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周叙扶着顾迢, 缓缓的走回顾母的病房。
顾母还是用被子蒙着头躺着,蜷缩起来,背对着病房门口。齐湘坐在病床前面、刚才顾迢坐过的椅子上。
齐湘听到响动, 回过头来,努嘴指指病床上的顾母, 又冲着顾迢摇摇头。
那意思显而易见:顾母的精神状况, 还是十分的不好。
在顾迢还没有想到如何宽慰母亲的时候,突然秦主任匆匆的走了进来, 声音里满是振奋:“有希望了!顾女士,有希望了!”
在这最为糟糕的一天里, 顾迢好像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的亮光, 冲过去问道:“秦主任,什么情况?”
“我听医院里来了个国外的大专家, 本来想带着顾女士的体检报告去让他看看。”秦主任:“没想到, 那位专家早已看了顾女士的报告, 并表示顾女士的癌症复发情况很典型, 他可以亲自为顾女士手术, 康复的概率很大!”
顾迢刚才忍了许久的眼泪, 在这会儿狂落了下来。跌跌撞撞后退了两步,坐倒在顾母的病床上, 伸手去抚顾母的腿:“妈, 你听到了吗?”
周叙这时走过来, 抚着顾迢的肩, 笑着安慰她:“你看你,这是好消息,你哭什么?”
顾迢却哭得止不住。刚才面对铺天盖地的坏消息时,还能绷着一口气硬撑;此时听到唯一的一个好消息, 心里一软,所有的心防立即全线崩溃。
顾迢回握住周叙的手:“谢谢你。”又冲着秦主任:“秦主任,谢谢您,您上心了。”
秦主任点点头:“别客气,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每一个医生的天职。”
此时,躲着躺了许久的顾母却坐了起来:“秦主任,我不想做这个手术,还是把这个手术名额,让给其他病人吧。”
顾迢惊呆了:“妈,你疯了?”
齐湘也急:“阿姨,您这是做什么?”
顾母缓缓的:“我是一个杀人犯的妻子,我这条命,不值得救。”
秦主任:“顾女士,您丈夫的事我也听了。但那是您丈夫犯下的罪行,您丈夫也已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与您无关啊。”
顾母坚定摇头:“既然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就是一体的。”
顾迢再也受不了
了,用极哀恸的声音喊了一声:“妈!”
这一声“妈”的背后,藏着顾迢的千言万语不出口: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妈妈要受到自己所处年代的局限、受到自己认知的局限,把维系一个完整的家当成自己这一辈子唯一的使命,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这种愚昧,几乎已经害了顾迢的一生。此时,母亲还要为这种愚昧搭进自己的性命么?!
千言万语堵在顾迢的喉头不出口,此时,周叙的双手坚定的在顾迢的肩头按了一下,开口向着顾母道:“阿姨,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顾迢着想啊。”
顾母一怔。
周叙继续:“家不是一所房子,而是家人和爱组成的。顾迢从您生病开始就退了学,一直把您带在身边。您活着,顾迢才有家,您走了,顾迢不就要流离失所了么?”
顾母望了一眼满脸泪痕的女儿,终于,自己也怔怔的落下泪来。
秦主任趁机吩咐身边的一个护士:“去给专家回话,病人这边一定配合,让他们尽快安排时间手术。”
护士应了一声,一路跑的去了。
顾母没有再拒绝。
顾迢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用嘴型对站在她身边的周叙:“谢谢你。”
周叙笑着摇了摇头,一双笑眼弯弯的,像两轮明亮的月牙,没有被血色的阴影所遮蔽。
周叙又握住了顾迢的手,她的手很暖,这一次,顾迢没有再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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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真实身份被曝出的绝望,又收到了绝处逢生、能做手术的消息,跌宕起伏的心情让本就病弱的顾母彻底没了体力,沉沉睡了过去。
周叙站起来:“我去买点粥,待会儿顾阿姨醒了可以吃一点。”
顾迢连忙:“我去吧。”
周叙笑着拒绝:“你和湘姐刚才都辛苦了,你们就在这里陪阿姨吧,我去去就回。”
周叙背着包走了出去。
齐湘在周叙的身后叹了一口气。
顾迢问:“怎么了?”
齐湘道:“她太完美了。”
顾迢反问道:“完美不好吗?”
“完美得好像一个假人。”齐湘摇头:“而没有生命力的东西,都是不可爱的。”
齐湘虽然不愿受她爷爷齐轩霆的庇佑,但到底继承了她爷爷的血统,眼光毒辣得紧。
周叙背着包向着医院一楼的便利店走去。
刚一走进,就看到一个穿着精致黑色套装的修长身影,正站在货架前,对着一排不同包装的梅子精心挑选着。
是龚智心。周叙不露声色的走到龚智心的身边,做出在认真挑选粥的样子。
龚智心过分姣好的身材和容貌,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周叙听到她身边的两个妹子正在议论:“这个姐姐也太好看了吧!是不是明星啊?”“我想去找她要电话,可是她看起来好严肃,我不敢……”
周叙向着议论声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才看到关注着龚智心的那两个妹子,兴奋得脸都红了。
其实这议论声不算,周叙听到了,她身边不远处的龚智心没理由听不到。只是龚智心充耳不闻,全神贯注的挑选着面前的梅子。
周叙心想:也许她从就已经习惯这样的瞩目了吧。
龚智心终于挑好了梅子,走到了收银台边。周叙也连忙拿了三盒粥,走到收银的队伍外围,排在了龚智心的身后。
这时,刚才兴奋到脸红的两个妹子,终于抓住最后的机会、鼓起勇气来跟龚智心搭讪了:“姐姐,你是喜欢吃梅子吗?我们知道有一款,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龚智心冷漠摇头:“不是买给我自己,是买给我喜欢的人的。她的口味很奇怪,就喜欢这种奇酸无比的。”
话罢,龚智心就转回头去,不再搭理这两个妹子了。两个妹子搭讪受挫,一脸失落的走开了。
排在后面的周叙,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在心里想:这龚智心的满心满眼,好像真的只能看到那个人一般——
方,徊,来。
龚智心拎着一包和她冷漠形象极不相称的梅子,回到了刚才的洗手间门口。
方徊来戴着龚智心帮她捡回来的墨镜,坐在洗手间门口的一排休息椅上,上半身俯在膝盖上,没有一点力气的样子。
龚智心再一次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仔细的帮她把梅子的包装袋撕开,送到她的嘴边:“补充一点糖分,等你有力气站起来了,我就带你回家。”
方徊来张嘴,把那颗梅子吞进了嘴里。
不知怎的,平日是吃惯的梅子酸味
,今天吃起来却酸得出奇,酸得她又一阵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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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智心自己开车,载着方徊来回到了她的公寓。然后心的搀扶着方徊来,直接来到了二楼的卧室躺下。
龚智心问方徊来:“有力气换衣服么?”
方徊来摇头。龚智心也不勉强,帮她掖好被子:“那你先睡一觉,等体力恢复一点了,我再带你洗澡、换衣服。”
龚智心走出房间,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还顺手帮方徊来关了灯。
整间卧室,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方徊来昏昏沉沉的躺着,可能是因为刚才搜了新闻,现在她脑子里,满满都是当年那血腥的一幕:她的妈妈方钏,倒在一片血泊中,满身满脸,被刺了数十刀,像一个面目全非的破烂布娃娃,就算捡回了一条命,从此也不能算活着。
那天的血腥味,浓到难以想象的地步。方徊来还记得她听到的那第一声诡异响动:“噗嗤。”
然后是停不下来的“噗嗤”、“噗嗤”、“噗嗤”,回荡在她的耳边。
原来刀刺入人的身体时,响声是那样的。好像是来自地狱的回响,让人遍体生寒。
听过那样响声的人,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忘怀,将终生回荡在午夜的噩梦中。
累极了的方徊来,并不安稳的睡了过去,却又见到下午泫然欲泣的顾迢,血红着眼眶,站在她面前低低的怒吼,像一只被伤怕了的动物:“你以为我妈死了,我们之间的阻碍就消失了么?”
梦里的方徊来很想出声告诉她真相,却不管怎么张大了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顾迢失望的看了方徊来一眼,远远的走开去了,方徊来想伸手拉她,手和脚却像被灌了铅,分毫动弹不得。
现实中,则是方徊来在她自己的床上以极的幅度扭动挣扎,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她被鬼*压床了。
“滋——滋——”
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传来,终于把方徊来从噩梦中唤醒。方徊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拿过手机接了起来。
“Miss Fong。”听筒里一声纯正的英音传了过来。
方徊来低声:“您好。”
听筒里那人继续:“我已经到仁心医院,和你所的顾女士联系好了,三天后,我就会亲自执刀,为她手术。”
方徊来问:“生存的概率高么?”
那人回答:“我只能,在我以前执刀的类似病例里面,病人的生存概率达到了百分之百。”
方徊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就好。谢谢您了,Doctor Chow。”
“不客气,Miss Fong。”那人道:“我知道你是带着顾女士的体检报告,飞到很多国家,找了很多位我的同行,才辗转找到我这里的,我很为您的诚意感动。而且你为我们医院捐的那一大笔钱,将为我们的癌症学科建设做出很大贡献,我们都很感激你的慷慨。”
方徊来问了一句:“您没有透露过,您是因我而来吧?”
“没有。”那人回答:“不过,为什么不能透露你呢?”
方徊来轻笑了一声:“做好事不留名,这不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么?”
那人答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放心,手术中我一定会尽全力。”
挂了电话,方徊来在黑暗中无声的笑了一下:海,你最挂念的妈妈,可以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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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龚智心在客房醒来的时候,时间不过7点。
龚智心匆匆起床,把一头黑长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换了衣服,戴上金丝边眼镜,才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她的形象,从来都是完美的。在方徊来面前更要如此。
她本来是要走到方徊来的房间,悄悄看一下方徊来是否睡得安稳,没想动往客厅的方向随意一瞟,却发现一个纤长飘逸的人影,已经斜靠在沙发上喝黑咖了。
龚智心走了过去。
“早啊。”方徊来啜饮着黑咖淡淡的。
龚智心仔细量方徊来,只见她眉眼间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了。龚智心问:“睡得好吗?”
方徊来瞟了龚智心一眼,那意思是:吃了药总归是能睡得着的,你何必多此一问。
龚智心有些讪讪的在沙发上坐下。她从到大都是班里的第一名,可不知为什么,在方徊来面前总是有一些傻。
“智心。”方徊来轻轻的叫道。
龚智心浑身的汗毛一凛,仿佛方徊来要给她下什么死亡判*决,慌忙在方徊来开口前道:“我不走。”
方徊来有些无奈的看着龚
智心:“智心,我早已不是你的病人了。”
龚智心辩道:“可你还是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方徊来笑了一声:“来到这地球上,谁不是一边面对各种压力一边活着?谁还没有个情绪失控的时候?”
“可我……不是当年的病人了。我相信没有药,我也能挺过来。”方徊来又喝了一口黑咖啡,面容平静。
龚智心拿过方徊来手里的咖啡杯,放到一边:“不要空腹喝黑咖啡,对胃不好。”
“你看,你还是需要我的。”龚智心虽然在尽量控制,声音里还是听得出掩藏不住的急切:“我不要你回报任何……我带你去吃早餐,好不好?”
龚智心迫不及待的转换了话题。
方徊来看了龚智心一会儿,开口道:“可以,我昨天看到医院旁边有一家包子铺,感觉不错。”
龚智心:“……好,我带你去。”
作者有话要:剧场:
七夕即将到来之前,宇宙钢铁憨憨方徊来来子问了很多人,终于听到经典礼物三件套是“送花送甜点and看电影”,来来子兴奋的准备了起来。
七夕当天,顾迢从剧团下班回家,看到自家餐桌明显一愣,脸色有些无奈:“老婆,你送我西兰花也就算了,毕竟七夕,咱们能不能稍微有情调一点,不加这么多大蒜烤?”
方徊来理直气壮:“可是这样才好吃啊!”顾迢的视线往旁边移了移,脸色更无奈了:“那这吐血熊又是怎么回事?”方徊来面无表情:“噢,里面的巧克力酱加多了,一烤就溢出来了。”
晚上收拾完碗筷坐到电视机前,顾迢才明白刚才的颜艺巧克力熊根本算不了什么:“老婆,人家的七夕看电影,好像不是这种血呼哧啦胳膊和大腿乱飞的B级片?”方徊来惊讶的睁圆了双眼:“可这里面也上演了僵*尸和人类绝美的爱情故事啊!”
也许是恐*怖片看得太多,这部僵*尸片没能怎么让方徊来兴奋起来,很快靠在顾迢的肩头睡着了。方徊来身上阵阵清幽的香气飘来,顾迢兴奋的搓起了手手:“这才是最好的七夕礼物啊~”
正在睡梦里僵*尸的方徊来,被一个法式深吻弄得醒了过来,这才发现顾迢的手不知何时已伸进了衬衫,又进一步向下探索……
“好吧,难得七夕嘛,给你一次上位。”方徊来暗暗想着,回应着顾迢的吻,随着顾迢的动作,纤长白皙的手指抓紧了顾迢的背。
据邻居目击者称,七夕当晚,三金影后方徊来家的灯,一直到凌三点都没有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