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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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智心的脸色, 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你慌什么?”顾迢看着她的眼睛笑:“因为……那时候她也在叙尔特岛,是不是?”

    龚智心想张嘴否认,顾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递到龚智心面前:“你自己看。”

    龚智心接过那张照片,纤长瘦削的手指, 一下子指关节攥得发白。

    顾迢轻声:“在她告诉我这样一句话后, 我回家找到了当时在火车站广场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是找一个路人帮我拍的。回国后, 这张照片我看了无数次,无数次想在照片上奇迹一般找到她的身影, 可是无论我怎么看广场上那摩肩接踵的身影, 都没能看到熟悉的她。”

    “可是那天我回家翻出照片时,竟惊讶的发现, 在我身后, 一个穿修身黑色套装的人, 出现在了这张照片上。”顾迢走近龚智心, 点了一下照片的一角:“那是你, 不是吗?”

    照片就在眼前, 龚智心无法再否认。

    “你推着一张轮椅,如果这张照片的角度能再偏那么一点点, 我就会看到, 坐在轮椅上的人……是她。”顾迢逼近龚智心的面前, 她身高要比龚智心矮了好一些, 此时浑身散发的气场,却让龚智心莫名感觉有一些畏惧。

    “我让周叙帮我查过,你就是袁沅帮忙联系的、在美国医治过她的精神科医生,可是在医治她半年之后, 你就被吊销了行医资格,在那以后,她的病历记录也在美国那家医院消失了。”

    龚智心轻嗤一声:“为了她,行医执照又算得了什么?或许上天安排我当医生,就是为了治好她一个人而已。”

    “之前,我本以为你被吊销行医资格,是因为爱上了自己的病人。”顾迢道:“可是看到那张照片后,我越想越不对,她是因为精神不稳定出国医治,何至于一年多以后,身体反而越来越糟糕,糟糕到需要坐轮椅的地步?在看了刚才你的剧本后,倒是证实了我的猜想……”

    顾迢越来越逼近龚智心,龚智心不断后退。顾迢气极反笑:“你作为一个医生,竟然一直在给她过量用药,甚至在失去行医资格之后,还在非法给她过量用药至少长达一年!表面上是为了维护她情绪镇定,实则为了让她虚弱到不能自理、只能依赖你!”

    顾迢怒道:“你这行医执照被吊销得好!你这样毫无爱心,简直枉为人医!”

    龚智心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出话。

    顾迢冷笑,掏出手机:“你要狡辩么?我相信现在只要给你当年工作的医院个电话,联系到当年与你合作的护士,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了。”

    “你不用电话,对于过量用药的事,我不会狡辩。”龚智心的面容倒是平静:“只是……你错了一句话,我并非毫无爱心,我这样做,全都因为我深深的爱着她!”

    “爱到足以赔上自己的整个人生么?”一个苍老又忧伤的声音,在走廊另一端响起。

    顾迢惊讶的回过头去,竟看到袁沅拄着拐杖、颤巍巍站在那里,不复平日的中气十足。

    那一头银白的头发,平日里看是鹤发童颜,这时反倒衬出了袁沅整个人的沧桑。

    “哈哈哈哈,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是你么……妈?”

    顾迢这下更惊异了,回头猛然看向龚智心。

    平日里冷漠自持到仿若机器的人,此时竟然放声的仰天大笑,只是笑声里,有藏不住的苍凉。

    “妈?”顾迢又有些难以相信的看向袁沅:“龚智心……她是你女儿?”

    袁沅笑得沧桑又无奈,缓缓点头。

    “是,我是她女儿,只是我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有我这个女儿。”龚智心抢话道:“她早已把自己的全部时间和精力奉献给了表演,一辈子未婚,三十多岁时因为一个意外,才不得不生下了我。从到大,我无论怎么努力、取得多少个第一,她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反倒是她的学生一有头疼脑热,她不管是凌几点都会立马赶到学校去。”

    “她们是我的学生啊……远离了父母到异地求学,我怎么能不管她们呢?”袁沅忍不住哀伤的。

    龚智心罕见的有些失控,低声怒吼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去照顾学生的时候,你的亲生女儿一个人在家发烧得快死了!却连个给她倒杯热水的人都没有?”

    袁沅低下了头:“是我的错……对我来,这个母亲的身份来得太过突然,我全然没有准备好,是我的错。”

    龚

    智心继续道:“为了让我的亲生母亲多看我一眼,我想了各种办法,研究了各种人的心理,也因此对心理学产生了兴趣,高中毕业后就去美国留学。直到大四毕业时,我回国看我妈,第一次遇到了方游。”

    “或许那一次,我不该带方游回家的啊……”袁沅长叹一声。

    龚智心冷笑:“你一定会带方游回家的,因为她是你最喜爱的得意门生,是你掩藏不住的骄傲。”

    “所以……你看你妈妈如此喜欢她,就把她当成了你的研究对象?”顾迢有些难以理解,艰难问道。

    龚智心摇头:“一开始,我的确是因为我妈的缘故,我妈望着方游对我:不出五年,这孩子一定会在全世界的演艺圈大放异彩!我很好奇,到底优秀成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获得我妈的全部关注?我开始有意的接近方游,但是很快,我就被方游的光芒给吸了进去……”

    龚智心仿佛回忆起了她初见方游的那个夏天,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温暖的笑意:“方游……她好像一颗星辰,不用微笑、闪闪寒光,就足以照亮我晦暗已久的整片天空。”

    “只是方游,她的性子实在太过清冷,我追着她一整个夏天,得到的却只是她对我的客气。我从失望到绝望,收到美国一家不错的医院给我发来offer后,我黯然离开了国内,回到了美国入职。”

    “我以为我和方游的缘分,就此终结了。却没想到,四年后,我妈竟这辈子第一次主动给我了电话,她问我所在的医院,能不能收治一个病人,名字叫方游……”

    顾迢默默看着讲述往事的龚智心,脸上露出一种病态的狂喜。

    “当时我难以置信,直到我妈亲自护送她来了美国,我见到了憔悴不堪的方游,我才敢相信,我和当年那个星辰般耀眼的女孩,又有了命运般的连接。各何况在我医治方游的时间里,从都没正眼看过我的妈妈,竟会隔三岔五的主动给我电话……”

    “所以,我怎么可能失去方游呢?为她失去行医资格,又算得了什么?”龚智心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病态。

    “我的错,原来都是因为我的错……”袁沅哀伤的喃喃道。

    “每一个人都可能被原生家庭所

    伤,可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去着爱的名义去伤害他人。”顾迢对着龚智心厉声道:“你知不知道在被吊销行医执照后还非法给人用药,并且长期过量,不只是再不能当医生的问题,而是需要坐牢!”

    “坐牢?”龚智心鬼魅一笑:“如果没有方游的证词,你怎么能证明我非法给人用药?而你现在……知道方游在哪里么?”

    话罢,龚智心踩着高跟鞋,决然离去。高跟鞋的回响声,咚咚咚咚,像是踩在人空荡荡的心上发出的回响,让人心慌。

    顾迢毫不犹豫的追着龚智心的脚步而去。

    跑过袁沅身边时,袁沅一把拉住了顾迢:“别追了。”

    顾迢急到低吼:“可是龚智心囚*禁了她!”

    袁沅解释道:“智心这孩子从心思缜密,她不想叫你发现,你追着她出去也没用,反倒有可能受伤。这件事,我们要好好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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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

    方徊来初初醒来时,只觉得头痛得厉害,眼皮沉得抬都抬不起来。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我最爱你,我最喜欢你……”

    一阵轻轻的歌声,在方徊来耳畔响起。那是方徊来曾在心理治疗期间对龚智心讲述过的、她妈妈唯一给她唱过的一首歌曲。

    本来最温柔的摇篮曲调,此时被这冷而压抑的嗓音一唱,却像是恐怖片的背影音乐,像是来自地狱的鸣唱。

    方徊来听得心里毛毛的,把全身的力气集中到眼皮上,拼命的睁开了眼——

    只见龚智心斜躺在她身边不足一拳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的,像是黏在了她的身上。

    方徊来猛地想要躲远一点,浑身却软得动弹不得。

    “你醒啦。”龚智心发现方徊来睁开了眼睛,并不动弹,只是鬼魅一笑,轻声道。

    她与方徊来之间的距离近到,此时她一开口,呼吸就粘哒哒的喷在了方徊来脸上。

    方徊来不露声色的:“智心,你知道我不喜欢人靠我太近……”

    “慢慢的,慢慢的你就习惯了……”龚智心伸出纤长瘦削的手指,轻到若有似无的,在方徊来的臂上,来回来去的抚摸:“八年你还没有习惯,我们就用十八年,二十八年,三十八年……”

    方徊来汗毛直

    竖。

    她四下量了一下所处的环境,一间而逼仄的房子,卧室、厨房、洗手间,都在一个空间内,也就是,她无论在这间房子里做什么,都逃不过龚智心的监视。

    方徊来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问:“这里……是哪里?”

    “是家,游,是我们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龚智心的笑,在没有开灯的黑暗环境里显得格外阴森:“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会来扰我们……”

    方徊来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被囚*禁了。

    只是方徊来装作什么都没有明白过来的样子,略显天真的问道:“智心,你又给我用镇静剂了?我不是了,我现在不需要依靠药物,也能控制自己了么?”

    这时龚智心却有些急了:“不,方游,你不是医生,我才是!你不能准确判定自己的情况,我你需要,你就需要!”

    龚智心忽然一把用力握住方徊来纤细的手腕,用力到好像要把方徊来的手腕捏碎一般:“别忘了,当年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是我救了你!所有人都离开了你,你只有我,只有我!”

    方徊来浑身乏力,只得任由龚智心握着,装作懒洋洋的了个哈欠,不经意的问道:“我睡了多久?”

    “游,你是在担心你策划的节目么?”龚智心的手指,又一下、一下的抚上了方徊来的额角:“别担心,我已经帮你把一个最完美的剧本送过去了,也交待了节目组该如何安排,你的节目会完美收尾,全世界也会看到,只有我才是能够救你、对你不可或缺的人!”

    听龚智心这话,方徊来明白,自己至少已经睡了一天一夜。

    “智心,我饿了。”方徊来。如果自己已经睡了一天一夜的话,此时肚子饿,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生理反应,不会叫人起疑。

    刚才方徊来已经细细观察过离床不远的厨房,里面干净到空荡,看起来并不像能做饭的样子。

    也就是,如果方徊来要吃饭,龚智心必须出去买,或者点外卖。

    而只要龚智心出门,或者有外人来敲门,方徊来就有一线机会。

    方徊来在心里慨叹:还是大意了。

    她多少知道龚智心对她的依恋,到了有些变态的地步。只是一来,龚智心曾是她的主治医生,不管她用了多极端的方法,的确曾救她于水火;二来,龚智心多年来在她面前掩藏得很好,虽有些过分关切,但都是站在医生看待病人的视角;三来,龚智心是她最亲近的老师袁沅的亲女儿。所有这些理由加起来,让她平白对龚智心多了许多信赖。

    多年来,竟也就放任龚智心这样待在她身边。从美国医院治病开始,然后到各个适合隐居的岛周游,再然后到伊博岛定居了好几年。

    这会儿方徊来她饿了,没想到龚智心早已料到般一笑:“游,我早就为你准备好了。”

    龚智心翻身从床下取出一个玻璃瓶,方徊来瞧见,内心一凛——那正是她在美国医院疗养期间、最熟悉的营养液,龚智心曾一次一次的,把这透明无色的液体注入她的体内。

    这时,龚智心再一次把的输液针,轻轻扎进了方徊来的手背。

    随着透明液体一滴一滴不断的注入,方徊来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强烈:“你又……”

    营养液混合着镇静剂的药力,让刚刚醒转过来的方徊来,又一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龚智心阴森的歌声,又一次在方徊来耳畔响起:“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我最爱你,我最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我们知道,按照剧情套路,反派开始表演的时候,就意味着很快要到咸鱼救仙女的时候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