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不可能抱的。

    劫后余生， 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算，却居然得救，年轻的将领当即向雁柯行了个大礼：“多谢这位仙长。”

    从军之人不善言辞， 年轻将领绞尽脑汁想多些什么来谢雁柯，还是不了了之，语言太轻， 不足以还情。

    “之前我神智不清， 差点害了两位， 真是， 太不应该了，两位若是还不解气，只管我便是。”

    年轻的脸上满是歉意后悔。

    你做什么？

    雁柯：“那也不能怪你， 方便一是怎么回事吗？”

    一为何好生生的两个人， 会变做奇怪的动物？

    止住哭泣的姑娘， 又开始哭了。

    年轻的将领无奈一笑，揽过她的肩：“抱歉，她自幼胆，我来吧。”

    姑娘顺从往将领的怀里埋了埋， 哼唧了一声。

    而带着歉意的腼腆微笑，和对姑娘的温柔，在触及屋顶上那群村民后，都化作了冷意。

    似是恨极了这帮人，眼神如刀，想将他们剥皮去骨。

    现在的将领才像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将领， 一身的血腥气势， 被那身戎装一衬，在场无人可及。姑娘只埋在将领怀里， 并不在意其他。

    村民战战兢兢，瑟缩几下，为了活命，不禁找雁柯求救。

    “别别别，仙长，可否先将我们救下？”有人忍不住祈求。

    雁柯问时希：“你觉得呢？”

    “都听你的。”依赖至极的模样。

    时希悄咪咪看眼对面的两人，好羡慕呀。

    “唔，”她皱眉痛苦□□一声，脊梁顺势弯下，趴到雁柯肩头。

    师尊还不高，只能这番动作，谁抱谁不重要，亲近才是她想要的。

    “怎么了？”

    时希可怜巴巴：“还是好疼。”

    雁柯：“哪里疼？是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时希摇头，凑到她耳边道：“要师尊抱抱才能好。”

    敏感的耳垂受到刺激，雁柯老脸一红，问：“001，我是不是出毛病了，怎么看徒弟越来越不对了？”

    001来了兴趣：“哦？怎么个不对？”

    “就是，就是，哎，我不出来，怪怪的，又不讨厌。”

    “仙长？”村民不自觉催促。

    雁柯惊醒过来，现在还有这么多人，想那劳什子作甚。

    将领：“仙长，都过去了这么久，也不急于一时，他们此时并无性命之忧，不若听完我所，再决定放不放他们，如何？”

    雁柯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这不明摆着村民没做什么好事吗。

    随口道：“急什么，若你们无辜，我自会放你们下来。”

    ***

    十年前的阳山村，沈姓木匠家捡来的女孩儿和亲生女儿，青梅竹马，生活幸福。

    很普通的生活，在一次意外过后，沈家只剩了两个女孩儿。

    大些的那个主动承担起了养家的任务，用自父亲那里学会的木匠手艺养活自己和妹妹。

    时希：“那不是很好吗？你二人虽艰难，但省着点努力挣，还是可以生活的。”还可以做个伴，相互依偎。

    将领：“那是以前，若真能一直这么下去，倒也好了。”

    女子养家，总是困难的，更不要提她还是个年轻女性，把做好的木器拿去卖的时候，总是遭人骚扰。

    国家战乱，出了规定，凡是有男丁的家庭，必须出一个人参军，养不活妹妹的沈文做了个大胆的想法，替人从军，换来的银子足够妹妹生活了。

    想法很好，再加上……

    沈文：“她那时候病了，没钱治病。若可以，我也不愿离开她，可纵使再放心不下，我也不得不去。”

    沈文把妹妹托付给村民，承诺将参军所得的一半收入用作回报。

    她在军营里四处防备，拿命拼杀，所有的俸禄都托人寄了回来。一半的俸禄，足够妹妹生活了。沈文那时候是这样想的。

    女扮男装在军营里很苦，真的太苦了，可她想到妹妹，又坚持下来。

    一次偶然被带她的将军发现了身份，沈文以为自己要死了。此乃欺君之罪，要诛九族的。

    萧将军却放过了她，还特地给她安排了一人的帐篷，嘱她好好干。萧将军有时会跟她聊天，谈及她远在家乡的妹妹，将军笑着调侃：“你莫不是喜欢妹妹吧？”

    沈文大惊，而在最初的惶恐过后，居然认了。两人既无血缘，又不伤天害理，她问心无愧。

    将军那时候显然愣了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人，苦涩一笑，感慨道：“过不了几年战乱就平息了，我放你卸甲归田，等回去了，好好过日子吧。”不要像我，那时候没拉住她的手，就错过了一生。

    沈文觉得自己太幸运了，何德何能遇上了萧将军。

    将军后来死了，为救太子护驾而亡，沈文却侥幸活下来。

    拒绝了不大不的封赐，拿着一百两银子回家。

    沈文盘算着，买几亩地，建座大点的屋子，添置些牛羊，再给妹妹备些嫁妆。

    雁柯知道后面一定不是沈文所盘算的那样，不然，她也不会从征战沙场的勇士变成怪物。

    雁柯：“然后呢？”

    沈文青筋直冒，咬牙切齿：“然后，呵。”

    “他们告诉我，妹妹嫁人了。”

    沈文到此处，又狠狠瞪向那群村民。

    早早捆在一边的宣明永插口，语气鄙夷：“因为妹妹嫁人害人？怪不得变做了这个样子！”

    雁柯怒从心起，又踹他一脚：“听人把话完！你怎么那么多屁事！”会不会好好听人话？！

    村民岔，辩解：“确实是嫁人了嘛。”

    沈文呵呵一笑，把颤抖的妹妹抱紧，捂住她耳朵，质问：“嫁给一个死人吗？”

    她怒极悲极。

    “我回到家彻夜未眠，午夜，听见了妹妹的哭声，”沈文苦笑，“是从井里传来的。”

    人的哭声，为何会从井里传来？

    妹妹沈青从沈文怀里出来：“文文，我自己来。”

    “姐姐走后不久，他们便将我许了人。我不愿嫁人，却抵抗不了，想着先家人，等姐姐回来给我撑腰，我再和离。”

    可是，可是，可是！

    “成亲那日前来娶亲的，是棺材。他们要我嫁给一个死人。”

    ——这便是你们所的好人家？

    “我最爱的妹妹，被他们逼着嫁给一个死人，抵死不从，投井自尽，”沈文强忍泪水，“仙长，我求您告诉我，这到底是谁的错？”

    英魂变做冤魂，成了化蛇。

    人面豺身，鸟翼蛇形，其音如叱呼，见则其邑大水。*（注一）

    “来可笑，我每救一个无辜百姓，都会请求他给妹妹以祝福，望她不再生病，长安喜乐。”沈文在离家万里的边境撑下来的动力便是妹妹。

    “可她早就死了，在我离去的第一年，就死了。唯一的幸运便是集我求来的祝福于一身，成了夫诸*（注二），可在家里等我回来。”

    战场上冲杀时心里的甜蜜，化作□□，沈文所想终究没有实现。

    她寄回来的钱，喂饱了豺狼虎豹，独独饿死了她的妹妹。

    “仙长，我何错之有？我在塞外拼杀，我所保护的人，却杀了我最最珍视之人。荒唐！”

    “所以我要让他们尝尝妹妹死前的痛苦，我要让他们更痛苦百倍千倍。眼看水位一点点淹没自己，求生不得，求助无望。”

    “仙长，你现在还要放他们下来么？”沈文问。

    ***

    雁柯没想到会是这样。

    欺压、蒙骗、冥婚、贪昧。叫着阳山村的名字，做着最阴暗的事。

    沈文平复下心情，提问雁柯：“我这山村位置偏僻，怎么今日突然来了三位仙长？”

    “他们在心里求救，被宗门任务牌探知，我们领了任务前来。”

    “求救？好一个求救！我妹妹枉死的时候，怎么无人救她！”

    雁柯艰难解释：“只有人多，愿力才有机会被感知。”所以听不到你妹妹的求救。

    “所以一个人，就没有获救的资格么？”沈文喃喃道，“也是，仙长，你们求仙问道，哪有时间管一个女孩。”

    “可我妹妹才十二岁啊！她死时才十二，水有多冷，她有多怕？怎么就没人来救救她呢？”沈文控制不住地大吼，眼含热泪。

    沈青轻拉她的盔甲下摆：“我没事了，现在不是很好么？文文不哭。”她自幼就不喜叫她姐姐，没大没地叫她文文。

    可再听到这呼唤，已然成了这般光景。

    沈文破涕为笑：“好，我不哭。”

    时希站直了身子，：“柯柯～不管这事好不好？他们，死有余辜。”

    那一片哀嚎声中，老弱妇孺皆有，怎么能狠下心欺负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欺压一个弱于自己的人，就这般开心？

    雁柯摇头拒绝：“不行。”

    姐妹二人眼里的期待淡下去，都这样了，仙长还是要救他们么。

    雁柯解释：“若放任他们如此，业障会算到沈文沈青身上，永世不得超生。”这是001告诉她的。

    “我们，还能有来世吗？”

    “为何不能？你二人且过来，我送你们投胎，来生，做一对真正的青梅竹马吧。”时做邻居，长大了娶她。

    修真者做不到这些，但熟知作者设定的001可以。

    雁柯听001指示，念起了往生咒。

    “放心投胎去吧，未来，会更好的。”

    沈文还是不甘心：“那他们？”

    “听闻极南之地有一深井，是无底之井。我会把他们全部送去，永生受苦，不死不灭。”终其一生皆在坠落，用余生赎罪。

    沈文沈青握住彼此的手，深深向雁柯鞠躬：“多谢仙长！”

    起身的瞬间，沈文朝时希挤眉弄眼，嘴唇无声开合：“仙长，与你共勉！”

    时希：？？？勉什么？*（注三）

    *

    作者有话要：

    注一：选自《山海经》，化蛇

    注二：选自《山海经》，夫诸

    ps：山海经只二者与水灾有关，我多了些私设，人变成精怪这事也是我瞎编的，不要当真。

    注三：勉之，相当于加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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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六点有第二更，之前大言不惭要日六，我努努力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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