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直播的观众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倒是罗淞敏感的发现了唐棠的异样，用眼神问了句怎么了？

    唐棠摇了摇头，背对着摄像机她默默隔空画了个符朝对方院子扔了过去, 就转过身来走到老奶奶身边, 也和罗淞一起和老奶奶攀谈起来。

    有些事情并不适合在节目上播，因而唐棠面上什么也没露出来。

    但其实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之前一直担心来了龙安镇也不好找邪神的线索，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

    没看错的话，刚刚隔壁院子里就是有人在请邪神。

    那个请神的道士术法并不高明, 不过他似乎拿到了很厉害的符箓，以至于整个请神过程非常轻松，而那个花木精灵扮作的邪神也在唐棠眼皮子底下, 顺利入驻了邻居家。

    看邻居夫妇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这种事情在龙安镇应该不算稀罕事, 唐棠算仔细听一下再做算。

    这样想着, 唐棠干脆直白的问起了老奶奶：

    “奶奶，我刚才看到隔壁好像有人在跳大神，您知不知道这是在干嘛呀？是龙安镇这边的风俗吗？”

    听到唐棠的话，摄像机顺势给了隔壁一个镜头。

    这下子, 好奇的观众门也终于一睹真容, 就发现隔壁竟然真实在跳大神。

    那个头发半百的老道士一边吟唱一边绕着院子绕圈，而院子正中央竟然摆放着一个木雕的大狗，整个画面看起来尤为诡异。

    “我去, 有点吓人啊，本来以为跳大神都是电视上表演的那种搞笑片，但是这个老道士跳的动作, 莫名让我心里其鸡皮疙瘩！”

    “你们看到那个木雕大狗的眼睛没有，虽然隔得远，但是那个眼神还是让人心里一凉，卧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怪吓人啊！”

    “唐棠妹子，赶紧问问老奶奶，我也好像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弹幕上一片热闹，对此唐棠却半点也不知道，她高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又问了一下听不太清的老奶奶。

    “你这个啊！”

    这下子，老奶奶终于听清了。

    老奶奶年轻时显然也是个爱八卦的人，面上竟然有几分兴致勃勃的，似乎很有话的欲望。

    她枯树般的手握住唐棠的手臂，道：“这你就问对人了，这些东西啊，我还真的知道。”

    “不过这个跳大神可不是我们龙安镇的风俗，都是乡下泥腿子，以前的人哪懂这么多有的没的？这跳大神最近这十来年才兴起的，最开始是在山窝窝里的人家有人信，后面传着传着，整个龙安镇的人都兴起这一套了……”

    “他们都在传，这个木神灵得很，能保佑庄稼丰收子嗣兴旺，还能保佑家里人财运亨通。一开始很多人都不信，就算那道士可以免费帮忙请，但是乡下人家，谁没事会请个神.像回来供着啊。后来有个道士是跟一家人有缘，再三劝请了木神能帮他们转运，他们才试了试。嘿！结果你知道怎么回事？”

    老奶奶讲故事，还带问答互动的。

    唐棠和罗淞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也都被老奶奶讲的东西给吸引进去了。

    于是便配合的问道：“怎么回事？”

    老奶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继续道：“那家人情况很特殊，家里穷的叮当响，男人是四十岁才讨到的老婆，他婆娘是个离过婚的，不能生崽被自家男人抛弃了，两人算是搭伙过日子，本来也没敢想能生个孩子。谁知道神了，跳过大神之后没多久婆娘就怀孕了，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子。这也就算了，从那以后啊，他们家是干啥啥兴旺，现在在他们村子里也算是富裕户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你想想，那岂不是轰动吗？附近很多家听过的都请了老道士过去，请了神之后果然日子顺了好多……”

    老奶奶这番话出来，先不唐棠和罗淞是什么心情，弹幕上就先炸了：

    “迷信吧卧槽，怎么可能，本无神论人员对事件真实性表示强烈怀疑。”

    “乡下老婆婆讲的故事，你懂得，半真半假还是少信为妙。”

    “其实，有些事真的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妈妈问我为什么背着政治书看综艺。”

    “我不管，我竟然听得美滋滋的，后面怎么样了啊，还有后续的吧？”

    ……

    弹幕上热热闹闹的，很多人都闻讯赶过来，倒回去看起了这所谓的民间故事。

    唐棠和罗淞对视一眼，却没有观众们那种半信半疑的态度，一个是资深的迷信活动生产者，一个是迷信活动受益者，别人不相信的东西，他们却下意识就相信了。

    罗淞还悄悄问了一句：“你刚刚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就是隔壁院子？”

    唐棠点点头，转向老奶奶后，继续高声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奶奶，请的人真那么多吗？可我看您家里干干净净的啊，这传言应该不怎么可信吧，要不然岂不是人人都要请大神，人人都想交好运过好日子？”

    唐棠这话一出，摄像机会意的沿着老奶奶的屋子走了一圈，前来观看的观众们才注意到老奶奶家里的情况。

    干干净净的，老奶奶家里情况算是很好的，各种布置干净又妥帖，可就像唐棠的那样，确实是不见大神的影子。

    “我当然不信了，那个道士不单单不是在帮人，我看他分明是在害人”

    老奶奶看了一眼隔壁，眼里满是不赞同，撇撇嘴声道：“你想想，天上能有掉馅饼的事情吗？”

    罗淞被勾起了好奇心，连忙问：“这话怎么？”

    似乎是怕隔壁听到动静，耳朵已经听不清的老奶奶，这会儿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慢慢了起来。

    “那些人家，兴旺是兴旺，但是你怪不怪，每隔个几年，同姓里面都要死几个人。”

    老奶奶叹息一声，像是在感叹那些人糊涂一样，连声音都变得压抑起来。

    “要是只有一户两户是这样，那还能是巧合，可户户都是这样，还能叫巧合吗？其实想想也该知道，无缘无故的人家道士凭什么费心帮你请神啊？请神回来以后，既不用祭三牲又不用去道观捐钱什么的，神明凭什么保佑你啊？肯定是有所图的。”

    罗淞：“……”

    观众：“……”

    如果之前还是玩笑心态的话，听到老奶奶这样一番话，众人心思就变得沉重起来。

    “奶奶……”

    罗淞的声音还有些颤抖，道：“您的同姓死人，是真的吗？怎……那东西……那东西居然还害人命？”

    “那是当然，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能骗你不成？而且我骗你什么不好，那这种死人的话骗你，不修口德哟！”

    老奶奶面色凝重，道：“这个事情不单单是我，好多人都发现了，所以现在请神的人家越来越少了。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那些已经请过的是没办法请回来的，旁边的亲族朋友都跟他们远离了，生怕沾染后被邪神看上，这样一来，那些人就算家里兴旺又有什么用？旁人都疏远你再有钱过得也不痛快。”

    “……所以我才旁边这家糊涂啊，不信你看看，过不了多久他们的亲戚听到消息，就该上门来了。不过这种人也确实该，明知道这个东西请回来会对亲族不好，为了自家却还是请了，缺德哟……”

    像是印证老奶奶的话一样，隔壁的倒是刚跳到一半，邻居家的大门就被人粗暴的敲开了。

    为首的是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几个身强力壮的伙子跟在他们身后壮胆，进来后刚一看到院子里的情况，几个人立刻怒了，冲上去就是一阵砸，刚刚进行到一半的情深活动就这样被断了。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不许砸，不许砸我的东西……”

    隔壁女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见状立刻撒泼一半坐在地上大哭，边哭边拍大腿，责怪来人没良心。

    “我的进宝！进宝还在医院里不知死活，你们都把它砸了，我的进宝该咋办？我不活了，把我也死算了……”

    听到这话，几个年轻人不为所动，道：“婶子，你们家进宝兄弟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是吧？你明知道请这邪神有啥后果，还瞒着我们偷偷请，是想让我们都给进宝兄弟偿命是吧？”

    “进宝兄弟病这两年，同姓的谁没帮过忙？该出钱的出钱该出力的出力，我大哥现在还带着二叔在医院里呸进宝看病呢，结果你就这么对我们，到底是谁没有良心？”

    “治病就好好治病，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你要是一意孤行非请这个邪神，那以后咱们也学学别人断绝关系，我这就把大哥叫回来，以后你们家的事我们姓田的一概不管，随你们折腾。”

    ……

    短短几句话，已经大概拼凑出一个真相。

    这个女人是为了重病儿子在铤而走险，想要通过手段救儿子的命，这固然没错，但未免太寒人心。

    毕竟，那些同姓的亲戚们并没有对他们冷漠对待，一直在尽心帮助者他们，结果就得到这样的对待，能开心才怪了。

    弹幕上的观众也看的唏嘘不已：

    “一时间竟不知该谁？好像谁都有各自的道理，哎，家事真是一锅糊涂粥。”

    “这有什么分不清的？那个阿姨相救儿子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也不能拿别人的命来博啊，何况这些亲戚还一直在帮助她，太没良心了。”

    “但是……不到绝境的话，谁愿意这有做呢？我们家也有重病病人，其实我也有点理解这位阿姨。”

    “那个……容我一句，不觉得现在大家都忽视了一个重点吗？你们这么真情实感讨论的前提，是不是代表你们也相信了，这个邪神的故事确实是真实的？”

    “卧槽你这么一……细思极恐。”

    “楼上请不要混淆，我们只是在矛盾双方都认可邪神真实性的情况下，理性探讨人性。”

    “城里人会玩。”

    ……

    弹幕上仍旧在吵吵闹闹，唐棠的目光也被隔壁彻底吸引了过去，和罗淞一起垫着脚越过墙头，静静地看这场纠纷。

    摄像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然而谁都没有心情去在弹幕上刷“哈哈哈“，因为在现场的如果是他们，也一定会是同样的动作。

    很快，纠纷来到了尾声，同姓亲戚以压倒性的优势毁灭了请神现场，可唐棠看着半空中，眉头却紧紧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