吵起来,那喧哗声闹得屋顶都要掀翻,盛子宵放话让大家安静下来,但是闹得最凶的几个境界都比他高,完全无视了他。

    盛子宵面色不愉,憋屈地看向君泠。

    君泠将杯盏搁在桌上,一阵至寒至冷的冰雪灵力骤然蔓延开来,无人下跪,但是所有人都噤声了,主殿里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君泠抬眸扫视殿中一周,手一扬,六角冰花阵盘和停尸瓶一起飞到半空,主殿上方的穹顶赫然开,无数携带天道之力的星光纷纷扬洒下,美不胜收。

    众人被这副美景摄去心魂,主殿里一阵倒抽气的声音。

    有知情的长老惊叫起来,“竟然是传中已经失传的冥府判官法阵!”

    众人齐齐看向话的人,那人兴奋地解释起来。

    冥府判官法阵是传中的飞升仙尊才能使用的高级法阵,借天道之力沟通亡魂,让亡魂还原出生前的善恶恩仇。

    作恶者,天雷罚其灰飞烟灭,为善者,天道赐其转世重生。

    君泠声线平稳,仿佛寻常,“诸君且看。”

    法阵起效,石涛一生的罪恶展现在世人面前。石涛和乔山这对师徒,广收徒弟,然后借师徒契约,恶意引诱弟子献祭神魂修为,真正的残害无辜同门。

    不勤奋修炼,反而走捷径用邪恶的方法提升境界,在正道宗门最为不耻。乔山想逃,却因为被冰雪冻住无法离开,成为众人发泄怒火的工具,气得几度吐血不止。

    苏月珊看着乔山墙倒众人推,心中快意,听到掌门宣布剥夺乔山的长老之位,废掉他的修为,将他的财产全部拿去补偿亡者亲属,还要在后山禁足百年,更加乐不可支,她想和君泠一起分享喜悦,却发现君泠面上微白。

    苏月珊悄悄靠近,“师姐,你怎么了?”

    君泠摇摇头,“停尸瓶底部有留影珠,等殿中一切事宜结束,你把留影珠里的影像公布出去,务必让宗门上下皆知石涛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苏月珊有点迟疑,玄云宗是第一大宗门,乔山和石涛两人做的丑事要是公布出去,玄云宗的名声会有影响吧,按照惯例,这种事情都是长老团内部处理就好的,绝对不会宣扬出去的。

    君泠:“宗门名声比惩奸除恶更重要吗?”

    苏月珊一愣,突然笑了,“好的,我会公布出去的,师姐放心。”

    君泠点点头,“麻烦师妹了,我有些累,先回拂雪筑了。”

    ·

    君泠御剑飞往冰息深林,还没到达拂雪筑,就支撑不住提前落在竹林中。她单手撑着竹子,捂住胸口大力喘息。

    君泠在主殿中使用的冥府判官法阵,是飞升境才可以使用的仙级法阵,她想将徒弟的仇人死死钉在耻辱柱上,还冰晶岛一个公道,于是强行用秘法拉高境界,短暂地停留在飞升境,启动了这个法阵。

    这个举动非常消耗灵力,对气海丹田的负担很大,君泠体内的寒毒被诱发出来,此时又冷又痛。

    冰息深林下起鹅毛大雪,不过几息之间,地上已经堆满厚厚的白雪。

    寒意从气海丹田往外逸散,君泠的眼睛和头发开始渐渐变蓝,发丝间出现细的飞霜,眉毛和睫毛都落下了寒霜,无数寒气包裹着她。

    君泠想去抓腰间的暖玉腰佩,手却被一层冰雪覆盖,僵得完全动弹不得,在她冻得失去知觉的时候,她的身上突然出现一件毛茸茸的温暖斗篷,有人将斗篷的帽兜戴在她头顶,在她颈前系了带毛球球的蝴蝶结。

    君泠抬起头,对上君焕的眼睛,那里充满心疼和担忧。

    下一刻,她被人拥入怀中,像是躲进冬天暖好的被窝里,暖融融的,很舒服,她感受到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暖意,那种温暖让人贪念又渴求。

    君泠在心里感动得都要哭了。

    徒弟太贴心了,这种人形暖炉真的比什么御寒法器都有用!

    君焕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裹在怀里,释放火灵力驱散冰霜,“师父,有没有暖和一点?”

    身上覆盖的冰雪散作白雾,君泠回抱住徒弟,低低嗯了一声,紧接着,她就感觉徒弟抱着她的力度在加大,那力道大得她不受控制地踮起脚尖,靠在徒弟的颈窝。

    君泠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樱花暖香。

    他们在大雪纷飞的竹林里相拥,抱得那么紧,像是……交颈的鸳鸯。

    徒弟的力道,仿佛想把她揉到身体里一样,君泠一想到他们师徒的身份就觉得羞耻,头皮发麻,脚趾蜷缩,可是,比那些情绪更加激烈的,是她的心跳声。

    ……不,不仅仅是她的心跳声。

    他们紧紧贴着彼此的身躯,隔着薄薄的法衣,君泠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震动的胸膛,那里传来的心跳声,比她的还要疯狂,像是暴雨在竹叶上,牵动得她的心跳更加凌乱起来。

    ……

    不知道过了多久,冰息深林的雪已经停了。

    君泠体内的寒毒安静下来,她恢复行动力,万分不舍地推开徒弟,抬眸时意外与他对视。

    那双眼睛里是满天星辰,无尽温柔,含着笑意像是注视着最珍视的宝贝。

    这一刹那,君泠有种错觉,徒弟不是在看他的师父,而是在看他的女朋友。

    而她……好想当他的女朋友!

    君泠被心里跳出的这个念头惊到了,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别过头不敢再看君焕,她低头掩饰性地笑了笑,“君焕,看到你来,师父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君焕看她闪躲的动作,唇角上扬,往前走了一步,稍稍俯身靠近她,“师父向我道谢,怎么不看我?”

    君泠放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握紧一些,她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抬眸,没料想他靠得这么近,差一点就亲到他脸上。

    两人隔得那么近,仿佛在呼吸着彼此的呼吸。

    这一次,君泠没有再躲避,她注视着徒弟,目不转睛。

    她在思考徒弟成为男朋友的可能性。

    玄云宗对师徒恋处罚严苛,她是师父,是这段关系里年长的那一个,如果她要和徒弟谈恋爱,要么受刑,要么叛离师门,无论哪一个,代价都太大了。

    ……所以,还是把这份心动藏在心里吧?

    剑修的世界,爱情并没有那么重要。

    君泠渐渐从旖旎迷思中走出来,在穿越来到久天大陆之前,她已经进入社会好几年,成年人的世界总是理智当先,要衡量利弊,要三思后行。

    为爱冲动,是年少轻狂的专属,可不是成熟的大人应该做出的选择。

    君泠已经冷静下来,被他注视的君焕却陷入羞窘不安紧张期待的情绪里。

    一开始,君焕还可以故意压低声音靠近她撩拨她,但是在她专注的目光下,他不堪一击,溃不成军,只要她一眼,就交出了这次交锋的主导权。

    君焕咽了咽口水,声音带着几分哑,“师父……别这么看我……”

    君泠:……?

    这诱人的病弱感是怎么回事?她才下定决心不要被美色蛊惑,怎么徒弟就来了这招扰乱她的心绪!

    君泠立刻转身,不去看徒弟的脸,避免诱惑的最好办法就是远离诱惑。

    寒毒被暂时压制住了,但是随时可能会复发,她还是闭关一段时间对付一下寒毒好了,顺便冷静一下,把这份会毁掉长老事业的心动藏好。

    君泠的语气很平静,“君焕,为师要闭关一段时日,你呆在拂雪筑好好修炼,等师父出来再考教你的修为。”

    君泠完,就要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才走了一步,手腕就被人拉住。

    君泠回头。

    君焕深深看了她一眼,猝不及防掀袍跪下,“师父,我要离开玄云宗。”

    君泠俯身去扶他,“先不用着急离开,这次师父随你一起下山历练,等师父出关,我们一起离开。”

    君焕按住她的手背,摇了摇头,“师父,我的离开,不是下山历练,而是结束入门契约,永远离开玄云宗。师父,我已经叛离玄云宗了。”

    君泠不可置信:“你什么?”

    君焕握住君泠的手,虔诚地仰头注视她,“师父,我拿走了供奉大殿的命灯,现在已经不是玄云宗的弟子了。”

    君泠死死咬住嘴唇,气得心肌梗塞。

    君焕徒弟是她一手养大的,从软糯可爱的包子,到清俊挺拔的少年,再到现在俊美无双的青年,花了十六年的光阴,好不容易才养成这么赏心悦目的样子,竟然一言不发就叛离师门了!

    这不是在商量,而是明晃晃地宣告!太过分了!

    君泠怒不可遏,恨恨开口:“逆徒!白眼狼!忘恩负义!”

    君焕抓着她的手,“师父怎么样骂我都好,是我不听话,擅自脱离玄云宗,但是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变动我们之间的师徒契约,我永远都会是师父的徒弟!”

    眼前的青年,跪在雪地里仰视着她,明明是臣服的姿态,乖顺的语气,的却是大逆不道的话。

    这徒弟,隐瞒,忤逆,不信任,擅作主张!完全不是她养的乖巧的徒弟!

    君泠气得要死,“欺师妄上,以下犯上,你胆子倒不!想离开玄云宗,休想!”

    君泠话音一落,雪地里就钻出两条冰雪造的锁链,一左一右束缚住君焕的手腕,君焕试着挣脱,锁链牢固冰冷,他越挣脱反而束得越紧。

    君泠看到他挣扎,心中冷笑,她走到君焕面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我暂时不想看到你这个白眼狼,等晚些时候,我再来收拾你!”

    君泠气得连师父的架子都忘记摆了,她第一次在君焕面前用“我”这个字眼和他沟通。

    君焕也是第一次见到师父这么生气的样子,她往日温和沉静,淡然清冷,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这么生动可爱的表情。

    那双明亮的眼睛,此时此刻,只注视着他,这种感觉真让人着迷。

    君焕的心弦被不断拨动,他看着眼前的姑娘,情不自禁放柔声音,笑着开口:“师父,是我错了,所以你怎么罚我,我都愿意受着。只是,你别太生气,生气伤身。我已经提前做好了饭,就摆在厨房的保鲜法阵里,还给你熬了滋养的桃胶银耳羹,你先吃点好吃的消消气,不要饿着自己。”

    君泠:……?

    可恶!明明做了那么多恶劣的事情,竟然还有脸摆出这种贤惠乖巧的姿态!乖乖认错,还那么关怀备至!

    更可恶的是,她怎么偏偏就吃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