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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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盆大雨之中, 方徊来望着顾迢的双眼,顾迢的眼神难得的不再闪躲,也直视着方徊来那一汪湖水般的黑眸。

    如注的雨滴, 模糊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正当方徊来以为顾迢要吻她的时候,忽然感觉顾迢的手在她腰部一个用力。

    顾迢:“好了。”

    方徊来不明所以的低下头, 这才发现顾迢早早解开了她今天所穿衣服上的腰带, 在她自己身上缠了一圈后,又绕在方徊来的腰上, 刚才了一个牢牢的水手结。

    顾迢大声:“现在换成我在你前面,你放心, 就算你手滑掉下去了, 我也承受得住你的重量。”

    话罢,顾迢不再犹豫, 向着比方徊来更高的方向爬去。

    二人的位置顺利交换成顾迢在上、方徊来在下。

    方徊来:“你这不会是在暗示什么吧……”

    大雨倾盆, 又拖着一个有严重恐高症的方徊来, 顾迢不敢分神与方徊来斗嘴, 集中全部注意力, 拽着绳索向上攀爬。

    方徊来咬咬牙, 跟着顾迢向上爬去。

    若是对寻常人来,单纯只是下雨的话, 倒不至于带来什么安全隐患, 但是对有严重恐高症的方徊来来, 内心的恐惧与紧张足以使她的动作全部变形, 当双手僵硬成一对鸡爪,又碰上绳索上长了些许青苔之处格外湿滑——

    方徊来一声惊呼,不出顾迢所料的滑了下去。

    顾迢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腰间所系的绳索,帮方徊来控制着身体摆动的幅度, 让方徊来不至于更害怕,还笑着安慰她:“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水手结么?因为它号称就算绳子断了,结也绝不会散。”

    方徊来刚才吓得一颗心差点飞出了嗓子眼儿,这会儿听顾迢这么,却奇怪的镇定了下来。

    方徊来忽然很想问顾迢一个幼稚的问题:“如果你拉不住我的重量呢?”

    顾迢:“那就跟你一起掉下去。”

    “如果我陷在沼泽里呢?”

    “跟你一起沉下去。”

    “那如果我想要呼吸、想要活下去呢?”

    “那就用我的肩膀驮你上去,用我的命换你的命。”

    方徊来不话了。

    顾迢忍不住开口:“姐姐,你聊完了恐怕还是要伸手自己重新抓住软梯啊,不然你的体重我就真承受不起了……”

    方徊来大惊失色:“你是全宇宙第一个我需要减肥的人!”

    真的滑下去一次之后,方徊来紧绷的神经反而放松了一些,顾迢又在上方不停指导着哪里比较不滑,方徊来终于跟着顾迢有惊无险的抵达了树屋。

    方徊来喘着气瘫倒在地上:“原来这破树屋长这个样子,不过如此嘛。”

    此时,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停了。

    顾迢:……老天爷有你这么玩我的吗?

    顾迢走到树屋的窗边,撑着双手看了一会儿风景,回头叫躺在地板上的方徊来:“过来。”

    方徊来懒洋洋的起身,问道:“怎么了?”一边走到顾迢的身边。

    顾迢指着窗外的天空:“有彩虹。”

    “真的吗?”方徊来惊讶,顺着顾迢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吧唧。”趁着方徊来转头没有看自己的时候,顾迢在方徊来的侧脸上偷偷亲了一下。

    方徊来猛然转过头来,那张平日里冷若冰霜的白皙脸庞,罕见的红了。

    “你……”方徊来话有些结,临时换了一句:“哪里有彩虹?”

    顾迢:“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方徊来浮夸的摸了一把胳膊上的汗毛:“快停止你的土味情话!”

    顾迢笑着:“好啦,我其实是叫你来看这里的风景,真的很美。”

    顾迢把手伸出窗外,指了指下方的风景。

    林木苍翠,莺蝶盘旋。宇宙浩瀚,人类渺。

    顾迢不知道这座树屋到底有没有神奇的功效、能如传中一般庇佑情侣,但这座建在铁桦树之上的树屋,因为这棵树罕见的硬度而获得了罕见的高度,从这里望下去,人的心好像一瞬之间开阔了起来。

    发生每个人身上的大事、那些横亘在心里以为永远都过不去的大事,似乎,也有了能迈过去的一丝可能。

    顾迢想知道方徊来是不是跟她有同样的感觉,却发现方徊来一直没有出声,回头看去,才发现方徊来猛退几步瑟缩在角落,脸色灰白,瑟瑟发抖。

    顾迢猛扑过去:“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也不能向下看!”

    其实方徊来也没料到这一次,自己的恐高症

    会发作的这么严重。也许是这会儿神经忽然放松了下来,刚才在软梯之上的恐惧、以及突然失手滑落的惊骇,一瞬间报复性的发作了出来。

    方徊来的整个身子,控制不住的狂抖。她的双手向半空中伸去,想要抓住些什么,才发现这座树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时,顾迢把自己的身体,送入了方徊来的怀抱中。

    顾迢用自己的双手,找到方徊来的双手,引导着她的手环抱住她的腰,然后,她用双手把方徊来紧紧揽入她的怀里,让方徊来的头紧贴着她的胸膛,右手一下、一下的轻抚着方徊来的背:“好了,好了,我抱住你了,没事,我在这里……”

    方徊来忽然放声大哭。

    不是顾迢以前见过的那种无声垂泪,而是声嘶力竭、嚎啕大哭。

    顾迢从来没见过方徊来如此狼狈和不顾一切的姿态,然而顾迢的内心却觉得,这一切发生在此时的方徊来身上,一点都不违和。

    因为她知道过去发生了些什么。

    方徊来嚎啕大哭着:“为什么那一次你不是这样做的?!为什么,为什么?”

    顾迢耐心的、温柔的,继续一下、一下轻抚着方徊来的背脊:“可是现在,我还在这里。”

    顾迢的轻抚好似有着神奇的魔力,恐高症发作、情绪面临崩溃边缘的方徊来,慢慢的镇定了下来,呼吸渐渐的平稳,哭声也渐渐的了,直到完全的止住。

    顾迢还是紧紧抱着方徊来。

    方徊来想要挣脱,微微用力推顾迢:“我好了。”

    顾迢用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我们就这么静静的拥抱一会儿,好不好?”

    “不接吻,不话,不做任何故意挑起我欲望的事,就这么静静的抱一会儿,好不好?”

    “像以前一样。”

    “像那件事没发生的时候一样。”

    顾迢的怀抱里,方徊来渐渐的不挣扎了。

    又过了一会儿,方徊来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顾迢的背脊。

    方徊来的脸,紧贴着顾迢的胸膛。今天的大雨下得也算好,网红木屋里,只有她和顾迢两个人,看样子也不会再有其他人来了。

    方徊来轻轻用自己的脑袋,在顾迢的心口蹭了蹭,听到顾迢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

    她忽然想起大四那晚接到顾迢的电话,顾迢用很不好意思的声音:“我想听你的心跳声。”

    方徊来松开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感受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

    “一样的。”方徊来突然开口。

    顾迢莫名其妙:“什么一样的?”

    “我们心跳的节奏,一样的。”方徊来解释道。

    顾迢的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个她在大一的一个夜晚深深思考、拼命想要求证而不得的问题,在八年后的今天,由方徊来给出了答案。

    而她甚至没有向方徊来提出过这个问题。

    顾迢的心中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狂喜,是那种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滚开了的感觉。

    在那件事发生以后,她想起方徊来所的“我不知道天意会如何”那句话,觉得天意一定是不想她和方徊来在一起,所以才让那件事发生了。

    然而八年后的今天,因为这神奇的巧合,顾迢忽然觉得,也许天意是想让她和方徊来在一起的。

    不是,所有的巧合,都是命运吗?

    方徊来突然抓起顾迢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低声问道:“你要不要听我的心跳声?”

    顾迢触到一团温软,还没感受到方徊来的心跳声,倒是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更快了。

    方徊来的声音,低沉得有些发哑:“我想要。”

    方徊来的唇,凑近了顾迢的唇边。淋了瓢泼大雨的二人,嘴唇都是冰凉的。方徊来轻轻撬开顾迢的唇,感受到那冰凉之下的一片火热。

    顾迢刚才用来感受方徊来心跳的那只手,没有挪开。

    正当顾迢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

    “啪嗒!”一声响动从树屋的门口传来。

    顾迢和方徊来立刻停止了动作,向着门的方向望去。

    圆脸扛着摄像机,一脸的“非礼勿视”:“我和我的摄像机什么都没看到啊!你们继续!”

    方徊来眯眼看着门口的地上,是一个圆圆的镜头盖。

    圆脸:“刚才一个手滑把镜头盖弄掉了,不好意思啊。”

    至于为什么会手滑,还没初恋过的圆脸本着“非礼勿言”的精神,没有。

    圆脸正要伸出捡起镜头盖,练过武术的方徊来一个翻滚起身,果断抢在圆脸之前捡起了镜头盖,“啪”一声盖在了镜头之上。

    方徊来酷酷的了一句:“这段掐了别播。”

    圆脸愣愣的点头。

    等到三人终于从树屋下来、重新回到地面之上的时候,圆脸屁颠屁颠跟在方徊来身边,若有所思的:“姐,我原本以为我们VJ就够不容易的了。”

    方徊来瞟了他一眼。

    圆脸继续:“你看啊,刚下那么大雨,我还扛着摄像机,软梯又滑,雨一停,我就得手忙脚乱的赶紧爬上去,到树屋跟拍你们。”

    “刚我一个手滑,差点没抓住软梯,当时我想的是人摔了没事,机器摔了我可赔不起啊。”

    圆脸一脸崇拜的看着方徊来:“我以为我不容易,没想到您更不容易,为了艺术献身到这种程度,拍个选秀综艺而已,我看您这演技,是真投入啊!”

    圆脸有些同情的看了方徊来一眼:“现在演员赚钱是不是也挺不容易的?”

    方徊来的耳根红了,她装作不在意的拨了拨头发,遮住发红的耳根,沉痛答道:“是挺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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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一同走过来时路过的大片薰衣草花田,登上了等在路边的保姆车。

    本来戴着墨镜、抱着双手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方徊来,在车行驶到半路的时候,突然摘下墨镜。

    顾迢和圆脸面面相觑,正襟危坐。

    方徊来翘起二郎腿,右手肘放在膝盖上、手指撑着下巴,一张白如傲雪的面庞猛地凑近圆脸面前。

    圆脸手里的镜头盖又掉了。

    镜头盖:今天是我的受*刑日.jpg

    方徊来一双幽深湖泊般的眸子,此时深深凝视着圆脸的双眼,仿佛看进了他的心里去。平日里高傲冷峻的面庞上,忽然微微勾起嘴角,轻轻一笑。

    圆脸捂住胸口,在心中无限循环:aswsl……

    方徊来:“刚才你不心拍到的那一段,跟编导交代一声……”方徊来比了个“剪刀”的手势:“懂吧?”

    圆脸一阵鸡啄米式猛烈点头。

    方徊来又笑了一下,重新戴上墨镜,靠回椅背上。

    圆脸舒出一口气,方徊来突然再

    次出声:“自己收藏也不可以哟。”

    圆脸瞬间脸红了,过了半晌,艰难点头。

    顾迢同情的看了圆脸一眼:方徊来这么个大魔王,谁能顶得住啊!

    方徊来交代完圆脸,伸出纤长手指敲了敲车窗:“我要下车。”

    司机一个急刹,差点没把后排跟圆脸眼神交流着“抗魔心得”的顾迢给甩飞出去。

    顾迢一脸的黑人问号:“车速没有过快呀?感觉还是开往幼儿园的车呀?”

    方徊来戴上口罩和帽子,率先下了车,并没有关车门,反而看着车里的顾迢。

    顾迢像是一个深谙“伴君如伴虎”之道的妃子,被皇帝翻了牌子,半是欣喜半是忧虑,在圆脸半是羡慕半是同情的目光中,跟着方徊来跳下了车。

    作者有话要:作者带着天使们一起殴圆脸VJ:你来的可真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