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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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哥,非常抱歉就这样不辞而别,请你不要伤心,也不要怀疑自己,如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会变成如此。

    我欠了你许多解释,我甚至不知道该从何起,十分抱歉,我想这一切的根源可能只是因为我们相遇的时间太晚了吧,你从就那样爱着那个人,我曾劝诫过自己,也在内心痛苦挣扎过,也曾想过将就,不强求,就那样将你留在我身边,多好。

    但终究我还是做不到了,我不像树哥那样毫无保留地爱过另一个人,你的心已经变成了一座牢不可破的城池,即使你是那样地温柔,我也知道,你是不爱我的。

    与你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的日日夜夜,我的身体与心灵都在疯狂地催促着我,要我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眼前这个人,哪怕可能你并不会接受,我甚至能够感觉到,再与你相处下去,多一年,一个月,甚至一天,我都可能会再无法自控地,毫无保留地爱上你。

    我也知道,我可以用卑劣的手段将你强行留在我身边,甚至,我已经尝试过了。

    好在,现实的阻拦及时提醒我刹了车。

    所幸,我的自尊也不允许让自己爱上一个所属于他人的心灵,又或许此刻的你仅仅只属于你自己,反正,我知道,那不会属于我。

    树哥是我毕生遇见,最好的选择,令我几欲失控,但同时,我也因为你的自持而不得不退缩。

    我想告诉树哥,你是一个值得被喜爱的人呢。

    树哥总以为我是一个单纯的人呢,但实际上只有在树哥面前,我才会变成那个样子,树哥真是笨笨的,也不想想,一个从生长在那样环境下的孩子,长大后怎么可能那么纯洁?

    我多么希望能按照树哥的想像,作为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快乐地过活。

    但终究我不是的。

    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可能是安博彦吧,他是一个很危险,极度需要情绪出口的人。

    而我就很不幸地成为了那样一个“出口”。

    三次领证的失败,可能仅仅只是警告,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向我发出了威胁。

    我们这些人物可悲的规划,在滔天的权势面前,果然仅仅只是一副可以随时抹掉的沙画罢了。

    终究我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要是我没有遇见过他就好的,但那样就可能不会遇见树哥你了,总觉得会有点遗憾呢。

    所以我离开了。

    我想过无数个可能,要是没有那些人的存在,我们是不是就能够平平凡凡地在一起。

    哦不,那样的话,树哥这么闪闪发光的人,就不会低头看见那个埋在尘土里,灰溜溜的我了。

    所以命运弄人呀。

    或许安博彦那样的人,才是最适合我的吧。

    要是能再见树哥一面就好了呀,我还有好多话想告诉树哥,树哥也理应知晓。

    但没有时间了。

    就当是我自私,想要再见树哥一眼……”

    信被折好,放在了抽屉的最下层。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再开了。

    与他那三年的平凡生活,就像是漫长岁月中的一段幻象,又像是一场梦。

    醒来后,依旧是浮华且危机四伏的人生。

    如果我是安景桐权衡利弊之后,最终被放弃的那个选择,我倒也无话可。

    但这封信却告诉我,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之后又与谢冬荣见了两次面。

    美其名曰是去谈正事,但无一例外,就像是白白出门浪费了时间,只是去和这个人到高级餐厅里吃了顿饭,去某家私人影院看了场电影,甚至去了某些高级娱乐会所,见到了一些我平时见不到的人。

    做这一切的时候的确是很繁忙的,谢冬荣只要不刻意欠揍气人,细心起来简直无可挑剔,他甚至不会让你分神去想到别的什么。

    但每到晚上,细细反思这一天的行程时,却发现一天下来,正事是一件没干,干过的这些,虽然被披上了华丽的外壳,但终究是没有意义的。

    然后早就本该完成的商讨工作又不得不推迟到下一天。

    偏偏晚上谢冬荣还会借此引起话题,掺杂着正事,让我不得不应付,最终聊到睡点,后以双方互道晚安作为结尾。

    好几次我都受不了了,试图摆脱这样的氛围,但又被他不着痕迹地绕开,简直忍无可忍。

    总结下来就是,自上一次不太愉快的见面结束后,谢冬荣就仿佛忽然参读到了某本奥秘无限的天书,略一学习后,便迫不及待地来找我练手了。

    若是别的姑娘,或者是曾经的我,被他这么一搞,可能早就不管不顾地交付了自己的真心,以为自己正跟这人谈恋爱呢。

    但我是足够了解谢冬荣的,他怎么可能忽然会好话了?

    他绝对在憋坏,然后想办法整人呢,毕竟他是那样一个骄傲的人,让他那样全心全意而又谦卑地对另一个人好,简直是在做白日梦。

    有点害怕。

    第三次见面的地点是在距我老妈住处不远的公园,恰好卡在我入住机甲制造中心的后一天,按照机甲制造中心的规定,今晚回到基地以后,合约便正式生效,我就得全身心地投入到机甲制造当中,不能再随意外出,想到这里我不禁松了口气,看来这是我与谢冬荣的最后一次在非正式场合见面了。

    今天的他依旧迷人,站在公园中心的喷泉处,阳光映射着水花,点亮了他的侧脸,望见他的那一瞬间,我忍不住眯起了眼,实话,有点被晃到了。

    王子。

    这个词猝不及防地在我脑海里出现,当我走到他身边,我已经感受到了周遭惊异的目光。

    因为这几次见面他没刺我,我也就不好在他面前拿乔,如果只是正常交流的话,我也是能够忍受的。

    “你要搬去机甲制造中心了吧。”自然而然地开始交谈,我跟随他的脚步,开始沿着公园湖畔的道缓缓前行。

    “嗯,感觉最近搬家挺频繁的。”嗅着湖边的含着草味的空气,我回答道。

    “不想搬的话,可以申请。”谢冬荣的声音很温和,实际上我们很少这样心平气和地交流,我正在努力习惯。

    “不用了,不想搞特殊。”我只想快点做完这些工作,见到安景桐后,早日回到南城去。

    谢冬荣那边静默了,不多时,他停下了脚步。

    我回头看他,发现他正看向一边,略微出神的模样。

    我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少年正拿着一个粉白相间的花环,追在另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孩身后,眼角含着泪,嘴里念叨着:“等一下呀!我还没给你戴好……”

    他十分执著,就算年纪尚,跟在女孩身后也很吃力,但他仍旧锲而不舍地追着,拿着花环,想让女孩接受他的好意。

    而女孩只是远远地回头看他,在他好不容易跑近的那一刻,她又咯咯地笑着,跑开,像是在看男孩一个人的独角戏。

    男孩手上,那花环上的花,很熟悉。

    咏栗花,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居然还记得那种花的名字。

    “还记得吗?以前你也有一个。”开玩笑一般,我对谢冬荣。

    “嗯……”梦呓一般,谢冬荣喃喃,“你,他为什么非要让她戴呢?”

    望远处的身影,我忽然掉入进了一种十分怀念的情绪之中,“可能只是觉得很适合那个人吧。”

    “适合?”谢冬荣重复这个词。

    不像我这么喜欢欣赏他,谢冬荣对自己的样貌并没有十分具体的认知,“喜欢的东西,自然就想让它与自己相关。”

    闻言,谢冬荣静默了,而我也意识到我或许不该与他提起这些:“话,你真是越来越会收拾自己了,王子?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到了这个词,很优雅,很……高贵?”

    夸一夸人总归没错的,特别是在不知道该什么的时候。

    尴尬,十分尴尬,什么时候我跟谢冬荣之间变得如此尴尬了?我简直想笑。

    谢冬荣望着我,呆住了一般,许久,他才回答:“是嘛?你喜欢就好。”

    约摸是此刻天色恰当,从不远处不远处飞过的鸟儿也叫得正好,凝视着谢冬荣,忽然间,我很想将这些天我的心情都告知于他了,“老实……我感觉很不习惯,这几天跟你出门,总觉得你像是变了一个人,我承认你现在很有魅力,感觉随随便便出手,就能捕获一个女孩回家当媳妇了……但是……”

    头晕目眩,口干舌燥,有时候我简直不知道自己在什么,谢冬荣暧昧不清的态度令我感到不适,但我却该死地并不能使自己从眼下的一切抽离开来。

    谢冬荣走到我身旁,他罕见地笑了笑,“怎么忽然这些。”

    “就是有感而发罢了。”

    “其实之前在母舰上的时候,一些女教官跟我开过玩笑。”谢冬荣,“她们,看起来,我不像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我略微疑惑,怎么谢冬荣忽然提起了这些?

    “我不信,我觉得我可以做好的……如果我的爱人就在这里,你觉得我这些天做的,还算合格吗?”谢冬荣勾起唇角,含着笑意问我。

    我花了十秒钟的时间令自己去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谢冬荣是在问这个问题吗?对待以后的恋人,就如此这般?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在暗示些什么,不过至此,前几次见面的温柔也忽然就有了答案,真相是什么对于我来就已经不再重要了。

    没有愤怒,也没有心酸,更多的,是一点点无奈吧。

    所以爱情这种东西,真的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现在的你,应该勉强合格吧,如果能好好保持的话。”我,“挺幸运的,那个人。”

    “不过我们是出来谈正事的,这种实验,下次就我不奉陪了。”

    不过,也没有下次了吧,

    凝视着谢冬荣,他能维持现在这样谦逊超过一个月?我不信。

    他那掩藏在表皮下的本性,恐怕正叫嚣着想要出现吧。

    作者有话:

    有点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