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他挡在马车帐子前, 像是栖息在黑暗中毒蛇。
贾宝宝下意识往后一仰, 后脑勺“咚”的一下敲击在车壁上。
听到这清脆的响声,王熙凤反倒愣了一下。
他失笑道:“你做什么啊,我难不成还能吃了你?”
贾宝宝揉了揉后脑勺,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他, 声抱怨:“凤哥哥吓了我一跳。”
他穿着飞鱼服, 腰悬绣春刀, 又英俊又霸艳,跟他假扮女子时相比, 又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王熙凤随意在她身旁坐下,凤眸微敛,似笑非笑问:“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能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害怕?”
贾宝宝笑了笑,视线移到他手中的刀上。
王熙凤将绣春刀递给她, 随意道:“喏, 想看就看吧。”
贾宝宝一惊,“不用, 不用。”
他却不管不顾将刀塞进了她手中。
贾宝宝抱着刀,触手湿凉,刀鞘还有些硌手。
王熙凤靠着车壁,问她:“没发生什么吧?”
贾宝宝摇了摇头。
王熙凤眯起眼睛:“撒谎。”
她抬头看他。
他笑了,“没发生什么, 陛下怎么会单单将你留下来?”
贾宝宝无奈道:“好吧, 是因为我托东平郡王给陛下上了一道折子, 这折子是参贾赦的。”
王熙凤点头,“原来是这样。”
贾宝宝苦恼地揉了揉脸颊,“陛下只是问了问情况,并没有怎么处置。”
王熙凤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别想太多,陛下心里有一杆秤,是好是坏都在陛下心里衡量着呢,所谓圣心难测,陛下又怎么可能让你这么简单就看出来?”
“我想你也一定给陛下很大的惊喜,毕竟你可是跟着忠顺亲王的人,又能跟南安郡王一派的东平郡王交好,这可真是难得。”
“啊?”贾宝宝不明所以,“有这么困难吗?”
王熙凤顿了顿,无奈道:“你可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我还是要提醒你,你能在两派之间掌握好平衡最好,掌握不好……倒还不如跟两位郡王断绝关系,好好跟着忠顺亲王。”
贾宝宝笑了笑,似乎没有将这番话听进去。
系统:“是啊,不在两个墙头横跳,怎么能体现你作死的能力。”
“凤哥哥,有一件事我要问你。”她将绣春刀还给王熙凤。
“你。”他饶有兴致地量她。
“凤哥哥就这么大摇大摆作为锦衣卫出现真的没有问题吗?”
王熙凤指尖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傻丫头,我这不是为了见你才出来的吗?你放心,除了你,没有人敢抬头看我的脸。”
贾宝宝躲开,“既然凤哥哥已然知道我是女子,就要注意些了。”
王熙凤一愣,他抽回手指,不辨喜怒。
她眼神躲闪,声问:“你们锦衣卫中有个戴着金色面具的人,凤哥哥可知他的身份背景?”
王熙凤眼神晦涩,笑容艳丽,“哦?你想知道他吗?他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你别看他下半张脸干干净净的,上半张脸可是被烧过,可难看了,因为面目丑陋的能吓到人,所以他才一直戴着面具。。”
毁容……
贾宝宝心疼地蹙眉。
王熙凤鼓了鼓脸颊,又道:“而且,他有妻有子呢。”
原来大哥已经在外娶妻生子了。
她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
王熙凤蹙眉,又道:“他行为可不检点,手段狠辣,简直让朝中大臣闻风丧胆,你以后若是见到了他,还是离远一些为妙。”
贾宝宝急忙问:“那他叫什么?”
王熙凤笑了起来,凤眼微眯,却让人背生寒芒,“奇怪了,宝玉你为何对他这么感兴趣?”
贾宝宝:“因为见过几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王熙凤“哦”了一声,眼帘垂下,遮住了眼中的精光,他道:“他姓甄,据跟甄家有什么关系。”
“哎?”贾宝宝呆住了。
“怎么了?让你失望了吗?”
贾宝宝若有所思摇头。
她的时候和甄宝玉见过面,两人虽然名字一样,但好像天生不对付,一见面就吵架,这件事大哥是知道的,那位锦衣卫大人还会是她的大哥吗?
贾宝宝跟系统抱怨道:“他模仿我的脸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大哥也要模仿!”
系统瞧了一眼暗暗偷笑的王熙凤,没有话。
快到荣国府的时候,王熙凤问她:“你还在施粥吗?”
贾宝宝:“嗯,虽然那些流民都被安置了,可是京郊还有许多吃不上饭的农民,能帮一些是一些吧,也算是做些善事。”
王熙凤无奈:“你的心就太好了,出钱施粥,开义医馆,还出钱给那些流民买地盖房子,心这些人贪得无厌,靠着你养一辈子。”
“谁能靠谁一辈子呢?”
贾宝宝暗想,自己任务完成后,那些人如果还这样想,可真要去喝西北风了。
“最近花了不少银子吧?”
贾宝宝摸摸下巴,“没多少吧。”
变成穷光蛋最好。
“需不需要……”王熙凤刚试探性提出,贾宝宝立刻条件反射摇头。
“不需要,不需要,我可不想再拿哥哥的钱了,哥哥自己留着吧。”
王熙凤嗤笑一声,“我留着又没用。”
贾宝宝眨了眨眼睛,“谁没用,哥哥以后还要娶媳妇呢!”
王熙凤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他默默望着她。
贾宝宝笑得眉眼弯弯。
他的冷脸终究抵不过她的笑颜。
他压低声音道:“以后再别这样令我不快的话了。”
贾宝宝轻声道:“如果现在不清楚,哥哥以后会更加不快的。”
王熙凤眸中冒出一团怒火,他自暴自弃道:“那就以后再……好了,荣国府到了。”
贾宝宝悄咪咪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下来了马车。
王熙凤从始至终没有出来。
马夫问他:“大人是要回宫吗?”
王熙凤冷笑一声,“不,你送我去个地方……”
马夫不敢多问,只得战战兢兢应了一声。
他远远地在一条巷子前停下,见这位大人走了进去,便立刻离开了。
王熙凤来到一座寻常的院子前,没有敲门,直接翻过院墙跳了进来。
他放轻脚步,来到门前,好在门没有锁,他猛地蹿了进去。
谁知,屋内人像是早有预料,一道寒芒同时扫来。
刀锋与刀锋撞击在一处,似乎溅出了星火。
王熙凤被来人逼到墙边。
他笑了一下,脚直接踹向那人的下三路。
那人迅速收刀往后一跳。
王熙凤轻甩绣春刀,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那人背脊笔直,站姿如刀锋,一张脸好的不能再好,只是脸上沾着水珠。
他低声道:“王大人好大的火气。”
王熙凤:“这就要问问甄大人干了什么好事。”
他冷笑一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方才他正在洗脸,听到动静就立刻拿刀警戒,连脸也没来得及擦。
王熙凤收刀入鞘,抱着手臂量他。
他冷淡地拿着布巾擦干脸。
王熙凤突然问:“你跟贾宝玉什么关系?”
他闻若未闻。
王熙凤咬着唇,笑道:“你觉得我去追她如何?”
他转过身,冷冷地盯着他。
王熙凤眯着眼睛笑,“哎哟,你好大的火气啊。”
他哑声道:“你疯了,她是男的。”
王熙凤碰了碰自己的唇,笑得艳丽,“你这个从未享受过美人恩的家伙,哪里懂得此中的妙处,而且,她真的是男的吗?”
他的瞳孔迅速收缩。
“你在贾府都做了什么?”
王熙凤继续挑动他的火气,“做了什么?不过是吃吃喝喝,亲亲抱抱……”
他忙抬起刀鞘挡住那人来势汹汹的一刀。
王熙凤咧嘴一笑,“奇怪了,一向冷漠的甄大人为何如此恨我呢?是因为我有所爱,而你没有吗?”
他的刀顺着王熙凤举着的刀鞘滑下,直直砍向王熙凤的右手,王熙凤迅速松开一只手,忍不住“哇哦”一声。
他再一刀捅来,王熙凤将刀鞘竖起,“咔”的一声挡住了。
王熙凤冲着他挑眉:“还是不准备告诉我吗?要知道宝玉可向我追问了你的事情。”
他一愣,刀停了下来。
他想了想,扭过头,“与我无关。”
“真与你无关吗?你来历神秘,又从不轻易在外人面前显露真容,”王熙凤朝他逼近一步,“有时候我都怀疑,也许你跟我一样。”
他骄傲地扬起脖子,“无聊,你离开吧。”
王熙凤耸了耸肩,“好吧,你果然滴水不漏。”
他盯着那个人的后背,突然笑道:“不论你对贾家宝玉抱着什么想法,劝你趁早消,因为她注定会是我的人。”
那个人倏地转身,目光森寒,他将金色的面具戴好,再次挥刀砍来。
“你们……”他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却将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非要抢我妹妹!
……
贾宝宝回到荣国府后,老太太派鸳鸯叫她过去。
她过去后,老太太却只是问她,陛下把她留下来是要做什么。
贾宝宝笑嘻嘻道:“我也不知道,陛下只是考了我几句,我最近跟先生读书颇有长进,陛下便夸了我两句。”
贾母一脸慈祥地摩挲着她的头顶,“陛下再没别的了?”
贾宝宝摇头。
贾母有些失望,让她回去了。
在路上,她却迎面碰上了贾琏。
贾宝宝眼神闪烁,这人一看就是故意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贾宝宝温声道:“琏哥哥有事?”
贾琏含笑量她,“宝玉真是长大了,有日子没见,你可是越来越出色了。”
贾宝宝笑了,“是啊,东平郡王也是这么夸我的。”
这一下子又戳到了痛处,贾琏的脸色僵了一下。
“宝玉,你是不是还为上回的事怪哥哥?那都是贾芹那厮不学好,谄媚于王爷,自己做出的亏心事,哥哥那时候还在外面办事,来不及回来救你……幸好你平安无事。”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要不然哥哥心里会难受的。”
贾宝宝只是笑。
贾琏心里没底,“不过,你却因祸得福,得到了王爷的青睐。”
贾宝宝:“我只希望哪一日哥哥也能得到同样的青睐呢。”
他的嘴角似乎挂了千斤重担,有些提不起了。
“对了,今日陛下将你留下来是为了什么事?”
贾宝宝一脸天真无邪:“哎?陛下不就是要考考我吗?能为了什么事啊?”
贾琏:“唉,你太嫩了,圣心难测,怎么可能只是考你?”
他死死抓住她的肩膀,“你在好好想想,陛下了什么?”
贾宝宝蹙眉,“哥哥,你抓痛我了。”
贾琏回过神,松开了手,眼神却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贾宝宝皱着眉头想了想,“哎呀,好像提起了东平郡王跟咱们家走的太近了。”
贾琏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他吞咽了几下,“然后呢?”
贾宝宝笑眯眯道:“我,好像是这样。”
贾琏猛地一跺脚,指着贾宝宝:“你……你……”
贾宝宝避开他的手指,“哥哥,我有哪里错了吗?”
贾琏气得直跺脚,“你怎么能这样?算了,指望你也无济于事。”
他猛地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贾宝宝看着他忐忑不安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吹了一声口哨。
……
翌日,陛下下了一份圣旨,将王子腾和贾政的官职都往上升了升。
中午,薛宝钗陪她一同用饭,提到了一件事。
“你父亲升职跟你去面圣有关吗?府中都在传是因为你的缘故,你父亲才升官的。”
贾宝宝睁大眼睛,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
“该不会用人信这种话吧?”
薛宝钗看着她,不话。
贾宝宝失笑:“我哪里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影响到陛下啊,还真当我是什么仙童了不成?”
薛宝钗郑重点头。
“他们确实都是这样的,你是仙童,你父亲都是因为你的缘故才会官运亨通。”
贾宝宝笑眯眯道:“都是无稽之谈,我若真是仙童,我就先保佑薛哥哥你官运亨通。”
薛宝钗一愣,手中的筷子不自觉地敲击在碗边儿。
“我?你是我?”
“对啊。”
他神情僵硬,放在桌面的另一只手摊开,又抓紧,视线不敢放在她的身上,又忍不住放在她的身上。
“你这样……我何德何能?我……”
他的杏眸像是腌在了糖水里,又甜又软。
贾宝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薛哥哥,你在走神想什么呢?”
薛宝钗回过神来,轻轻咳嗽了一声,耳根通红地低下了头。
他低声道:“我绝不会令你失望的。”
贾宝宝笑了:“我倒是无所谓,哥哥别让自己失望就好。”
薛宝钗像是垂颈的天鹅,整个人显得静谧又美好。
“不会的,只要你一直……”
后面的话他的声音太,贾宝宝根本就没听清。
……
过年的日子是最松快的时候,既不用学习,也能收到礼物,可是贾宝宝却很痛苦,一来,她必须要考状元;二来,她就根本不想收到礼物。
她跪在被窝里,双手合十许愿:“保佑我今年别收到礼物,保佑我今年多多破财,保佑贾家今年败家吧。”
任何一个人听到她许下的愿望,都要以为她是疯了吧!
可这真是她梦寐以求的。
然而,她刚刚放下手,就听帐子外的麝月道:“二爷,有人送礼来了。”
贾宝宝:“……我就知道只世上没有神明!”
她气呼呼地跳下床,却差点踩到地上一枚金珠滑倒。
系统:“所以你看,神明还是有的,这不就来惩罚你了。”
贾宝宝拍手:“用源源不断的财运来惩罚我,唉,我真是好痛苦哟。”
系统:“……”
好想揍她……算了,大过年的。
“是谁送的?”贾宝宝兴致缺缺地问。
麝月瞧着礼单一脸惊讶。
“怎么?还能是神仙下凡送的不成?”贾宝宝一边趣着,一边也探头看向她手里的单子,却在上面找到一个自己绝对没有想到的名字。
“西宁郡王?”
见了鬼了,他们两个总共就见了一次面,他送她东西做什么?
贾宝宝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被我的美貌迷住了?”
系统:“呸!人家是个瞎子!”
对哦,差点忘了这点。
那她就更不明白了。
“二爷,你看……”麝月心地量着贾宝宝的神情。
贾宝宝拿过礼单,“既然是王爷赏赐,那我自然要亲自登门道谢。”
麝月:“现在吗?”
贾宝宝:“赶早不赶晚,我这就去看一看。”
看看这位王爷到底要做什么?
她收拾好,刚出门,却碰上了妙玉正等在门口。
贾宝宝看了看妙玉,又瞧了瞧门板,重新退进了门里面。
妙玉莫名其妙看着她,却听她嘀咕了一句:“一定是我出门的方式不对。”
妙玉顿时冒出寒气,果然就不该给她好脸色的。
他一甩袖子,冷冰冰道:“快出来,你不是出门吗?带贫僧一个,贫僧已经好久没出门了。”
贾宝宝绕着他走:“大师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妙玉气得梗住了。
两人并排朝门口走,中间却隔着两臂的距离。
贾宝宝叹了口气:“大师不必避我如避蛇蝎吧?”
妙玉捏紧佛珠:“贫僧是怕你污了贫僧。”
贾宝宝:“……真是抱歉啊,我这污泥糟蹋了你这块美玉。”
妙玉手骤然一松,手中的佛珠也落到石子路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紧紧凝视着她:“你知道什么!”
“哎?”贾宝宝一脸莫名其妙。
他的眼神却变了,“你知道了是不是?”
“我知道什么了啊?”
妙玉的视线像是掺了冰水的墨汁,从她的头顶往下流淌。
他侧过身子,轻轻咳嗽了一声,“没什么。”
贾宝宝狐疑地盯着他。
他弯下腰,拣了了掉在地上的佛珠。
贾宝宝顺口道:“都脏了吧?”
他就像是被电到了一般,整个人一颤。
贾宝宝更觉得奇怪了。
“大师,你没事吧?”
妙玉背朝着她,冷淡道:“贫僧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最近病了而已。”
贾宝宝揉了揉耳朵,总觉得他最后的语气透着一丝亲昵的抱怨。
她心翼翼道:“那……大师现在好些了吗?”
妙玉:“嗯,不大好。”
贾宝宝:“怎么了?需不需要我帮您请太医来看看?”
妙玉转过身,“不必了,贫僧自己也略通岐黄之术,只是,我这病不能生气,一生气就会变的严重。”
贾宝宝:“……”
合着你饶了这么一大圈就是让我顺着你。
贾宝宝看着妙玉的眼睛,一脸严肃道:“大师,出家人不诳语。”
妙玉盯着她的眼睛,张开嘴,干巴巴咳嗽了两声。
“贫僧是真的病了。”
贾宝宝:“……”
即便前一句是真的,也改变不了你后一句是假的!
贾宝宝捂住额头。
妙玉眨了眨眼睛,突然道:“你还记得你上回拜托我占卜的事吗?”
贾宝宝立刻放下手,目光灼灼望着他。
妙玉笑了,那是一个很清浅的笑容,却像是开在树梢的冰霜之花。
贾宝宝立刻道:“大师,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绝对不惹你生气。”
“那贫僧的是不是诳语?”
贾宝宝摇头:“不是不是,大师如此德高望重,怎么会谎呢?”
妙玉点点头,继续道:“很抱歉。”
她的心往下一沉,“大师道什么歉?”
妙玉:“很抱歉我要告诉你这次的占卜结果并不好。”
贾宝宝失却了笑容。
妙玉:“今时今日今刻,就是林如海咽气的时候。”
她的脑袋一胀。
系统担忧地呼唤:“宿主?宿主你没事吧?”
贾宝宝捂着额头,缓缓吐出一口气,“没事,我心里有些准备。”
妙玉:“生老病死,旦夕祸福都是天定,非人力可以扭转,你伤心无用。”
贾宝宝摇头:“我其实并未见过林如海,我忧心的只有林哥哥。”
妙玉抿紧薄唇,他的心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食着。
他仰着下巴,凝视着日光,直到眼前一片漆黑,就像是他的心因为多前进一步,而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你知道为何我会这个时候才告诉你吗?”
贾宝宝:“因为大师之前病了?”
妙玉满腔的细腻情绪都被她一句煞风景的话堵了回去。
他瞪了她一眼,“贫僧是为了让你尽量缩短担忧和痛苦的时间,若是贫僧早早告诉你了,你定然一直提心吊胆到这个时候。”
两人对视着。
风卷起了地上的雪沫。
妙玉的视线同雪沫一同飘开。
“算了……”反正你什么也不知道。
“妙玉哥哥。”她轻轻唤了他一声。
听着这个新奇的称呼,他的心底突然泛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眼前的雪沫化作了糖霜,血管里流淌的不是鲜血,而是西域的葡萄酒,即便他从未饮过酒,他也知道此时此刻这种轻松又迷糊的感觉是叫作——微醺。
她的发丝落满了糖霜,身上的每一处都在闪闪发光,连她的笑容也像是镶嵌了宝石。
然后,她用特别甜的声音对他,“谢谢你。”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劫数,那是你明知道危险,却仍旧忍不住沉醉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