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5章 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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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安皇城中响起了悠扬的钟声,代表着朝会开始了。



    已经在后宫等候了一会儿的御驾与凤辇都缓缓起驾,往延和殿而行。



    今日是朝会,也叫常朝。规模介于大朝会与内引奏对之间。



    近来朝堂上多有人弃官而逃,留下了太多空缺的官位。对此,谢道清已经严厉地斥责了。



    而今日的朝会,便是将文武官员召来,对官位进行调整。



    在清扫了那些懦弱无能的官员之后,朝廷正该重新振作,以扭转局势。



    这个重担终究是落在了谢道清一介老妇的身上。



    仪驾抵达了延和殿。



    内侍们先扶着有些疯癫之态的赵禥进去,谢道清则往珠帘后落座。



    然而才踱了几步,那个铺着红毯的大殿转进视线之前,她却愣住了。



    “这”



    来之前她心中已作了最坏的设想,哪怕朝臣已经逃了一半,她也能从容不迫。



    可眼前这场面,竟还能出乎她的预料。



    谁能想到,有冗官之患的堂堂大国,有朝一日只有这点人上朝。



    少到何等地步?



    六人。



    谢道清不可置信,瞪大了眼又看了一遍。



    王爚、陈宜中、谢堂、谢至、全永坚、谢垕。



    除了这六个人,大殿上空空如也,再无旁人。



    “大宋已经亡了!”



    脑子里炸出这个念头,谢道清几乎要瘫倒在地。



    她用捉着一名内侍以支撑着身体,喃喃道:“逃光了吗?逃光了?”



    “太后莫惊,奴婢”



    谢道清耳朵里嗡嗡嗡,根本听不清周围人在什么。



    直到她侄儿谢堂走上前连唤了几句。



    “太后,太后。”



    “怎么办?全都逃光了,大宋完了。”



    “没逃光,还没逃光。”谢堂道:“是传旨的官员逃了,朝臣们都不知道今日有朝会。丞相们也是临时才赶来押班的”



    “对,问问相公们怎么办。”



    谢道清连忙向殿中看去,却只看到两个相公,至于什么左相、参政、签书等已全都不在了。



    “”



    虽然群臣未至,今日的朝会终究还是商议了官位的调整。



    “禀太后,当务之急是中枢的人选,章鉴既逃,朝廷连宰执都不足。”



    “王平章公所言极是,可有人选?”



    王爚与陈宜中对视了一眼。



    陈宜中微微摇头。



    王爚遂行礼道:“请太后容许臣回去拟个折子。”



    



    散了朝、出了宫,陈宜中回到家中,已有一人在前堂等候。



    此人名为李珏,字元晖,原本是贾党的官员。



    “恩相回来了。”



    “元晖来了?”陈宜中颇有官威,淡淡道:“进去谈吧。”



    “恩相请。”



    宾主在堂上坐了,李珏欠了欠身,道:“今日跑来叨扰恩相,实在是下官已被逼到走投无路了。”



    陈宜中闭目养神,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李珏道:“自从贾似道的罪名定下之后,朝中便一直有人想踩着我等上位。昨日,孙嵘叟又上表要流放我等。”



    “我看到了。”陈宜中道。



    “他将我与潜友、吴益等人相提并论,那些人是贾党心腹不假,我不过只是个翰林词臣,侍奉的是皇家,贾似道鲁港之败与我有何干系?”



    李珏到此处,偷瞥了陈宜中一眼,斟酌着继续起来,声音却压低了些。



    “孙嵘叟不傻,为何能把我划为贾党?理由很简单,因他是王爚的人,而我是恩相你的人。”



    陈宜中终于睁开眼。



    这样简单的道理他当然想的明白,等的无非是李珏出这句“我是你的人”。



    “安心回去吧,孙嵘叟还害不了你。”



    陈宜中着,端起了茶盏,浅抿了一口。



    “多谢恩相!”李珏不由大喜



    



    次日依旧是常朝。



    来的官员终于多了,但不见殿中有多少穿紫、绯色官服的大员。



    谢道清往珠帘后一坐,满眼都是绿、青之色。



    故而当务之急是要调整官位。



    当听到那句“臣有本奏”,谢道清便坐正了身子。



    然而,她很快又愣住了。



    她没想到,接下来朝堂上所争执之事,竟是关于是否该罢免一个名叫李珏的官。



    “本朝权臣稔祸,未有如贾似道之烈者。潜友、吴益、李珏等,趋附贾似道,今若不惩,何以服众?!”



    “大宋开国以来,历代先帝皆厚待大臣。今李珏方召入朝,遽加重刑,此后朝廷何以示信于人?!”



    “”



    到后来,王爚、陈宜中两个重臣竟是亲自在殿上争执起来。



    谢道清已经完全懵了。



    她一个老妇,连镇住两个各怀心思的臣子需要多大的魄力与腕都搞不清楚,更何谈镇住他们?



    犹在惊慌,忽然,王爚一转身,便道:“请官家罢免了老臣的官职!”



    谢道清倏然站起身,差点要冲出珠帘。



    这阵子,荒唐事她见得多了,没想到每一日都还有更荒唐之事。



    她强自镇定,正准备开口挽留。



    陈宜中也已高声出声,道:“臣请官家罢免了臣的官职!”



    谢道清脑子都空白了。



    眼前的珠帘摇摇晃晃,傻皇帝坐在那低声自语她不知自己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要来收拾这样的烂摊子。



    “你们两位相公此去,国事如何托付?”



    谢道清自要挽留,才开口了半句,王爚、陈宜中已各让了一步。



    在百官最前列的留梦炎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也不知方才在想什么。



    陈宜中道:“禀太后,留梦炎可担国事,臣请以留梦炎为宰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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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附议。”



    谢道清欲哭无泪,却还是迂尊降贵去挽留王爚、陈宜中。



    但她并不能想到什么办法,只能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



    于是还是以王爚为平章军国重事,以陈宜中为左相,以留梦炎为右相



    



    是夜。



    李珏匆匆赶到陈宜中府上,惶恐道:“恩相,下官未曾想到恩相能为下官做到这等地步,实感激涕零!”



    陈宜中摆了摆。



    他并不是为了李珏其人而闹到要辞官。以往大宋党争虽激烈,却不至于这么不体面。



    今日如此,实则是太不想当这个官了。



    都要亡国了,若能独掌大权,还可试补天,看能否力挽狂澜。



    却还要与王爚这个老东西争权,有何意思?



    谢太后连这都看不清,真当士大夫能像家仆一样听话?



    心想着这些,有仆役匆匆跑来。



    “相公。”



    “何事?”



    “王爚从相府搬出来了,自去租了民舍住,要把相府让给相公。”



    “呵。”



    陈宜中冷笑一声,心中自语道:“你斗赢我了,这大宋权柄让给你便是”



    



    一整夜,谢道清都睡得很浅。



    她一会梦到李逆杀进临安,掘了赵昀的坟,一会梦到朝臣逃光了。



    猛地惊醒过来,她才想起已经好言安抚了王爚与陈宜中。



    只希望接下来他们能够把心思放到国事上来。



    “今日召相公们到选德殿奏对。”



    谢道清忧心忡忡,连早食也失了胃口,恨不能早早到选德殿等待。



    然而,她首先等到的竟是陈宜中的辞呈。



    “左相怎么的?”



    “他王平章如此,他若不辞相,何以解天下人之讥讽?”



    此时没有外臣在,谢道清终于哭了出来。



    她一边拿帕抹泪,一边问道:“左相人呢?”



    “左相已经出城了,要返回温州。”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派人去追?!”



    “奴婢这就去。”



    谢道清不知怎么办才好,连忙起驾赶到选德殿,到了一看,却没有看到人。



    “王平章公呢?”



    “禀太后,王平章公称有军情,晚些便来。”



    “右相呢?”



    “不知右相去了何处。”



    谢道清惊道:“又逃了?”



    “太后勿虑,奴婢去右相府看了,想必他并未出逃,只是有些私事不在。”



    



    “相公,太后又派人来召了。”



    “你回去告诉使者,没找到我。”



    “已经三次派人到府上,许是有什么国家大事。”



    “忙。”



    留梦炎不耐烦地吐出了一个字,将自己的厮赶走。



    他此时正坐在丰乐楼的雅间中,从窗户向外看去,正好能看到西湖。



    茶水已经喝了五壶,他是从早上坐到了下午。



    终于,一艘船缓缓停泊在西湖边,船上挂着幡,图案正是留梦炎一直在找的。



    他迅速下了丰乐楼,登上船。



    “船工,到龙亭湖。”



    “好咧!”



    这里是临安,只有西湖,没有龙亭湖。船却还是缓缓漂向了湖心。



    “贺喜状元郎终于位列宰执。”



    这船工穿的是一身短褐,长得黝黑,像是个粗鄙人。



    留梦炎对他却很客气,口呼“先生”。



    “先生笑了。”



    “方才走的那厮找你何事?”



    “谢太后召我,似有急事。”



    “你不去?”



    留梦炎道:“自然是见先生更重要。”



    “帮我办件事如何?”



    “莫一件,先生便是百件,但凡我能做到,绝不皱一下眉头。”



    “贾似道有只猫,名叫於菟。”



    留梦炎听得很认真,问道:“陆游诗‘仍当立名字,唤作於菟’的於菟?”



    “是。”



    “这是一只长得像老虎的猫?”



    “不,是狮猫,通体雪白,目湛蓝,是只老猫了。之前养在葛岭别院,如今不知在何处。”



    留梦炎听得更为认真,末了,他郑重一行礼。



    “先生放心,哪怕翻遍临安,我也必为先生办妥此事。”



    “那便拜托‘右相’了。”



    “不敢当,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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