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认识,但我想跟你走……
宴会厅设在盛焱旗下的一家星级酒店。
贺烛与唐棉将邀请函交给门口的侍者, 一前一后进入大厅。
对比前后方亲密携手的夫妇,他们生分得像两家人。
大厅灯光亮如白昼。
晚宴用餐前,宾客多在大厅聚着, 旁边有酒店准备的酒塔,方便宾客之间敬酒交谈。
大厅人群聚集最密的地方往往是在场地位最高的大佬, 除却几位德高望重的金融界前辈,就属贺烛身边围得人多。
不断有人来拉关系, 敬酒。
这些人于贺烛而言没有合作的价值,他逐渐不耐烦,前面又有一波人往这边走, 其中两个中年人还带了女儿过来。
贺烛轻啧了一声, 低头寻找唐棉的身影, 没找到。
四面环视一圈, 发现在他被围堵的时候, 唐棉仗着没人认识她,自己溜出了包围圈,此刻正远远站着, 若无其事地看着这边。
贺烛面前七嘴八舌跟他话的人太多, 暂时迈不开步子。
略有些烦躁地抬眸,视线略过众人,唐棉还在那等着, 寸步不动,抬眼就能看到, 乖巧又安静。
贺烛眸光微闪,无意识地扯了下唇。
算了,她老实站那儿也行。
然而没多久,贺烛再抬头时, 前方那抹穿着黑色礼裙的身影好像看到了谁,倏地往后退了两步,接着一改之前事不关己的淡定,三步并作两步,眨眼就跑离了他的视线。
“……”
唐棉步履飞快,越过一众边走边聊缓慢前进的宾客,一直奔到主厅才停下。
胸口慢慢起伏了下。
环顾四周,唐棉提步走向夹在两厅之间的玉雕拱门,躲在拱门内侧,心翼翼探出半个头,观察前厅动向。
直到视野中见不到那两人,才捂着胸口,轻轻舒了口气。
没想到爸妈也在。
唐棉把着拱门的镂空内饰,内心惴惴。
唐父唐母好面子,当众不会她什么,但宴会结束,他俩这段时间压住的火气肯定要来一次爆发,最好的情况是追过来训斥她几句,拂袖而去。
最坏的情况,他爸会让人跟车,找到她住的地方……
不行。
不能待了。
等下用餐时,所有宾客都会在主厅落座,爸妈一眼就能发现她。
唐棉正犹豫着要不要偷偷跑掉,突然一道阴影落下来,淡淡的,清冽的雪松香气漫至鼻息之间。
唐棉转头。
贺烛冷着脸,语气不善:“你乱跑什么。”
唐棉抿抿嘴,灯光映射下姣好俏丽的面庞严肃又认真:“我得提前走了。”
贺烛不知就里,皱眉道:“什么意思?”
唐棉看向拱门另一边,来不及解释,拿着手机冲他挥了挥:“微信跟你。”
她完就转身,贺烛下意识想抓住她,但慢了一步,唐棉压着裙子兔子一样跑得飞快,绕过长条餐桌,直奔主厅侧门。
“……”
唐棉从侧门出来,沿着酒店绕了半圈,走到酒店外的马路边沿,挥手拦了一辆出租。
上车后,喘着粗气向司机报了区地址,然后一边平稳气息一边给贺烛发信息解释。
那边大概是手机不在身边,迟迟没回复。
司机将她送到区门口,付了车钱,唐棉下车,拐进租住的楼洞。
区没有电梯,楼道的声控灯微弱又难以触发,唐棉摸黑上楼,从包里找出钥匙,摩挲着钥匙孔拧开了防盗门。
熟悉的旖旎声今晚提早开始了。
唐棉习以为常,淡定地进入次卧,换掉礼裙,戴着新换的耳塞进浴室洗澡,然后上床睡觉。
同一时间,晚宴马上要正式开始,客人纷纷离开前厅,主厅的餐桌周围逐渐热闹起来。
贺烛手机落在车里,百无聊赖地在主宾席坐着,漫无目的量四周。
他对面空了三个位置,一直没人坐下。
开场前五分钟,大门口忽然一阵躁动,众宾客接连起身,迎到厅门前。
三个人走进来,最前面引路的是刘存池的父亲,盛焱的董事长刘木辉,后面两人,一个人过中年,器宇轩昂,气场迫人,一个风华正茂,美艳飒爽。
刘存池快步上前招待,看清他爸后面的人是谁,心里咯噔一声。
糟糕。
“贺董,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刘木辉笑容满面,语气难掩骄傲。
刘存池一面恭敬问好,一面尴尬地看了眼主宾席的方向。
他爸要带人来给他撑场面,他以为是哪个当官的,结果居然是把贺盛江请来了!
别人不清楚,刘存池跟贺烛合作过,了解得很,贺烛跟贺盛江虽是父子,关系却形同水火,堪比仇人。
刘存池一边恭恭敬敬地应付贺大佬,一边心惊胆战地脑补贺烛大发雷霆,跟他散伙。
忐忑地带着贺盛江走到主宾席。
贺桐先看到了贺烛,诧异地叫出他的名字。
随后贺盛江看过来,贺烛闲懒抬眼,声音冷淡:“贺董。”
……
隔天早上,唐棉醒来习惯性看了眼手机,贺烛整晚没有回复。
可能喝了酒,现在还在睡吧。
唐棉没多想,起床洗漱,赶在姚盈颜和她男朋友出门前走出了区。
剧组马上要杀青了,唐棉从早忙到晚,天黑之后才有时间看手机,解锁屏幕,上方消息显示了今天下午两个来自同一号码的未接来电。
本地号码,没有标记骚扰电话。
唐棉直接按提示号码了回去,对方接的很快,是她意向不到的声音。
贺桐有些急切:“贺烛今天有跟你联系吗?”
唐棉返回微信,贺烛依然没有回复,于是道:“没有。”
贺桐顿了顿,语气缓和一些:“好吧,如果他跟你联系,烦请你通知我。”
唐棉一怔:“他出什么事了?”
贺桐犹豫几秒,觉得这事告诉她也没关系,叹了口气,简单明了唐棉昨晚离场后发生的事。
从晚宴开始那一声贺董之后,贺烛一直视贺盛江为空气,刘木辉等人不知道他们家的关系,一个劲儿在贺盛江面前夸贺烛年轻有为,后生可畏。
贺烛一句不答,笑脸都欠奉,弄得场面有些尴尬。
贺盛江脾气上来,狠狠瞪着儿子,但也顾忌着脸面,没有当场发作,晚宴结束,主宾席客人见势不妙,迅速离场。
贺盛江一再被忤逆,终于发了火,贺烛又是个不服软的,贺桐两边都劝不住,直到贺盛江气到头上,口不择言。
而后贺烛没再呛他,周身冰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厅。
贺盛江了什么,贺桐没提,只:“我爸强势了一辈子,让他低头难于登天,我不想贺烛一辈子不回家,所以……”
唐棉:“我知道了,他联系我,我会跟你的。”
究竟了什么能让贺烛跟家里彻底决裂,唐棉没问,这是人家的家事。
她更担心贺烛,连贺桐都找不到他。
会不会出什么事。
唐棉回想贺烛可能去的地方,酒吧、赛车场、夜店、住的地方、公司。
这些贺桐都能查到,剩下的可以发泄又不用登记身份的地方……
唐棉给孔非他们一人发了条信息。
过了半时左右,孔非回了条语音。
“唐,贺烛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唐棉:【跟他爸吵了一架】
孔非这次回的很快:【那怪不得,你来我这看看吧】
孔非:【再喝下去我怕他进医院】
医院两个字触目惊心。
唐棉顾不得联系贺桐了,按照微信定位的地址,直接从片场车去了外环的独栋别墅区。
天色已晚,孔非派的人在别墅区的安全门外等她。
进入别墅院子,一股醇厚的酒气夹在满园花香中扑面而来。
夜色正浓,天边挂着一轮弯月,夜空看不到星星,院子里有个喷泉,四周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白灯,水花四溅,天空失去的星星好像映在了喷泉水里,亮闪闪地铺成一片。
水雾朦胧中,唐棉看到了喷泉侧方白色休闲椅上坐着的人。
喷泉周围浅淡的光线映出贺烛冷白的皮肤,照得他面容半明半暗,清冷又矜贵。
他手上攥着酒瓶,距离太远,唐棉看不清他的表情。
贺烛旁边坐着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娇笑连连,不停在他身边轻声着什么。
孔非站在房门口,朝唐棉招了招手。
唐棉缓步走过去,孔非像看到了救星,压着嗓子:“他来我这半天了,从中午坐到晚上,一直喝酒,问他问烦了还让我滚,艹,你还有天理么。”
唐棉:“他心情不好。”
“我心情更不好!”
孔非激动地提高了声音:“我高高兴兴地带妞来这儿休假,他一来,人给我勾走了不,还浪费了我几瓶好酒,而且就准他一个人喝,老子想过去安慰两句还被骂了。”
听到孔非的下场,唐棉顿时起退堂鼓,犹犹豫豫地:“那个,你看住他别再喝了,我先……”
孔非难以置信地拉住她:“你来干嘛的。”
唐棉:“确认他活着。”
“……你把他拉走。”
唐棉沉默,看看他,又看看院子里的贺烛,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想到贺桐的电话,又:“不然,交给他姐处理?”
孔非否决得很干脆:“不行,贺桐来了就是火上浇油,贺烛酒醒非杀了我不可。”
唐棉没办法了:“那怎么办?”
孔非思考一会儿,不确定道:“他在我这喝个没完,我劝不住,叫来的那妹子就知道奉承他,也用不上,你们好歹是夫妻,你劝劝,他没准能听。”
酒喝多了确实伤身。
但她跟贺烛才认识几个月,孔非是他多年的朋友了,他话都不好使,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唐棉无奈地:“你是知道我们真实情况的。”
“哎,你就试试,我这不是没辙了吗,曹大宝和于一亩出差去了,就剩我一个受他折磨。”
架不住孔非一直怂恿,唐棉只好硬着头皮去试一试。
刚一走近,左边的女人恰巧开了口,嗓音缠绵:“贺少,今晚让我陪你吧。”
右边的人不甘心地咬了下唇,她虽然也对贺烛心动,但毕竟是孔非拉来的,不敢太明显地暗示,只能含恨瞪着自己临时喊来的塑料姐妹。
让你来陪人,没让你自荐枕席!
贺烛手肘撑着桌子,没话。
女人把这当成是默认,无视姐妹嫉妒的怒视,笑眯眯地又帮他开了瓶红酒,递过去时,酒瓶忽然被一只白皙的手拦住。
示好被断,女人不满道:“谁啊。”
唐棉还穿着在剧组工作的白色短袖,看着贺烛,淡淡地:“酒喝多了不好。”
女人愣了下,贴过去问贺烛:“贺少,你认识她吗?”
贺烛散漫地掀起眼皮,粗略看了眼出现在身侧的人,眉心皱了一下,冷淡地转回视线,声音又低又沉:“不认识。”
女人松了口气,刚要回头发作,唐棉已经走开了。
喷泉后面,孔非期待地问去而复返的唐棉:“怎么样?”
唐棉耸了耸肩:“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孔非失望地抓了把头发,道:“唉,真不能让他喝了,明天猝死了我也得进去。”
“你再想想办法吧。”她。
麻烦唐棉白跑一趟,孔非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让自己的司机送她回去。
唐棉没拒绝。
目不斜视地穿过院子,软底的运动鞋踩过大理石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不知落在了谁的耳朵里。
唐棉站到别墅门口,等司机把车开过来。
两分钟后,一辆白色轿车驶出车库,停在唐棉面前,她拉开车门,弯下脖子正要将上半身探进去,白色上衣的衣摆忽然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动弹不得。
唐棉回头。
贺烛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她身后,低垂着脑袋,下颌线流畅利落,冷白修长的手指正拽着她的衣服。
他也不话,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站着,固执地拉着她。
唐棉想拨开,没拨动。
无奈道:“你认识我吗?”
贺烛缓缓抬头,眼神混沌,吐字缓慢却很清晰:“不认识,但我想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