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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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智心猛扑过去, 作势要抢周叙手里的信号屏蔽器,周叙却在她近身之前,轻轻巧巧一挥手, 就把那机器扔到了楼下的草丛之中。

    龚智心气极:“你……!”

    周叙笑道:“就算你现在下楼去捡,等你在艰难的在草丛中找到机器关掉, 再电话叫锁匠过来的话, 也早已来不及啦。”

    “方徊来今天注定会死在这里,顾迢的妈妈, 就算给她陪葬了。然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周叙还是笑得一脸温柔,并没有丧心病狂之人脸上惯有的癫狂, 只是望向龚智心的眼神里, 那股灼灼的爱意从未熄灭。

    顾迢看了周叙一眼,她穿着一件浅蓝色格子背心裙, 白色衬衫的领子端端正正的翻出来, 扣子一丝不苟的扣到最上一颗, 干净得像是不识人间愁滋味的干净天使。

    这样一副皮囊之下, 却藏着来自地狱的恶魔之魂。顾迢恨极了自己,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龚智心身上, 竟忽视了身边有这样一个疯狂的存在。

    如果方徊来当真因此丧命的话……她只好以命相抵了。

    顾迢继续猛烈的拍门,用尽身体的全部力气, 以最大的音量狂吼着:“方徊来!门从外面不开了!你从里面试试!方徊来!你听得到吗?”

    此时屋子里, 滚滚浓烟之中, 一对闪耀若星辰、深沉若湖泊的眸子闪了一下, 笑着问了一句:“顾阿姨,你我们今天……都能活着离开这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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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火势愈演愈烈,屋子的横梁被烧得承受不住,一大块建筑体带着熊熊烈火, 轰的一声向着顾母砸下来。

    “心!”方徊来尖声叫道。

    出于求生的本能,手脚都被缚住的顾母拼尽全力向旁边一滚,勉强躲开了被横梁砸中的危险。只是那块建筑体上的火势,却迅速与旁边家具上的连成了一片,形成一堵过分严密的火墙,阻绝了顾母逃生的去路。

    “妈*的!”一向冷淡而优雅的方徊来,此时竟低低的骂了一句脏话。

    顾母被刚才的浓烟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咳了好一阵,才重新看清眼前的景象,竟看到方徊来拼着全身的力气,从本来安置她的床上滚下来,又拼命的向着旁边一个燃着熊熊烈火的茶几挪去。

    顾母看得胆战心惊,心想这孩子到底年轻,在此番险境之下竟彻底疯了,要干出这种飞蛾扑火的蠢事来,提前主动了结自己的性命。

    却没想到,方徊来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把被缚在手腕上的丝巾靠近那一团明火。

    火势很大,方徊来白玉般无暇的一双美手,此时架在烈火之上,很快燎出了巨大的水泡。顾母瞧得惊心动魄,只觉得自己的双手都一阵剧痛传来一般,嘴里“呜呜”叫着,想让方徊来赶紧收手。

    方徊来愣是坚持着,不管手上的伤势如何,硬忍着一声不吭。终于,手腕上那根特殊材质制成的丝巾,“啪”的一声被烧断了。

    方徊来没事般的笑了笑,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不知从哪里攒起来的一股力气,竟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如果曾经那个美国医院的精神科护士在这里,她一定会瞪圆了双眼叫道“impossible”——任何一个人被像方徊来这样注入了超大剂量的镇静剂的话,活动双手双脚都是困难,更别提凭一己之力站起来了。

    顾母不懂这些,只是莫名觉得这个强撑着一口气像她这边走来的女孩子,虽然步伐虚弱到摇摇晃晃,但整个体内却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坚定力量。

    方徊来挣扎着越过火墙,也不管那烈火是不是在她白皙细嫩的皮肤上,灼出了让人不敢直视的可怖伤口。终于,她来到了顾母身边,一蹲下只觉得浑身脱力,差点一下子倒在了顾母身上。

    方徊来赶紧强起精神,蹲直了身子,一把扯掉顾母嘴里塞着的毛巾,又艰难的解开了缚在顾母手脚上的绳索,向着顾母问道:“能动吗?”

    顾母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才发现自己的脚根本使不上力:“糟了,在刚才躲开的时候,伤了脚……”

    恰在这时,又一大块横梁上的建筑体,被烧得掉了下来,正向着在查看顾母身体的方徊来这边。方徊来浑然不觉,唯有顾母看到了。

    顾母涌出一股力气,猛然把方徊来向旁边一推,帮方徊来躲过了这一次死神的威胁。

    只是又一堵火墙围在了顾母的身前。而此时,整座屋子里的火势越来越大,顾母环视四周,突然惊叫了一声:“有酒精罐!”

    方徊来顺着顾母的视线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酒精罐暴露在熊熊烈火中,不知何时就会爆炸。

    顾母看了一眼方徊来,下定决心一般道:“你快走,不要管我了。我老了,你还年轻,你出去以后,别忘了帮我照顾好海……”

    方徊来瞟了顾母一眼,笑了一下,再一次摇摇晃晃站起来,向着顾母这边走来。

    最终来到顾母身边的时候,方徊来一张白皙的脸已被熏得黢黑,额角上都是被火星子燎出的伤口,汩汩的鲜血流下来,被长如羽扇的睫毛阻挡了,才没有流进眼睛里阻挡视线。

    方徊来硬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倒下,硬是把顾母矮瘦弱的身躯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顾母站了起来。

    顾母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你……”

    她知道方徊来的这个举动,在此时意味着,方徊来很大程度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跟她一起死在这里。

    方徊来却没事人一般,轻轻松松笑了一下:“老太太,我不是了么,你要是太早挂了,我的游戏就不好玩了。”

    “你可得千万撑住啊,等我们出去了,还要一起到海面前撒泼滚,看看她更向着谁呢。”

    方徊来支撑着顾母的身体,扶着她往门口的方向走去。短短的一段路,却因剧烈的火势显得险象环生。

    “啪嗒”。又一块建筑体带着灼热的火星,向着二人砸来。方徊来臂一挥,护在顾母的头上,一瞬间,方徊来那嫩藕一般的纤细手臂上,被砸出了一个血洞,鲜血直流。

    方徊来浑身疼得一颤,扶着顾母的手却没松劲,终于,二人靠近了那一扇的铁门。

    “方徊来!方徊来!游姐姐!”

    顾迢焦急嘶吼、猛力拍门的声音传来,她在拼命传达着外界的信息:“门从外面堵死了,不开了,你试一下从里面能不能开!”

    此时龚智心已经冲下楼去,驱车向着市区赶,看能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找来一个锁匠。

    顾母受惊得狠了,此时的声音显得颤颤巍巍:“莫不是天意让我们今天死在这里吧?”

    “老太太,你没听过一句话么?”方徊来冷笑一声,从顾母头上取过一个固定头发的钢夹,一边霸气十足的低吼着道出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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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火势愈演愈烈,除了噼里啪啦的灼烧声,空气里还有了轰轰的低鸣声,好似一场无可阻挡的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

    爆炸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龚智心还没有回来,门关的死死的,没有动静。

    顾迢的手,一下一下重重的拍在那早已发烫的门上。掌心的热度带来灼心的疼,可顾迢好像浑然不觉。

    就在顾迢内心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

    龚智心几乎是拎着一个年纪有些大的锁匠,飞奔上楼:“就是这里!”

    顾迢转过头,眼底燃起一丝希望。

    锁匠一看这火光冲天的架势,吓得双膝一软,远远的坐倒在地上:“这……这我可不敢!”

    龚智心怒吼道:“里面有两条人命啊!”

    锁匠把一双手摆得跟暴雨天的雨刮器似的:“这火烧得跟地狱似的,我手抖,这种情况下开不了锁……”

    锁匠的是实情,看他离得远远已经双手颤的样子,实在不可能指望他这种心态下还能在短时间内把门开。

    顾迢眼底好不容易重燃的希望,又一次熄灭了。

    “顾迢,你站远一点,这里随时要爆炸了。”周叙的声音,再一次温温柔柔在身后响起。

    顾迢回过头:“人命……你在意么?”

    周叙笑得天真无邪:“毕竟,在我努力模仿方徊来的日子里,也曾刻意的亲近过你,来揣摩方徊来的心态不是么?”

    “你站远一点。”周叙继续劝道:“我也不想你枉死在这里?”

    枉死?顾迢勾起嘴角笑了。

    这怎么能算枉死呢?顾迢在心里默默的。现在想来,本来是想简简单单平平安安谈个恋爱,倒莫名和方徊来一起,有了好几次一同出生入死的经历。

    若当真不能一起好好活着,一起死在这里,倒也算夙愿得偿。

    顾迢的内心出奇的平静,毫不理会周叙的劝阻,一双手仍然不断的在门上拍,虽然此时她的内心,已不抱任何指望了。

    “啪”的一声。

    顾迢愣在原地,还没等她脑子转过弯来,一个浑身燎得黢黑、血淋淋的人,架着另一个略矮一些的身躯,扑倒在顾迢的怀里。

    顾迢全无防备,两个成年人的重量一下子压上来,她重心不稳,一下子直愣愣的向后倒去。

    在摔倒的一瞬间,顾迢完全是出于一股本能,伸出双手,把倒在自己身上的二人,尽可能揽入怀里,想以一己肉身,尽可能为她们抵挡水泥地面的冲击。

    远远还在跟锁匠纠缠的龚智心,愣楞瞧着这一幕,倏然间几乎是喜极而泣,全身脱力的跪倒在地上:“太好了……太好了……”

    顾迢拥着怀里那个浑身熏黑的人,笑着在她耳边了一句:“方影后,可以啊,十项全能啊。”

    方徊来勾起嘴角,还是像平日那般不经意的笑着,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低低的了一句:“废话,姐姐的谍战片,是白演的么?”

    是了。顾迢此时回忆起来,方徊来息影前演的最后一部拿了金鹅影后的电影,是一部谍战片,方徊来饰演的美艳潜伏者、用自己盘发的钢丝夹开门窃取机密情报的一段戏,多年后还被无数影迷奉为经典。

    方徊来完这最后一句话,只觉得趴在顾迢的怀里,软软的好舒服,顾迢身上那熟悉的味道,一如大学时的没有改变,像是洗衣粉洗过后在太阳下晒得暖暖的白衬衫,质朴又清香的让人安心。

    方徊来在顾迢的怀里沉沉睡去。

    至于后来,救护车是什么时候来的,警车又是如何到来带走了龚智心和周叙的,方徊来已经浑然不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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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徊来缓缓睁开眼的时候,印入眼帘的是一片洁净的白。

    与她记忆之中冲天火海那夺目的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方徊来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也许是因为伤口太深的缘故,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但是……

    方徊来的心底此时却涌起一阵庆幸:手和脚的知觉都回来了,那注射了过量镇静剂后沉重的钝感消失了。

    随着方徊来的轻轻一动,趴在方徊来床边的那人一下子弹了起来,睁圆了一双眼,傻愣愣的瞧着方徊来。

    “困在火海里的人是我不是你啊。”方徊来哑着嗓子轻轻的:“怎么倒是你被热傻了一样?”

    “你能不能先别话?”顾迢严肃的。

    这下子换方徊来稍微睁大

    了双眼,双眼里写满了“样儿你敢命令起我来了”的意味。

    结果还没等方徊来斥责出声,下一秒,顾迢的唇,印上了方徊来的唇畔。

    软软的,暖暖的。动作背后饱含着剧烈的冲动,真正落到方徊来唇上的时候,却那样轻,那样柔,含着方徊来的唇珠,像含着清的第一滴露水,生怕稍一用力,就把绝美的露珠碰碎在了斑斓的中。

    顾迢吻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方徊来,一双眼里不知何时,已经盈满了眼泪:“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方徊来笑着点点头:“我不是答应过你么?隔山隔海,终会归来。”

    作者有话要:方大魔王的高光时刻啊!!!好像有点飒?=v=