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倒退不是事，徒弟至少需要休息几天才能完全苏醒。君泠不敢离他太远，拜托完苏月珊之后，转而传讯掌门师兄盛子宵。

    盛子宵身为掌门，事务缠身，等他来赴约已经到了第二天傍晚。

    君泠和他就围坐在石桌旁。

    盛子宵看到君泠，非常头疼，石涛谋害徒弟和冰晶岛的事情实在有损玄云宗的形象，按照他的想法应该粉饰太平，只要他们长老团知道就够了，偏偏君泠这么护短，前脚他们长老团才知情，后脚这个事情的留影石就传遍了整个宗门，闹得众人皆知。

    盛子宵：“玄云宗出了这样的丑闻，下一届弟子大选怕是要搞砸了。”

    君泠给他倒了一杯茶，不以为然地开口，“肃清内乱以证清名，会吸引更多心怀正义大善的弟子加入。师兄，枉法徇私只会养痈成患。”

    盛子宵端起杯盏，一口饮尽，“这个道理我当然懂，只是这样一来，想加入宗门的高境界修士怕是会望而却步。”

    君泠：“比起心术不正的高境界修士，资质优越的新弟子更值得培养。师兄，玄云宗有我们三个，已经比其他大宗门厉害很多了，你应该聚焦下一辈的新弟子才对。”

    盛子宵攥着茶杯，抬眸看她，“师妹，你能保证你一定不会叛离玄云宗吗？你的性子和齐紫音有几分相似，我实在害怕……”

    君泠神情淡淡却目光坚定，“我不会叛离玄云宗，我的境界、修为、功法全部都是玄云宗给的，我怎么可能忘恩负义呢？师兄要是这么看我，我就太失望了。”

    盛子宵苦笑，“师妹，乔山石涛这件事情出来，你对我、对宗门都很失望吧？当失望累积到一定程度，你就要离开了吧。”

    君泠放下茶杯，“师兄怎么会这么想？玄云宗确实有不好的地方，但是这不影响我喜欢她，不好的地方去努力改变让她变好就够了，我此生不悔入玄云。”

    盛子宵一时怔愣，好一会儿才开口，“如果当年受难的人是你，你身处齐紫音的境地，会怎么做？”

    君泠：“大乘修士不算弱者了，所以我不会选择蛰伏报仇，我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

    玄云宗那么大，长老团的位置就那么几个，总有人愿意和我合作拉他们下水。再了，玄云宗能跻身大宗门，济世天下，怎么可能全是伪善之辈，总有人愿意路见不平匡扶正义。

    再不济，大宗门的位置还有其他宗门虎视眈眈，多的是人愿意着帮助受害者的名义参与此事，只要能报仇，玄云宗短暂的没落也不要紧，破而后立不定是玄云宗的新机会。”

    盛子宵明晰她的选择，顿时释怀，整个人放松很多，他朝君泠敬了一杯，笑着开口询问：“师妹这次找我来，有什么事情想？”

    君泠：“师兄，你执掌门法印，应该知道君焕的事情了吧？”

    盛子宵喝茶的动作一顿，“师妹想为他求情？叛离宗门是重罪，如果没有处罚，将来的弟子有样学样，我们玄云宗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君泠：“我知道，所以我会按照门规替君焕承担叛离宗门的处罚。”

    盛子宵重重放下茶杯，“胡闹！天雷鞭可不是儿戏！我知道你护短，但是这已经越界了！他自己选择叛离师门，那就应该承担叛离师门的后果，凭什么要你为他承担，我不同意！”

    君泠垂眸，非常淡定地喝了一口茶，“师兄，我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盛子宵霍得站起来，气得脸都红了，他指着君泠想骂她一句有没有把自己这个掌门放在眼里，想到她往日行事又把话咽下去，只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随你！”

    君泠看他气得头顶冒烟，神情淡然给他倒茶，“生气伤身，师兄喝点茶败败火。”

    盛子宵连灌一壶茶，才再次坐回凳子上，他苦口婆心劝君泠放弃这个决定。

    君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他叨叨完，她取出六角冰花阵盘推到盛子宵面前，“师兄看看这个。”

    盛子宵强压着怒气，将视线转移到阵盘上，他对阵法有研究，一看就发现不寻常，露出惊异之色，“这是哪个宗门的护山大阵？”

    君泠：“隔壁合欢宗的。这个幻阵威力很大，我稍作了一些修改，师兄若是觉得没有问题，可以加固到护山大阵里。”

    盛子宵的心情很复杂，对于君泠之前冒犯的事情再生不起气，一个金丹弟子的叛离而已，根本比不上这枚阵盘的价值。

    这个价值交换让人无话可。

    盛子宵看了君泠一眼，“师妹，你对你的徒弟太好了，心他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君泠无意和盛子宵透露太多，只是颔首，继续从容喝茶，“师兄忙碌，我就不多留了。”

    盛子宵欲言又止，悻悻离开。

    ·

    送走盛子宵，君泠停留片刻，收拾好杯盏重新回到房间。徒弟像个睡美人一样乖乖躺着，君泠托腮靠在床边，忍不住伸出手指，隔空描摹他的轮廓。

    眉骨，鼻梁，嘴唇，轮廓分明，实在是好看。

    君泠心里泛甜，干脆探身在他唇上落了一吻，随后靠在他身侧，呼吸着他的呼吸沉沉睡去。

    这一觉，君泠睡得香甜，等她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已经没了徒弟，君泠猛地起身，叫了一声，“君焕！”

    下一刻，徒弟的脑袋从房门那里探进来，“师父，你再休息一会儿，我还要点时间才能做好午饭。”

    徒弟的脑袋又缩了回去，饭菜的香气从屋外飘进来。

    君泠不自觉嘴角上扬，她没有睡回笼觉，而是洗漱过后走向厨房。

    徒弟穿着玄云宗的内门弟子服，发冠高束，如云如仙，广袖用丝带扎上，通体还系了一条雪白围裙，明明应该是不染凡尘的扮，却为了她染上人间烟火。

    简直太贤惠了！是君泠喜欢的样子。

    君泠忍不住上前，从背后抱住他，将脸贴在他后背，那里很温暖也很可靠，这样抱着他的感觉让人很满足。

    君焕的耳朵悄悄红了，炒菜的动作都僵住。

    君泠发觉他的身体更僵硬，忍不住调侃他，“你再不翻炒一下，我们今天的午饭就焦了。”

    君焕这时候才回过神，慌乱地挥动着锅铲，翻炒的频率又快又乱，君泠探头看了一下，都看出残影了。

    笨蛋！

    君泠心中好笑，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看来我在这里很扰你，那我还是出去好了。”

    君泠完准备离开，才迈开一步，衣服就被人拉住，她回过头，对上君焕闪躲的眼神，“师父，别走，我……我需要你留下来尝尝咸淡。”

    徒弟这样子太适合欺负了，君泠忍不住想逗逗他，“你是真的想让我留下来尝咸淡，还是想让我留下来陪你？”

    徒弟抓着她衣服的那只手不受控制地收紧，他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眼睫颤个不停，脸上又浮现一抹绯色，明明他们连最亲密的事情都经历过了，徒弟在她面前还是那么清纯可爱。

    徒弟：“……我想让师父留下来陪我。”

    害羞是害羞，倒是意外地坦诚啊。

    君泠想摆出面无表情的高冷模样，却怎么也无法控制嘴角的上扬，她干脆放顺从心意，再次从背后抱住徒弟。

    徒弟的手覆盖上来，他的手又大又暖，君泠很喜欢这样的靠近，体内蛰伏的寒毒似乎都消停下去，她喜欢这种感觉。

    只是……

    君泠用额头轻轻抵着他的后背，语气含着三分笑意，“笨蛋徒弟，你的菜又炒糊了。”

    ·

    七天后，苏月珊回来了，拿着新制的红色法衣一脸肉疼。

    苏月珊：“那万衣坊坊主真是黑心商人，什么绝版复刻要价钱加倍，师姐给我的灵石全都被他吞并了。”

    君泠中寒毒之前，她的足迹踏遍久天大陆，积攒的身家不计其数，并不在意这点花销，看到苏月珊神情颓靡，她直接送了她一只灵石荷包，里面装了五百上品灵石。

    苏月珊拿到钱，忧郁苦闷一扫而空。

    君泠：“辛苦师妹了，你好好休整一番，明天还要麻烦你送君焕下山历练。”

    “明天？怎么那么快？”他们一走，师姐就要接受处罚，苏月珊面露担忧，她抓住君泠的手，“师姐，你真的决定要替他……”

    她的话没有完，目光落在君泠身后，君泠往后看了看，君焕站在门口，似乎有话要。

    君泠冲苏月珊点点头，苏月珊抿抿唇，有些心事重重地御剑离开。

    君焕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注意力很快放到君泠身上，他走到君泠身边，语气又软又温柔，“师父，下山历练也不急于一时，我能不能再多呆个十天半月？”

    君泠：“下山历练宜早不宜迟，难道你不想早一点和我在一起吗？”

    君泠每次都拿一个辞来引诱君焕，君焕每次都抵抗不住，他只好闷闷不乐又恋恋不舍地抱住她。

    这一抱，他看到了君泠手中捧着的衣服。

    那荒唐一夜，碎在月光和冰雪中的红衣，像是散落的红莲花瓣，君焕脸上红晕不散，低着脑袋，耳根和脖子都是红的。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抱着君泠的力道缓缓收紧，然后，悄悄的、心翼翼地在她脸颊落下一个亲吻。

    君泠每次看到他这样腼腆害羞又主动都心动不已，她摸着他的脸，语气充满期待，“乖徒弟，一定要记得好好修炼。”

    君焕点点头，手心覆住她的手背，依恋地蹭了蹭，“我一定不会让师父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